风声呼啸。
挟卷着沙砾石块的风在不远处疯狂席卷,卷得浩浩星空都被遮住,整个戈壁滩上昏昏暗暗,不见半点星光。
然背风地这里却是一丝风也无,加之所有人都正处在震惊之中,无人说话,便更显此地在狂风中难得的、诡异的安静。
安静到江衍伸了个拦腰,肩背的骨头响了那么一响,掺杂在感觉到风没了,正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的骆驼们脖子上系着的驼铃发出的叮叮咚咚的铃声里,众人竟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要继续睡觉了。”
伸完拦腰,江衍又打了个哈欠,打得眼角都泛起泪光,困顿道“没事别喊我,有事也不准喊。”
说着回身钻进帐篷,窝毯子里继续睡了。
这时,绿衣少女彻底回神,目光下意识地停在子熠身上“这,这,他”
子熠没说话,只手指比在唇边,示意她小点声。
里面那可是幼帝。
还是位祖宗。
祖宗的起床气有多厉害,刚才不都见识过了吗
绿衣少女却会错意,以为子熠不让自己出声,免得惊扰了江衍,便急忙闭嘴,不敢说话了。
她惊疑地看了眼帐篷,仿佛能透过门帘看到里面已经迅速入眠的人,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恐惧,还有些等同于崇敬的奇特心理,堪称是百感交集,一时间竟有些恍恍惚惚的,连自己这会儿要干什么都不知道了。
还是子熠指了指她身后,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要处理大家继续入睡之事,便轻轻朝他点了点头,踮着脚过去了。
看她脚步轻得跟猫儿没什么两样的子熠“”
算了,只要祖宗不生起床气,不气到发火,怎样都行。
和绿衣少女一样,同样会错了意的商队众人这回莫说是说话了,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放轻了。
他们几乎是用气音加手势交流完了,一致同意不再搭帐篷,只轻手轻脚地把压在帐篷下的毯子和衣服拽出来,再留几个守夜的,其余人就着倒塌的帐篷继续睡了。
子熠进帐篷前看了眼,觉得这群人当真是被祖宗给吓坏了,先前精神面貌还好得不得了,这会儿却连睡个觉都得十二分地小心着,可算是真真切切尝到什么叫以貌取人终被打脸的下场了。
好在自己从头到尾都没轻视过祖宗,否则自己也得脸被打得生疼。
便在子熠重新在江衍身边躺下,胡思乱想良久,快要陷入睡梦中的时候,隐隐约约的,他听到一阵略有些熟悉的脚步声,正不急不缓地朝他们这座帐篷靠近。
是谁
是那群人又出什么事了吗
突如其来的强烈睡意催促着子熠立即睡去,他却强行睁开眼,半是清醒半是混沌地看着帐篷门帘被从外面掀开,一道人影正静静地立在那里。
子熠呼吸一滞。
背风地外,狂暴的风沙将天光遮掩,黑漆漆的夜色中,子熠看不清那道人影的面容。
他只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人手里好像撑了把伞,伞沿处有珠子似的东西滴落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响。
像是雨水。
又下雨了吗
可昨天不才下过雨
绝域戈壁,有这么多雨的时候吗
子熠这样想道,旋即再无力抵抗那股睡意,眼皮一点一点地合上。
很快,在那人转身离开,帐篷门帘随之回到原位的时候,他终于沉沉睡去。
便在他睡去的下一瞬,熟睡着的江衍睁开眼来,意味不明地看了看正轻轻晃动的门帘,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翻了个身,闭眼继续睡。
“啪嗒,啪嗒,啪嗒。”
雨落伞面的声音渐渐远去,背风地这里再度恢复了安静。
后半夜再没发生什么事,江衍一气睡到了天亮。
戈壁滩这里的气温着实诡异,刚刚还冷得人不愿从毯子里出来,这会儿太阳升起,才在空中挂了那么一两刻钟,便热得人立即把袄子脱了,塞进骆驼身上的口袋里,然后顶着和夜间相比算是极其微小的风,徒步前进。
当然,这说的是绿衣少女率领的商队。
他们这些人,不到累极了的时候,是不会骑骆驼,给驮着许多货物的骆驼增加负担的。
江衍和子熠倒是没这个顾虑,毕竟他们负重不多。
因而在吃过早饭,将帐篷还给这支商队后,两人轻轻松松地上路,不多时便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正式和他们分道扬镳。
目送那两人远去,绿衣少女终于能把憋了大半夜并一个早晨的话说出口。
