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吴墨提醒了他, 岑筝到现在还不知道粉丝给他做过那么多合集。
直接剪辑电视剧里的吻戏和床戏也就罢了,他这上网一搜, 还看到什么“宋明琢冷笑合集”“宋明琢翻白眼合集”“宋明琢k失败合集”凡是他在镜头面前不经意重复过的细枝末节,都被粉丝们整理归类, 悉数加入在“宋明琢”这一标签之下。
“好厉害啊。”
吴墨对此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感叹。
“嗯”岑筝的感受却与吴墨截然相反, 他索然无味地关掉手机,“她们只是闲得无聊而已。”
虽然没料到岑筝会是这样毫无触动的反应,但吴墨现在也渐渐习惯了他面对什么都波澜不惊的态度。
“事情本身看起来确实很无聊,剪辑的过程也肯定很枯燥。”吴墨的大脑在努力思考措辞,对岑筝说, “可是, 她们能为了你做这么多无聊的事,当时心里也肯定是很开心的吧在我看来,能被这么多人同时喜欢着,真的是超级厉害了。”
岑筝从没考虑过这方面, 就算吴墨这么说, 他也神色如常,无动于衷。
只不过,很快他注视着吴墨的眼睛多了几分温度, 轻声道“你现在也有很多人喜欢。”
吴墨笑得腼腆,否认着摇头说“没有,我跟你比还是差很远。”
“你不用谦虚, ”岑筝迟疑地叫出他另一个名字, “皇甫墨。”
从早上到现在, 岑筝的微博未读私信数量因为昨晚吴墨的疯狂点赞,已经增长到了不可思议的数字。
岑筝早就习惯消息铺天盖地的感觉,当然不会受此影响,所以他也没有把这事告诉吴墨,省得对方小题大做自责。
今天要拍泳池的戏份,剧本里的内容其实没什么特别,纯粹只是让这群年轻演员们给观众发福利而已。
狭小的更衣室密不透风,空气闷热。岑筝拿了件崭新的泳裤换上,一转头,发现宋厌欢在旁边慢手慢脚地一层一层褪下衣物。
“墨哥身材好好喔。”宋厌欢攥着自己的衬衣领口,扭扭捏捏地挪动到岑筝旁边,“怎么办,有他在这里脱衣服,我都不想出镜了。”
说完,他撇着嘴,低头打量着自己瘦弱的肋骨和平坦的小腹。
岑筝听他说完,下意识地朝吴墨那个方向望去。这个角度只能看清吴墨宽厚的背脊,肩胛线条饱满分明,臂膀结实有力,每一寸肌肤都锻炼得适当正好,既满足了男人的健康性感标准,也绝不会过分夸张造成视觉冲击。
尽管上次拍湿身戏码时,岑筝已经见识到了吴墨身材上的成长,但现在完全脱光了上衣,毫无遮蔽,他才真正看出吴墨是经历了什么程度的蜕变。
以前那个发色枯黄毫无身材可言的村头瘦小伙已经不复存在了。
岑筝收回视线,隐隐感觉到欣慰。
旁边的宋厌欢还苦着脸色,为了避免对比之后丢人现眼得太厉害,他特意找了条长毛巾披在了肩膀上,把自己上半身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岑筝早就无所谓身材了,自己现在根本就是吃不胖的体格,尤其身为男性还长了这么一张五官柔美的脸,越纤瘦也越能衬出独一无二脱俗的气质。
不过他最近也没懈怠,没有健身房照样天天抽空锻炼。所以他干脆利落地脱完衣服后,宋厌欢一眼就瞄到了岑筝小腹之上若隐若现的马甲线条。
宋厌欢披着毛巾愤慨地扬长而去。
他走到外面,环顾四周,总算找到了霍蝉的位置,对方正在阳光充足的地方坐着听音乐呢。
“喂。”宋厌欢过去一把扯下他的耳机,“你也去换泳衣,跟我一起下水。”
霍蝉今早还没睡够就被强行叫醒,现在耳朵里的抒情音乐戛然而止,他也更加不耐烦。
“为什么”霍蝉抬头,眼睛被刺眼的阳光直射后自然眯起。
