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 取得兵符、志得意满的赫连诛白天忙着调兵清剿乱党,晚上则忙着和阮久亲亲,造小孩。
阮久晚上睡觉都得用被子蒙住头。
危险。
帕勒老将军被赫连诛派出去清剿乱党了, 阮久决定, 等他回来,就让他告诉赫连诛, 亲亲不能生孩子
善意的谎言是无效的
没多久,阮老爷的随从也追上来了,阮老爷休养了好几日, 才从连夜奔波的疲惫中缓过来。
他重新整装,进宫向太后问安。
毕竟他是擅自回来的, 没有知会任何人,更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
阮久陪着父亲去了万安宫, 行了礼, 说了几句话, 阮老爷便对阮久道“你出去玩儿,爹和娘娘说些话。”
又是这样。阮久不情不愿地要走。
料想阮老爷是有话要说, 太后也哄阮久道“他们在后边那个小花园里新扎了个秋千, 你去和他们打秋千玩儿,还要玩什么就叫他们下去弄。”
太后都这样说了, 阮久不能不告退。
周公公领着, 十来个小太监簇拥着他出去了。
万安宫后面有个小花园,种的都是娇贵的梁国花草,专门在花房里养好了,才搬出来的。
十来个小太监拥着阮久, 到了花丛深处, 梨木搭的秋千前。
阮久在梁国时倒没玩过这个。他是想玩儿的, 但是姑娘们不让他玩,见他过来就要把他赶走,说这是姑娘家玩儿的。
后来萧明渊想了个馊主意,他们也穿上裙装,戴上珠钗,混进去玩耍。
结果自然是被发现了,秋千也没玩上。
这回终于能玩上了。
阮久拽着绳子,站到秋千上,鏖兀渐渐入夏,风也渐渐大了,吹起他的衣袖与衣摆,格外有趣。
阮久低头看了一眼,又回头对小太监们道“推我一下。”
小太监们也不敢用力,就轻轻地他推了一把。
阮久站在秋千上跺脚,就引得他们紧张“用力点”
小太监们又添了一分力气,慢慢地推他。
“你们没吃饭吗闪开”阮久拽了拽绳子,站在秋千上使劲一荡,头一下就荡得极高。
秋千上系着彩绸,在空中飞扬的模样极为好看,仿佛是风成了实形。
阮久自己玩了一会儿,然后“强迫”小太监们给他鼓掌喝彩,就这样玩了一会儿,秋千渐渐停下。
阮久道“你们谁想来试试我推他。”
小太监们齐齐后退一步,阮久只好闭着眼睛点了一个“来,你来,很好玩的。”
他把“不幸”被他点中的小太监按在秋千上“抓紧了,我推了。”
那小太监开始还吓得脸色惨白,后来就大声喊着“再高些”了。
等他玩够了,阮久又问“谁还想玩”
这时几个小太监都有了兴致,十分好奇,争相上前“我来我来”
换了几个人,阮久又上前去拉周公公“您也来玩。”
周公公连连摆手“小公子,我都一把年纪了”
阮久用衣袖将秋千木板擦干净“您坐着玩儿。”
“好好好。”拉不过他,周公公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在秋千上坐下。
“我慢慢推。”
这些小太监有梁人,也有鏖兀人,大多出身贫苦,小小年纪就进了宫做太监。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秋千就能引得他们玩闹上一整天。
趁着他们都在玩耍,阮久偷偷溜到后殿。
万安宫正殿,前后殿想通,他倒要听听他爹总跟别人说些什么,怎么回回都要支开他。
不知道阮老爷与太后先前说了些什么,他们现在都不说话。
沉默良久,最后阮老爷先开了口。
“娘娘有所不知,我这个小儿子,生来就是个娇弱的,又被我们千娇万宠地养着。他来鏖兀,就算我给他安排一千遍一万遍,求大王和娘娘照看他,求了一千遍一万遍,我也是不放心的。”
阮老爷按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叹气道“娘娘想,我家小久,文德十八年才出生,现在才几年现在才文德三十四年,他才十六岁啊”
“我十六岁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杂货郎。担着扁担到处走,卖东西的。”
“那年我挑着担子来这儿卖,遇见小久他娘。她村里人要把她送去祭天神,她一个人逃出来,求我带她走,我连东西都没拿,带着她,一夜赶了几十里的路。”
“那时候小久娘才十三岁,我比她还大三岁,我做她哥。”
“再过了几年,我还是个杂货朗,她也长大了,我要给她找婆家,她说她就喜欢我,不嫌弃我穷,我和她才成了亲,就在大梁南边一个破城隍庙里。”
“第二年,就有了小久的哥哥小鹤。那几年总闹灾,我就带着一家人东奔西走的,我什么活儿都做过,小鹤也懂事,日子过得也不算太难。”
“文德十八年,闹旱灾,家里没粮的那天晚上,小鹤娘忽然对我说,她又有了个孩子,这下怎么办自己都吃不饱了,难道还再添一个”
“我当时年轻心狠,说要不就算了,但是她又舍不得,我一说这话就掐我。我俩就这样合计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个究竟来。最后我说,明天吧,明天再看看吧。”