“即便是在绝域,我也从未见过这样厉害的人。”
其余人听了,纷纷点头道“是了,一手便可令风改道,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也是。”
“怕是传说中的那几位人物,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吧”
“日后定也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竟无一人提出要立即追赶上去,好与人结交一番的话。
绿衣少女也没再开口。
她只望着那已经再看不见两人的前方,忆起夜间那满肚子起床气的少年,气冲冲又漫不经心地那么一挥手,整个夜晚都是未再让她被风侵扰,她弯了弯眼,面纱下的唇角也露出个笑容来。
茫茫戈壁,有幸遇到此人,以后说出去,也是美事一桩呢。
再行一日,便是到了戈壁滩的深处了。
此地风沙剧烈,骆驼再无法前进,将骆驼放走后,往风沙最强劲处直走两个白天,穿过最后由常年的沙尘暴天然形成的一道屏障,便到了戈壁滩的尽头。
说来这戈壁的尽头,绝域并非建立在沙漠之上。
沙漠要在绝域之后。
绝域所在之地,乃是一处相对背后整个沙漠来说面积最大的绿洲,即便是最为干旱的时节,绿洲里的那条河也从未干涸过,足以供养所有绝域人世世代代地生活。
眼下,隔着那道完全由沙尘组成的屏障,已是能遥遥望见一点青葱的绿意。
不消说,那点绿意便是绿洲里那条供养绝域人生活,素有“天堂”之称的河流。
在世人眼中,连帝族都不予以管理的绝域不仅是个名副其实的三不管之地,它更是纯粹的杀戮之地,完全就是地狱。可地狱里却有条天堂河,这说起来就很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但事实就是如此。
若非有这么一条天堂河,绝域里的人早旱得过不下去,要冲出戈壁滩,大闹帝族了。
见江衍对那天堂河看了好一会儿,一点都不嫌风沙吹得眼睛痛似的,子熠扯了扯斗笠,又扯了扯面巾,道“风越来越大了。我们怎么过去”
江衍闻言答道“明宫暗殿的主上,居然也没办法吗”
明宫暗殿。
听起来像是两个差不多的势力,实则两方势力各司其职,只是主上是为同一人,世人这才常常连着称呼这两个势力。
那么,这两个势力的地位如何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假如说帝族是家中支柱,那么明宫暗殿就是家里老二,属于那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
只是传闻之中,明宫暗殿的主上实力极其强大,说是堪与帝族帝尊相媲美。如今却落到这般连区区一道屏障都得询问他人的地步,江衍觉得,这传闻也太名不副实了一些。
连个招呼都不带打,直接就被挑明了身份,子熠右眼皮突突直跳,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了。”江衍终于收回目光,施舍般地看他一眼,“你以为救命恩人那么烂大街,随随便便就能让你碰到一个”
子熠“”
他没说话,心里却在想,可不就是让我随随便便碰到个别人都没碰到的幼帝。
“跟紧我。”江衍心不在焉地道,“你要是跟丢了,我是不会回头来找你的。”
说完便抬脚往前走,大有一往直前、永不回头的气势。
子熠看着,忙紧紧跟上。
两人才往前走了不过百丈远,风已经强劲得身体都得向前弯着,方能保证自己不被吹走。
而风中或大或小的沙粒迎面砸来,哪怕有斗笠和面巾的阻挡,也仍旧砸得人皮肤生疼。间或还有石子被风卷过来,行进便更是艰难。
子熠重伤未愈,本就体虚气短,当下又是被吹,又是被砸,折腾得眼前微微发黑,竟是要支撑不住了。
江衍没回头,只手往后一伸,拉住了他。
旋即也不见如何动作,刚刚还试图将两人给卷到空中的狂风,此刻已然变成轻轻一捅就破的纸老虎,任两人如履平地地穿行在其中,也再无法给他们造成任何的伤害。
江衍拉着子熠,就这样毫发无损地从沙尘暴中心穿过。
待得完完全全脱离了屏障,天堂河已近在眼前,子熠终于缓过来,一面喘气,一面抬眼看向江衍。
这一看,就见江衍浑身上下连根头发丝儿都没乱,只领口隙开了些,露出点黑色的纹路。
看着那黑色纹路,子熠终究是没能忍住,道“你为什么一直都不问,我有没有看到你身上的东西”,,,859821378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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