宋厌欢低头,理直气壮道“还能为什么,戏在深水区拍,可我不会游泳啊,万一我出了意外怎么办。你难道不得在旁边,提前保护好我”
霍蝉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反问他“剧组请救生员来干嘛的”
宋厌欢这下底气不足了,坦白讲道“我不相信他们。”
霍蝉听他这么说,才开始饶有兴趣“你不相信专业人员,反而信我”
宋厌欢听他的语气似乎在揶揄自己,遂恼羞成怒起来,说“你是我花钱雇来的,一个月工资都够我好几集戏了,多让你干点活儿怎么了”
霍蝉抬头,看到宋厌欢的脸被太阳晒得有些红,嘴里还这么振振有词,俨然一副小孩子虚张声势的样子。
不过倒是不讨人厌。
霍蝉的困意也因此一扫而空,开始有意逗弄他“这样吧,你要是溺水了,他们负责把你捞上来,我负责给你人工呼吸,行不行”
他笑着把这话说完,宋厌欢却再也没有反应了。
少年的脸颊皮肤天生就极其单薄,阳光一晒红得像是过敏。一听到“人工呼吸”四个字,宋厌欢脑袋里也像是冉冉升起了一颗新的太阳,灼得他头脑发热。
他缄口不言,慌忙避开霍蝉的目光。接着攥紧身上披着的毛巾,匆匆离开对方眼前。
这一边,造型师er听说今天又有福利戏码,特意开车跟着跑过来,拿着手机跟吴墨不停地自拍。
他时不时“哎呦”几声,感叹吴墨进步的速度怎么能如此之快。在er印象里,吴墨仿佛昨天还是那个叼着玫瑰花自称“潮男”的土鳖,如今却成了一个哪怕只穿件太平鸟也能毫无畏惧走巴黎t台的英俊男人,实在令他惊叹不已。
“摸一下腹肌多少钱”er煞有介事地问。
吴墨不懂他的意思,只单纯回答“不要钱。”
就在er将罪恶之爪伸向无辜男孩的刹那,岑筝抬手就是一巴掌,趁机把俩人距离拉开了,免得吴墨又傻愣愣地被人占便宜。
er语气里尽是难以掩盖的失望,悄悄凑到岑筝耳边,语重心长地说“妹妹,你这样想吃独食不厚道。”
岑筝竭尽全力把声线压到最粗“滚”
其实不光是er总误把岑筝当gay,连高蕴都在跟他签约之后特意问了句“你现在没男朋友吧”,直接就这么跳过了“确认”这个环节,只通过外表判断,然后先入为主得出个结论。
泳池戏开拍后,岑筝跟邵朗筠肩并肩坐在池边,半条腿没入水中划拉几下。他肤色是所有演员里最白的,坐在女生旁边相比较都稍显文气,现在着上身,忽然很容易让旁人有种微妙的负罪感。
“感觉水边像是坐了俩女主。”导演琢磨半天这个画面,总算看出来哪里不对劲了。
最关键的是,其中一个“女主”还没穿上衣,干干净净地靠在邵朗筠身边,一下子让氛围变得引人遐想。
导演赶紧让化妆师重新给岑筝化了个妆,擦去眼线,加重眉毛,然后让人也跟着下水了,留邵朗筠一个人在池边坐着。
这样看着终于和谐许多。
然而在深水区,体重偏低的岑筝没办法像别人那样快速站稳,再加上身高原因,又必须踮着脚尖踩池底才能让自己在镜头里显得不那么孱弱。岑筝一下水,就只能颤颤悠悠着身体保持平衡。
趁这条还没开始,吴墨往岑筝的方向挪了一点位置,小臂在水下抬起伸向他,悄声道“扶着我手吧。”
岑筝来不及看他,就自然地在水下抓住了对方手臂。
好不容易坚持拍完,岑筝的腿部力气已经流失殆尽,之后踩到台阶却一下子滑落。幸好吴墨一直跟在他背后,不等岑筝重新跌回水中,就扶住了他的腰部,手掌稍稍用力帮着向前推了几秒,岑筝才顺利上岸。
男士沐浴室内,每个花洒之间都有隔板,水龙头一开就声音嘈杂,谁也听不出浴室里还有几个人在。
岑筝向来喜欢温水流淌全身的温柔触感,所以洗澡的速度一直都相当缓慢。他原以为现在只剩自己一人,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隔壁传来了一阵吴墨的歌声。