“第二天我上街去卖货,碰巧就遇见了从前救过的朋友。那个朋友给了我五两银子,我把这钱拿回家去,小鹤娘就把这五两银子劈成两半,一半留给家里,一半我带着,去做生意。”
“我就走了七个月,挣了些钱,掐着日子回来,想着还能照顾照顾家里。结果我才回来那天晚上,小鹤娘就发动了,两天两夜,把小久给生下来了。”
“小久生下来的时候,就这么小一点儿,还没我的手臂长,小鸟儿似的,浑身紫红紫红的。产婆说他喘不上气,不中用了。”
“小鹤娘不信,就把他放在自己身边,用手指给他按着心口,给他顺气。她要睡一会儿,就让我来按,小鹤也给他按。”
“咱们一家人,就这样守了他三天三夜啊”
阮老爷说至动情处,喉头哽塞,实在是难以继续,抹了把脸,缓了缓神,才继续道“娘娘有所不知,我为什么给他取名字叫做久”
“我就是希望他长长久久地留在咱们家,我还要骗骗阎王爷。我骗他,这已经是咱们家的第九个孩子了,求求他开开恩,别把这个也带走了。”
“小久是咱们家的小福星,他一来,我的生意就好了,慢慢的,才有了今天这些铺子。铺子挣的钱,全都花在他身上,给他养身子,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娘娘看他现在,到处疯,到处玩,哪里有一点病弱的样子那都是我们家里人好好地、慢慢地、一点一点、费心费力养出来的。”
“他从出生起就没吃过苦,我护着他,他娘也护着他,他哥也是。”
阮老爷不知不觉间,说话都有些颤抖“他才十六岁,又是我们这样养出来的,我实在是他不在了,我可怎么活啊”
“前几天我来尚京的时候,就看见满地都是血,满地都是尸体。我当时脑子一懵,我想,完了,这下活不成了。”
扑通一声,阮老爷似乎是跪下了。
阮久站在后殿,两行眼泪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流下来了。
他生来没见过阮老爷跪下。
阮老爷恳切道“我是再也受不了再来一次这样的事情了。”
“娘娘,就当是您开开恩。刚开始鏖兀为什么一定要小久和亲的原因,我都明白。”
“一是为了保大梁与鏖兀和约稳固,这一点我义无反顾。”
“二是,大王与小久玩得好,可是天底下的玩伴这么多,如果大王愿意,我可以替他再找一些。”
“三是,那个使臣阿史那,他不怀好意,他在战场上见过我的大儿子阮鹤,他是为了报复我们家。如今阿史那已经被娘娘处置了,我儿”
“求娘娘放我们小久回家去,鏖兀与梁国其他和约依旧,我以性命保证,不会有差池的。”
太后也是为难,沉吟半晌,最后道“文书都定下了,礼也行过了,你如今再把他带回去,恐怕叫天下人看笑话”
她话还没说完,后殿里就传来阮久的一声“哎呀”。
太后暗道不好,连忙起身要去看,抽空回头对阮老爷说了一句“把脸擦擦。”
她到了后殿,却没看见阮久,推开后殿的门,才看见阮久坐在地上。
“怎么了”
阮久吸了吸鼻子吗,抱着腿,委屈巴巴道“摔摔了。”
太后来不及怀疑他是不是听见了,连忙招呼人过来“还不快来扶一下。”她看向阮久“哎哟,小傻蛋,你好好的,怎么就摔了”
阮久泪眼朦胧“我我以为我能跳下六级台阶的。”
太后无奈,这时阮老爷也过来了。
他太了解自己儿子了,跳台阶这样的事情他肯定做得出来。
谁知阮老爷一过来,阮久就哭得更凶了。
阮老爷拽着他的胳膊,把他背到背上“我怎么就有这么笨一个儿子”
阮久攀着他的脖子又要哭,被他板着脸凶了一句“不许哭。”
阮久“呜呜呜”地忍住了。
阮久被背回大德宫,接受鏖兀太医的全面检查。
“没什么大事,就是扭了脚,休息几天就好了。”
这天夜里,阮久躺在床上出神。
他无比庆幸自己急中生智,把阮老爷的话给打断了。
阮老爷经商多年,习惯了交易,也想分析利弊、用别的人把阮久从鏖兀皇宫里换出来。
可是阮久觉得不行,他已经过来了,已经有点儿只有一点儿习惯鏖兀的生活了,倘若用一群和他一样大的少年人,把他换出来,那他们又要从头开始适应生活。
这样不好。
柳宣也不能走,和他一起过来的侍从工匠都不能走。
他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们。
阮久扭头看向身边的赫连诛,赫连诛眼眶红红,因为他受伤的事情,已经很心疼地哭过一次了。
他用手肘捅了捅赫连诛“小猪,如果我过几天就回大梁,好不好”
赫连诛不答,只是抱住他,把脸藏在被子里,以此表示拒绝。
看吧,这里还有一个小崽子不会放他走的。
阮久拍了拍他的背“我只是说如果,又没有真的要走。”
赫连诛“嗷呜嗷呜”地喊“你不要回去嘛,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的”
哭得太厉害了,阮久连忙抱住他“噢,不哭不哭。”
两个人才说着话,外间的灯就亮起来了。
格图鲁在外面禀告“大王,帕勒老将军在清剿乱党途中,遭遇乱党伏击,全军覆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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