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润之知道死了四个同学后,又开始呜呜呜地哭。说自己还有好多话没和他们讲。
路迎酒只能安慰他,说只要等到最后一天,环境还在,你还有机会见到他们所有人。
吴润之这样才好过了一点,擦了把眼泪,说“我一定要弄清楚,他们还有什么没实现的愿望我拼了命也要帮他们实现”
路迎酒说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快别哭了。
幻境之中的时间流速很诡异。
和路迎酒说的一样,差不多是现实世界的3倍,而且进入晚上、无人活跃时,就更是迅速。
这一天过了晚自习,等寝室熄灯了,墙上的时钟就开始乱转。
短短十分钟,就将整个夜晚度过了。
一眨眼已经是新的一天。
学生们吃了早饭,打着呵欠,陆续来到了教室。
吴润之和他们一起上课,而楚半阳竟然还收了一轮作业他是打定主意要当好这学习委员。
姚苟没兴趣上课,又去学校里溜达了,从小卖部那里摸了一包方便面吃。
路迎酒和敬闲上了一节物理课。
说是上课,实际上他们讲了一整节课的小话,引得那鬼老师频频看他们,十分不满。
于是下课铃声一响,路迎酒就拉着敬闲直接逃课了。
教室只留下吴润之和楚半阳。
临走前,路迎酒听到吴润之拉着方余问“方哥,你还有啥愿望”
方余莫名其妙道“什么愿望我要明天早上吃龙虾,你给我弄来吗”
吴润之又扭头,拉着姜若云问“你有什么愿望”
姜若云说“我想要下次模考第一名。”她想了想,“我上次离第一就差两分,这次希望可以。”
这句话又戳中了吴润之的泪点,他又呜呜哭了起来,把问愿望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路迎酒和敬闲在校园里走了走,找了个无人的办公室,拉出桌下的折叠床休息了一会。
现在在现实世界中,应该是晚上。
路迎酒闭眼睡了挺久,敬闲就坐在他旁边,随手翻着一本书。
等到路迎酒醒来,窗外又是晚霞满天。
他打了个呵欠,坐起来“我睡了多久”
“三小时左右。”敬闲回答。
他已经快把手中的书看完了。
“那再回去教室看看吧。”路迎酒说。
他一打开手机,就是楚半阳的短信
上午上课,电风扇砸死了两个同学
中午吃饭,噎死了一个同学
午休的时候一个同学突然中风死了
体育课一个同学后脑勺被足球砸中,死了
路迎酒“”
这个班级是真的要死没了,希望还能撑到后天。
他们回到教室。
这个时间点放学了,楚半阳还在座位上。
路迎酒过去,问他“你一直没走”
楚半阳很轻地摇了下头,隔了会,说“楚千句之前教的是高三,当了历史老师,但我不知道他教的是哪个班。”
“再等等看吧,”路迎酒说,“说不定他很快就出现了。”
看来楚半阳一直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见到楚千句。
尽管楚半阳不说,可看得出,他和楚千句的关系非常紧密。
楚半阳刚要答话,突然直勾勾地看向门口,不说话了。
路迎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一个穿着衬衣与黑西裤的男人,拿着一本历史书走进了教室。他单手插兜,虽然没用力,手臂仍能清晰看到漂亮的肌肉线条。
他很年轻,外貌英俊,却有种难以形容的独特气息。
很老成。
而这种老成,是与他的年龄不相符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楚千句竟然真的出现了。
楚千句的目光扫过教室,并没有在路迎酒或者楚半阳的脸上,多停留半秒钟。
这毕竟是幻境,不是真人。
方余见到他,喊了句“楚老师”
“嗯。”楚千句点头,拿起一支粉笔,刷刷在黑板上写了几行字历史作业练习册76、77页
他的字迹很漂亮。
漂亮到路迎酒觉得眼熟。
楚半阳的字迹和他的十分相似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路迎酒又回想起,在林田村,他们翻找楚千句的私人物品时,找到了不少他画过的符纸。
现在仔细细想一下,就连
那符纸的画法和楚半阳都是一样的。
不同驱鬼师之间,个人风格是非常不同的,这种程度的相似不可能是巧合。