唱就唱吧,唱之前还得自己数个“三,二,一”的拍子。
岑筝忍俊不禁,刚抬手想敲敲板子提醒吴墨这里还有人,但接着仔细听了几句,发现吴墨唱起歌来,声线比平时说话都要有磁性许多。
他缩回了手,默不作声地放下。
温热的水流亲密地划过肌肤,令岑筝心里一阵酥麻。他听着旁边的歌声,渐渐地有一种水温升高的错觉。
宋厌欢早早地就换好衣服离开片场,可是四处找了半天也没发现霍蝉的踪影,于是只好一个人拎着背包回酒店了。
到了下午,他昏昏欲睡地趴在床上玩手机,才听见外面响起刷房卡的声音。
宋厌欢翻身从床上坐起,冲门口的霍蝉闷闷不乐道“你去哪儿了啊”
霍蝉没有回答,而是甩手丢给宋厌欢一个硕大的袋子。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宋厌欢前倾身子,解开超市的白色塑料袋,发现里面塞满了五花八门的零食。
他喜出望外,却又不想在霍蝉面前表现出情绪,就努力忍着笑,强行冷哼了一声。
“看着就知道,全都不是我爱吃的,啧。”宋厌欢抱怨一句,然后抬头看霍蝉,“那、那我拿去分人了啊”
霍蝉懒得理会他,脱下外套就倒在另一张床上补觉。
见他背对自己躺着,宋厌欢这才咧嘴偷偷笑起来,抱起一大兜子零食出门了。
表面要大大方方分享,实则想得意洋洋炫耀。
楼道里碰见了吴墨,宋厌欢忘了收敛脸上的表情,喜笑颜开地拿出一盒小熊饼干递过去,“墨哥,给你吃”
吴墨不知道他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才这么开心,便问了句“你要去哪儿啊”
“我去找岑筝。”宋厌欢边向前走边回头说。
吴墨倏地停下脚步,捏着房卡的手搭在门边,忘了向上抬。
怔怔几秒,宋厌欢的背影也消失在了楼道尽头。吴墨回过神,迅速刷卡进门。
他沉沉地舒了一口气,心想着“太好了。”
太好了,他们两个人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吧宋老师其实不像是能说出什么温情话语来的人,但是吴墨相信,这次他会跟弟弟坦诚相处的。
吴墨扬起嘴角,可再恢复平静脸色时,他隐约觉得刚刚笑起来需要不少力气。
自己独占着这个秘密已经成了习惯,很快就要有人来接替这份守口如瓶的负担了,他不需要再时刻替别人紧张,岑筝也会轻松许多。
但是但是还是有难以名状的失落感盘踞在心口。
吴墨坐在床边,想起了那天岑筝向他一五一十坦白的样子。
或许,自己从来没把这个秘密当成负担。
每次当着别人的面悄悄称呼那个人为“宋老师”的时候,他也没有惴惴不安,反而是窃喜着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拥有这样称呼对方的权利。
吴墨意识到这点后,失落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负罪感。
宋老师平时很信任他,可是自己现在竟然会因为无法继续独占这份秘密而感到沮丧。
就算脸上露出最灿烂的笑容,吴墨也没办法控制住心里的情绪,尤其是当他清楚自己心情变化的原因后,则更加觉得歉疚和辜负。
“对不起。”吴墨侧脸埋在柔软蓬松的枕头里,眼神涣散,喃喃自语着。
宋厌欢坐在岑筝房间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大袋子,问他“你说,一个人要是愿意给别人买这么多好吃的,是不是就代表他不讨厌这个人”
