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很乖, 听了谢峋的话,这次找的交易对象是个全家死绝的孤女, 名叫骆彤。
骆家曾祖是开国功臣,随南征北战,打下了大半疆土,受封柱国公。
不知是不是骆家曾祖打仗时杀人太多, 损了阴德, 骆家子弟尽皆先天不足,子嗣凋零,到了骆彤这一代, 就只得她一个女儿。
先帝在时, 做主将骆彤指给太子姜宇平当正妻。
骆彤十六岁大婚,次年先帝驾崩, 姜宇平即位, 骆彤封皇后。
当时朝廷各方势力错综复杂, 如果不是以骆家为首的大半个武将集团, 还有首辅大人展文宣从中斡旋, 姜宇平十七岁那年, 就死在了夺嫡之争中。
可惜花无百日红,日子安稳以后, 姜宇平开始广纳后宫,骆彤生性骄纵, 如何忍受得了丈夫三宫六院, 就算丈夫是皇帝也一样。
因为善妒, 迫害嫔妃,骆彤为姜宇平所厌弃,不久之前骆彤父亲,柱国公过世,姜宇平终于爆发,当着后宫嫔妃的面狠狠训斥了她一番,说以后再敢对他的嫔妃下手,就夺了她皇后之位。
这还不算,骆彤无意间发现,她之前流过的两个孩子,全都是姜宇平下的手,因为他怕骆彤生了皇子之后,自己就会被骆家抛弃,转而拥护小皇子上位。
惊怒悲痛之下,骆彤一病不起,于昨天夜里病逝。
作为使用身体的报酬,念念要满足她生前心愿。
皇后娘娘的心愿可真不简单,姜宇平不是最怕他的皇位被抢走吗她就偏偏要让着江山换个人来坐。她要让他看看,皇帝可以换,皇后不能换。
而念念的目标则是大反派安王殿下,姜宇平的七皇叔姜嵃,是碎片一号携带者,还有保皇派的首辅大人展文宣是碎片二号携带者。
念念托着腮想,这个任务难度好像有点大哟。
自从姜宇平即位,安王殿下就被封为摄政王,几乎架空了姜宇平,只是安王身体不好,常年缠绵病榻,否则以他的能力,朝臣们早就一边倒的支持他把小皇帝弄下去了。
除了身体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让朝臣们对他猜忌不断
他的身世问题。
安王是太宗最小的儿子,生安王时太宗已经五十八岁,有人私下说,安王生辰和太宗临幸安王母亲的日期对不上,怀疑他不是太宗血脉。
安王出生后不到一个月,母亲就被太宗打入冷宫,并下令永不释放,几乎从侧面印证了安王身世有问题。
念念发愁,她被关在深宫里,怎么才能接近姜嵃和展文宣啊。
直到半个月后,冷宫的安太妃传来生病的消息,念念才终于找到机会。
摄政王如今权倾朝野,想把母亲接出冷宫想必不是难事,可惜太妃固执,并不肯离开,姜嵃只好每隔一段时间进宫一趟,探望母亲。
这天下着雪,摄政王的辇车一路驶进后宫,畅通无阻的穿过冷宫宫门,停在主殿前。
侍卫在窗口低声禀告“王爷,到了。”
话音落,从车内伸出一只苍白修长手来,厚重的车帘拉开,露出男人清矍锋利的脸,车内温暖如春,他的脸却透着寒意。
姜嵃出来,侍卫已经展开大氅,想要为他披上。
姜嵃抬手止住,下车踩进雪地里,快步走进大殿。
刚进去,他就听见软糯嗲甜的嗓音在说“我也不知道呀,可能是姜宇平那厮眼瞎了吧。”
姜嵃忍不住微微扬眉,好大的胆子,敢直呼皇帝名讳不说,还敢骂他眼瞎,母亲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个大胆的小丫头。
绕过屏风,母亲和一个穿着红色宫装的女孩坐在炕上在说话,听到宫女的通报,背对着自己的女孩回头,露出一张无辜又妖娆的笑脸。
姜嵃瞳孔微缩,是皇后。
她微微歪着头,软软的叫了一声“七皇叔。”
姜嵃微微欠身,见了一礼,问“皇后娘娘怎会在此”
念念直勾勾的打量他,姜嵃的身体似乎很不好的样子,脸色苍白,嘴唇淡得毫无血色,从外面进来这么长时间了,身上还冒着寒气,看他一眼,感觉比看外面白茫茫的冰天雪地还要让人觉得冷。
被念念这样看着,姜嵃脸上一派平静,实则心中诧异不已。
他研究过骆彤,骆彤不愧留着骆家的血,宁折不弯,很有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儿,若生为男儿怕是劲敌一个,可惜生为女子,只能被困于后宫之中,和一群女人争夺男人的宠爱。
没想到她竟会出现在这里,用这样赤裸不加丝毫掩饰的眼神看自己。
念念笑嘻嘻道“我听说太妃身体不适,来找太妃说话。”
她甚至没用本宫。
太妃冲儿子点头,证实念念的话。
姜嵃不动声色的朝念念道了谢,坐下开始和母亲说话。
太妃不知道是不是在冷宫住久了,面对儿子也不甚亲热,姜嵃也没和母亲相处过,母子二人之间的气氛并不热络,十分冷淡。
几句话的功夫,确定母亲并不大碍之后,姜嵃就告辞准备离开。
念念和他一起告辞。
临出门,念念见他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在心里嘀咕,这人可真沉得住气,不得已,只好自己开口了。
“七皇叔”
她软软的叫他。
姜嵃“皇后娘娘请讲。”
念念笑嘻嘻道“我要讲的话,不能让七皇叔之外的人听见。”
姜嵃眉眼淡淡“无妨。”
周围都是他的人。
更何况,她连直呼姜宇平姓名和骂他眼瞎的话都说了,还怕什么