有了这么一个想法,路迎酒再看楚千句,就更是觉得自己是对的。在这幻境中,楚千句可能刚出席过什么会议,穿着黑西装,带着男式手表,深蓝色领带打了半温莎结。
楚半阳最常穿的服饰和领带的打法,加上那单手插兜的姿势,如出一辙。
于是,一个诡异的念头出现在了路迎酒的心中。
他觉得,楚半阳简直是在刻意模仿楚千句。
从字迹、服饰到符纸画法。
或许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细节。
楚千句还在黑板上刷刷写着,楚半阳坐在座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等到他写完了,嘱咐了一句“方余,你告诉一下大家,今晚的作业改了。”
“好嘞”方余应道。
楚千句点头,准备出去教室。
“楚千句”楚半阳喊了一声。
楚千句回头看他“这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楚半阳和他对视了好几秒种。
他最终摇头“没有,我没有问题。”
“行,”楚千句说,“要是有问题随时来我的办公室找我。我办公室改了,在308。”
说完带着历史课本,匆匆出了教室,融入了无数鬼怪之中。
他走之后,楚半阳是肉眼可见的心神不宁。
路迎酒问“你怎么”
“我没事。”楚半阳猛地站起,“我去宿舍那边看看,按照我统计的频率,又该死人了。”
这话刚说完,他站在原地不动,足足有五六秒。
竟然是又走神了。
“你到底怎么了”路迎酒看向他,“一见到楚千句,整个人都跟失了魂一样。”
“我没有,是你想多了。”楚半阳说,一如既往地口是心非。
路迎酒用指骨敲敲他的桌面“你就骗鬼去吧。怎么样,第二名,我们单独聊聊天”
楚半阳的脸色一沉,对“第二名”这个称呼再度表示了抗议。
路迎酒却打定主意要问个明白了。
倒不是他一定要八卦楚半阳的过去,而是涉及楚千句,涉及诅咒,他总是要弄清
楚的。
他跟醋闲低声说了句,我很快回来,然后率先出门。
在他身后,楚半阳满脸写着不高兴和别扭,但最后还是起身,跟上了他的步伐。
两人一路走上了天台。
天台的视野开阔。孝广市的空气质量好,晴空澄澈,黄昏浓艳,都是极其好的风景。
他们站在围栏处。
路迎酒是懒懒散散,保持了一贯的慵懒感,仿佛一只靠在围栏上晒太阳的猫。
而楚半阳挺直着腰背,头发被梳理得很好,衬衣没半点褶皱,随时随地保持着良好的形象。
实际上,楚半阳也并非自律到连半点松懈都没有,毕竟不是冷冰冰的机器,做不到永远完美。只是在路迎酒面前,他总是下意识维持着最好的形象,好像这样就能在别的方面,压过路迎酒一头。
现在也不例外。
路迎酒靠着栏杆,边看远处的风景边说“你和楚千句,是怎么认识的”
楚半阳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以前,我跟着他学过一段时间的驱鬼术,尤其是在请神那个方面。”
他的语速很慢,似乎是在思考措词,并不想全盘托出。
他不是一个那么容易敞开心扉的人,也并不坦诚。
他继续说“楚千句是不喜欢教人驱鬼术的。我是他唯一一个教过的人。”
路迎酒明白了
楚半阳天赋异禀,楚家再怎么样,都要把他硬塞给楚千句去教教。
“然后就没什么了,”楚半阳讲,“我跟着他学了三年,之后他就自己出去闯荡了,去了林田村,也来了这所中学,干了很多不同的事情。我断断续续和他联系过,也没多少,再之后孔雀神失去了理智,楚千句为了阻拦它而死。”
“哦,”路迎酒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单手撑着栏杆,轻轻一跳,就坐上去了。白衬衣在晚风中作响,衣角被染上了橙红的光。
楚半阳看着他,默默无言,心中却波涛翻涌。
和路迎酒猜测的一样,他没有把所有的故事讲出。
时隔多年,他再见到楚千句,诸多的情感涌上心头,酸甜苦辣百感交集。
和楚千句的故事,要从
他小时候讲起。
以楚半阳的驱鬼天赋来说,祖祖辈辈三代无人能与他相比。他具有一切天才该有的特质,理解、接受能力强,懂得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刚识字那会,已经捧着大部头的鬼怪图鉴在看。
本来有着这样的资质,他哪怕不努力,都能混得有头有脸。