岑筝正在泡咖啡,斜睨了宋厌欢一眼,道“你怎么总觉得别人讨厌你”
莫非是自己过去留给他的阴影太大了,才导致这个孩子总这么不自信吗
“我没有总觉得,只是霍蝉年纪比我大好几岁,应该不会愿意跟我一起玩吧。”
宋厌欢把袋子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巧克力饼干棒,抵在门牙边,然后“嘎吱嘎吱”地快速推着送进嘴里嚼。
岑筝用汤匙搅拌着杯子,皱眉回头问“你跟保镖只是雇佣关系,干嘛非得跟他交朋友”
宋厌欢咬巧克力棒的速度慢下来,抬眼飞速地瞄了眼岑筝,嗫嚅道“霍蝉很贵的,只当保镖用,那我多亏啊。”
岑筝轻轻抿了口咖啡,随口问“他多大”
“跟我哥同年的。”宋厌欢说着,眼里有了点光彩,“但是他又不像我哥跟我有那么大代沟,我喜欢的游戏他也喜欢,而且玩得比我好。”
这有什么值得笑出来的岑筝喝着咖啡,莫名其妙地翻了个白眼。
宋厌欢身体放松,慢慢歪躺在沙发上,双眼放空,轻声说“而且霍蝉很帅。”
岑筝一下子被咖啡烫疼了嘴,用冷水冲了好几遍才缓解过来。
他感觉宋厌欢说的话都有点不对劲儿,但又想不通是哪里诡异。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宋厌欢又从沙发上坐直,扒拉着塑料袋里的东西,挨个给岑筝展示一遍,末了还附带上一句话“这些都是我爱吃的。”
岑筝“哦。”
接下来,岑筝心不在焉地听宋厌欢小嘴叭叭地讲霍蝉这个人到底帅在哪里,什么八块腹肌什么会吐烟圈听得岑筝感觉相当古怪,而且还觉得现在的宋厌欢有点似曾相识。
他琢磨半天,这种熟悉又违和的气质来源哪里呢愣神半天终于想起来了,er平时跟他聊天的神色状态也他妈的差不多是这样。
岑筝这下惊住了,开始怀疑宋厌欢的性取向。
等宋厌欢跟他从头到尾倾诉完了,终于抱着那个零食袋子站起来,轻松地跟他告别“我先回去了啊,给你留几个果冻。”
岑筝“哦。”
他一走,岑筝脸上立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捏着那几枚果冻也不想吃,转身放进了小冰箱。
余光瞥见了冰箱架子上还躺了两枚软糖,岑筝这才想起来,那是吴墨上次给他送早餐时捎带放进来的。
应该没有坏掉,只是形状有点一言难尽而已。
岑筝顺手撕开放进嘴中,酸酸甜甜的水蜜桃味,已经被冻得有些硬了。
他一个人边吃糖边喝咖啡,思考很久宋厌欢的事。
取向这个问题他不会干涉别人,哪怕是家人一样,随便怎么开心就好,他作为一个对恋爱没什么兴趣的人,根本没资格评价别人的喜好。
只是有一件事他耿耿于怀
为什么宋厌欢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找自己聊这种话题啊
岑筝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
er这种旁人也就罢了,难道连亲弟弟都自动把他当某种同类吗
岑筝托腮凝思,等嘴里的软糖都融化干净了,他才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
昔日兄弟,手足情深;今非昔比,姐妹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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