念念眨眨眼,“我说了皇叔可千万别后悔哟。”
姜嵃心中更觉诧异,骆彤性情刚烈,何时会用这么软糯娇嗲的嗓音说话。
他不动声色道“但说无妨。”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说出多惊世骇俗的话来。
念念翘起嘴角,眼睛亮了起来,兴致勃勃道“我和皇叔联手,把姜宇平废了怎么样”
姜嵃“”
他真没想到,她一开口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乌黑的眸子闪亮,那兴致勃勃的模样,好想商量着做坏事的小孩子,天真又无畏。
她可知道,单单这句话,就够诛骆家九族了。
姜嵃生平第一次后悔,没有听她的话屏退左右。
除了姜嵃身边的侍卫,周围的宫女太监全都瑟瑟发抖,差点当场跪下。
姜嵃抬手,身后的侍卫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他依旧温和又冷淡,道“皇后娘娘可是在与臣开玩笑”
念念摇头,“我是说真的呀。七皇叔今年刚好而立之年了吧,却还没有娶王妃,不如等我们废了姜宇平,七皇叔来当皇帝,我嫁给你继续当皇后,怎么样”
姜嵃问“为何皇后娘娘的后位不是坐得很安稳么”
念念皱了皱鼻子,嫌弃道“姜宇平整天和后宫其他嫔妃厮混,我这个皇后早晚要被他废了,与其等他废我,不如我先废他。”
姜嵃低低的笑了一声“皇后娘娘说笑了,陛下仰仗骆家,怎会轻易废后往后这种话切勿再说,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念念有些失望,“这么说,皇叔是不愿意和我合作了”
姜嵃只道“这次臣就替皇后娘娘清理了嘴杂的人,若是再有下次,可就没人替您善后了。告辞。”
他话音刚落,一队侍卫就冲了进来,最后两个撩开门帘,他弯腰踏入风雪中。
“皇后娘娘,臣送您回宫。”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态度恭敬但坚决的将她请了出去。
念念出去,看着姜嵃的辇车渐渐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间。
好气呀,念念不明白,为什么每个碎片的寄主一开始都要故作矜持一段时间呢明明到最后还是得老老实实跟自己走。
哼,让你再傲两天。
第二天,念念差人告诉姜宇平,说她心情不好,要回家住两天散散心,姜宇平大手一挥,准了。
御书房。
女官为姜宇平斟茶,目光却偷偷去看站在下首的首辅大人。
这位展大人只站在那里,通身的雅致风流就叫人看红了脸。
展文宣今年不过二十八岁,比摄政王还小两岁,却已位极人臣,和摄政王平分秋色。
他并未注意区区一个女官的视线,对姜宇平劝道“陛下如今羽翼未丰,兵权尚未到手,不可与皇后再生嫌隙,暂时安抚为益。”
姜宇平道“展卿放心,朕有分寸,等皇后气消了,朕自会去赔罪。只是不是现在,否则以后朕还有何威严”
展文宣扬眉,想起昨天宫内传来的消息,皇后探视安太妃,在冷宫见了姜嵃,姜嵃走后清理了当时在太妃宫内当值的太监和宫女。
他总觉得,事情怕是有变。
可惜这是后宫之事,不能外臣能提的,得找合适的人给姜宇平分析一下,良贵妃似乎是不错的人选。
次日朝会结束,姜嵃刚进王府,就见管家神色奇怪的上来禀告“王爷,皇后娘娘来了。”
姜嵃眉心微蹙,这丫头,到底想要做什么。
虽然骆彤已经结婚三年了,但才十九岁,在姜嵃眼中还是个小丫头。
尤其是经过昨天,更是加重了这种印象。
车子驶过前院,来到客厅,还没下车他就听见女孩娇嗲的嗓音,“这颗不行,不够圆,再挑”
撩开车帘,他下车,绕过回廊,一眼就看到坐在院子里的女孩。
昨天大雪,院子里一片素白,院子中央一棵苍劲的大树伫立,树下是汉白玉的小方桌,周围摆着四个石凳。
她坐在石凳上,桌上铺满了红豆,一群侍女小厮在围着在挑豆子。
姜嵃“”
这冰天雪地的,她不怕冷吗
“呀,这颗好,大小刚好合适,也够圆”
她软软的惊呼一声,把红豆不知道按到了哪儿,接着回眸,看到自己立刻笑了起来。
姜嵃微晃了一下神,笑容明媚,叫人恍惚间以为雪澌冰消,大地春回,连身体都似乎暖了一些。
她抱着手里的东西嗲嗲的叫了一声“皇叔”。
“皇后娘娘。”
姜嵃走过去微微欠身,权当行礼了。
他目光落到她手上,是一枚雪白的骰子,用雪捏得四四方方,上面嵌着红豆,颗颗圆润,大小匀称,还挺精致。
可惜那双手却被冻得通红,看着有些刺眼。
念念举起手里的东西,软软道“皇叔,送给你。”
姜嵃当然知道那句话,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他刚想拒绝,念念就又笑嘻嘻的接道“不许拒绝哦,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周围低眉顺眼的侍女小厮瞬间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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