更何况他从小要强,别人拿了80分,他一定要90和100;别人花3小时训练,他就要花5小时;别人接了两个委托,他就逼迫自己接四五个委托,总之要压过其他人一头。
同龄人太菜了,不够他打。
楚半阳不满足与他们对比,更要与其他的祖辈相比较。
就比如说,楚家的前家主楚游。
楚游天赋高,楚半阳把他之前的功绩拿出来看了一遍。
然后他用略微稚嫩的笔迹,一笔一划,在笔记本上写出了一张清单,贴在床头。
楚游13岁时,去哪里哪里做了几个委托,他也要做更多的委托。
楚游14岁时,请神已经达到了一个怎么样的水平,他也要达到并且超越。
楚游做过什么,他都要一一挑战。
他的床头还有很多其他人的事迹,贴满了五颜六色的便签,每一个都是他的假想敌。
每天早上7点的闹钟一响,楚半阳准时睁开眼睛,快速浏览一遍整面墙,立马困意全无。
这种要强远超于其他人,完美主义更是刻到了骨子里。
别人看着都觉得楚半阳活得很累,什么都要做到巅峰,根本没有休闲的时间,跟个机器一样连轴转。
但楚半阳乐在其中。
对他来说,人生像是一列轰轰烈烈的火车,必须准点到站,准点出发,然后沿路超过所有人。他非常享受,每一步都在掌控之中的感觉。
他的巅峰计划一直进行得很成功,结果在楚千句身上,栽了个跟头。
见面的第一天,他在楚千句面前请了神。
孔雀降临到他身上,周围是纷飞的蓝绿色羽毛,华丽至极,汹涌的力量在他身上涌动。
他本来是对自己的水平很有自信的。
可是楚千句坐在桌前,瞥了他一眼过后,低头喝了口茶,
冷冰冰甩过来两个字“完全不对,再回去练吧。”
楚少爷心高气傲,从没有人这样和他说过话,当即心里憋屈得要死,对楚千句更是不忿。
但他这种性格,好就好在是能虚心学习的。他为了提升自己,哪怕是看不爽楚千句,该学的还是很认真。
然而学得越多,他就越发清晰地认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即便楚千句没有前世的记忆,天分也不会被磨灭。
别人看来,楚半阳是天才,已经足够优秀。
只有楚半阳自己知道,天才之间也是有着差距的。如果他被称作天才,那么楚千句就是旷世奇才,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超越。
无数个夜晚,他在自己的小书房里,一遍遍看楚千句以前到底做过什么事情。
楚千句消灭了恶鬼,楚千句收服了大妖,楚千句改进了哪张符纸
楚千句做了什么研究,楚千句有了什么新的请神思路,楚千句去了什么地方寻求灵感
楚半阳暗戳戳地朝着他的方向努力。
结果,都比不过对方。
回想起来,他对楚千句的敌意,很大一部分来自于这点。
楚千句和楚家说好,只带楚半阳三年。
楚半阳本来以为,他们的师徒关系就会这样平平淡淡地结束。
楚千句对他这个便宜徒弟不冷不热,毫无感情,而他也没法得偿所愿,永远成了一个心结。
此时,站在学校的天台,楚半阳还能想起当时的不甘。
又酸又涩又苦。
像是酸柠檬汁,滴进去冷掉的苦咖啡。
他垂了垂眼睛。
再抬眼,看着坐在栏杆上的路迎酒时,他的神情柔软了些许。
周围安静,这是个能让人安心下来的场地,极其适合倾吐过去。
或许,说出来也没什么吧。楚半阳这样想,像是终于把一层外壳剥下。
他突然说“在楚千句快要走的那一年,他带我去过一次楚家的拜祭。”
“拜祭”路迎酒愣了一下,“你是说,供奉天道的仪式吗”
“对,”楚半阳点头道,“因为是和张家一起举办的,人数很多,一般只有成人才去,但是那年他破
例把我带进去了。”
那时,楚千句站在镜子前,仔细整理自己的西装。
背后有点细碎的动静,他一回头,就看见年少的楚半阳在后头看着他。
楚半阳刚在音乐厅表演完钢琴,也是穿着一身小西装。
“怎么。”楚千句继续对着镜子整理,语气淡淡的,“你也想去”
“没有。”楚半阳傲娇道,“我不想去。”
殊不知他满脸写着“我好想去看看”,根本瞒不住任何人。
楚千句系完领带,回头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楚半阳不情愿,但还是昂首挺胸过去了。
楚千句从旁边拿下一个包装盒。
打开,里头是一条全新的深蓝色领带,做工精细,有着华丽的暗纹。
他把领带拿出来,绕在楚半阳的脖子上,顺势要给他系上
楚半阳退后半步,板着脸说“我会系领带的。”
“我没见你系过半温莎结。”楚千句手上没放开,继续慢条斯理地缠着领带,“今天试试看吧,这是我最喜欢的系法。”
他坚持如此,楚半阳微微别着脑袋,让他系完了领带。等楚千句一松手,他就退开半步。
“怎么样,”楚千句说,“和我一起去仪式吧反正你下午也没事情。”
楚半阳还想傲娇几句。
楚千句对他的别扭性格知根知底,不再多说,直接揽着他出去了。
往车上一塞,楚半阳莫名其妙上了去仪式的路。
楚半阳虽然期待了仪式很多年,但实际上去到了,也觉得没什么特别。
无非是大家对着一块正方形的黑石碑,鞠躬的鞠躬,磕头的磕头,念咒的念咒,声势浩大。
楚半阳和路迎酒说“具体的仪式挺无聊,细节不记得了。我就记得,后来我们一起去吃饭,我喝了点酒。”
“喝酒”路迎酒回想了一下楚半阳的酒量,那简直是沾了点酒精就灿烂,“你的酒量差成那个鬼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应该是有问题的。”楚半阳说,“我我好像不小心说了什么话。”
那天,对自己酒量没有半点数的楚小少爷,喝了几口白兰地。
可想而知,完蛋了,直接一醉不起了。
是楚千句把他背回去的。
路上楚半阳酒后吐真言,话痨得要死。
到底是没长大,满腔少年心性,一股脑把这三年的心思全坦白了。他揪着楚千句的衣领,念叨了一路“我那么努力了,怎么还是比不上你啊”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都没对我笑过。”
“那些符纸我都画了无数遍了,书我也都看了,委托我也认认真真做了。我就想当第一名,你把第一名让给我好不好”
“我想让所有人都记得我的名字,我该怎么做啊”
楚千句一路不说话,默默听着。
路上下了点小雪,但不太冷,只有点洁白落在他们的发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等楚半阳讲得累了,低声碎碎念时,楚千句终于开口了“半阳,我有没有和你讲过我做的梦”
“什、什么”楚半阳勉强提起精神。
“我最近经常梦到过去。”楚千句说,踩过地上的细雪,“他们都说,我几百年前到底有多厉害,但我半点都想不起来。最近,倒是在梦里隐约回忆起来一点了。”
“事情的最开始,是个雨天,我路过荒原见到了一只濒死的孔雀”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楚半阳提起自己的私事。
楚千句慢慢讲着。
讲他和孔雀是怎么认识,怎么结了请神的契约,又是怎么一起驱鬼的。
讲他们如何相爱,又如何分别。
讲他们那生生世世的诅咒。
楚半阳醉得厉害,故事听了个七七八八,最后的印象是雪越来越大了,楚千句的身上真暖和。
他这么想着,竟然直接把手放在楚千句的脖子上取暖。
放在平时,打死他都做不出这种事情,烈酒真的是坑他不浅。
脖颈上一片冰冷,楚千句也是愣了几秒钟。
随后,数年来一直淡漠的神情变得柔软。
他竟然很轻很轻地笑了,说“你看,我们两个人其实相似点很多。”
“我们都不喜欢吃姜,吃饭的时候会专门挑出去。我们都一样喜欢晴天,喜欢看球赛,喜欢炒饭和拉面,喜欢海边和海边的椰子汁。”
“我们都喜欢悬疑电影,喜欢推理,喜欢
抽象派的油画和爵士乐。”
“我们都一样挺有天赋,都不大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就像是我很难直接对你说出口,一句楚半阳,我没有讨厌过你,相反还挺喜欢你的。”
他笑了笑“不过现在说出口了,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难。”
楚半阳把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脸因为酒意烧得厉害。
“但是,”他不死心,还念叨着自己的愿望,“我赶不上你,我想当第一名啊”
楚千句再次无声地笑了笑,说“我也想要活下去。”
楚半阳愣愣的。
酒精麻痹了神经,他的思维缓慢。
楚千句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你不可能永远第一的,总有人要比你厉害那么一点点。”
“或许有一天我能摆脱轮回,你也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有人比你强,但绝对不是今天,不是现在。所以我才讲,我们很相似。”
“我没办法与过去和解,你没办法与自己和解。”
“区别就是,你还有很多很多的岁月,而我已经没有时间了。你问我怎么让所有人记住你的名字,现在我告诉你,你只要好好活下去,就已经足够声名远扬了。”
“你是个很厉害的人呀,他们都会记得你的名字的。总有一天,你会超过我的。”
楚半阳“噢。”
“而我的话,”楚千句顿了顿,“而我的话,我希望这辈子能死在他的怀里。”
再接着发生了什么,楚半阳不记得了。
他借着酒意熟睡,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清晨,他躺在自家的床上。
他和楚千句再次没提起过那天的事情。
直到后来三年过去,楚千句决意离开楚家,自己出去闯荡了,他们也对这只字未提。
告别那日是个晴天,楚千句站在车前,说“那我走了”
“嗯。”楚半阳点头,“一路顺风。”
少年的身形拔高得快,他已快到楚千句的肩头。
楚千句突然又拍拍他的肩“如果有一天你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了,一定要直白一点去表示。老是藏着掖着,别人怎么会知道呢”
“为什么讲这个”楚半阳愣了一下。
“我这不是怕你错过人吗。”楚千句说,“不唠叨了,我得走了。”
两个不善表达情绪的人,最后也没多讲什么。
车子驶离楚家,开往远方,再不回来。
他们断断续续地联络着,几年过后,楚半阳知道了他的死讯。
他没有太多的伤感,也没有偷偷哭一场实际上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
只是觉得不真实。
他看向窗外刚抽枝的柳树,心想,楚千句最终还是死在了孔雀的怀中。天边的朝霞铺得很暖,桌上摊开的符纸,每一笔都是楚千句教他的画法。
“”
楚半阳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的故事大概就是这样了。”
路迎酒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楚半阳说“我知道我是完美主义者,但凡有一个人超越了我,我都会记很长时间,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
所以,他穿着楚千句常穿的西装,写着他的字体,系着他最喜欢的半温莎结。
关于生离死别,最不公平的一点是,追悼与思念都是留给生者的。
楚千句有下个轮回,而他只有今生,去慢慢回忆、咀嚼那短短的三年。
后来他遇到了路迎酒。
走了个楚千句,又来了个路迎酒抢走他的第一名。
光是想着楚半阳就心塞,自己又成老二了,真是倒霉透顶。
楚半阳揉揉眉骨,说“这就是我性格的不稳定处吧,天性如此。”
路迎酒沉默了一会“你今天难得坦诚啊,竟然和我说了那么多。”
“以后不会了。”楚半阳理了一下领带,“我是看你问起,不忍心才告诉你的。”
他低头,看腕间昂贵的定制手表“看这时间班上又要死人了,我得去看看。”
说完转身就走。
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步伐有些急促和狼狈,像是要快步逃离。
一看就是后悔刚才讲了这些。
“说起这个,”路迎酒在他身后说,“你说但凡有人超越了你,你就会永远记着。我有一个问题其实一直想问你。”
楚半阳回头。
路迎酒还坐在栏杆上。
楚半阳看着他,看着他柔软的黑发被风吹
拂,看着他略显慵懒的神态,看着他背后是一轮巨大的落日,好似只要轻轻往后一倒,便会坠落入夕阳的拥抱。
光芒雕琢他那完美如艺术品的面部线条,白色衣衫干净而清爽。
和初见那天一样好看。
“什么问题”楚半阳问。
路迎酒说“楚半阳,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作者有话要说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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