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再过一年【二更·真吧!】

    酒酣耳热之时, 格图鲁拍着桌面,唱起鏖兀的民歌。

    阮久虽然没有喝酒,但也被满屋子的酒气熏得有点脸红。

    乌兰给他舀了碗汤, 他却用竹筷瞧着碗, 给格图鲁打节奏, 仿佛是有些醉了。

    赫连诛才是真正喝了不少, 他却安安静静的,连脸都没怎么红,眼睛依旧是清明的。只是撑着头坐着, 看着阮久。

    乌兰把阮久手里的竹筷拿走,劝他喝汤,阮久摇着头不肯。赫连诛忽然凑过去, 端起碗,就这样喝了一口。

    原来他也有些醉了。

    杯盘狼藉,随从们在外间收拾,一行人就转到了里间。

    原本柳宣起身要告辞,阮久笑着过去把他拉住了。

    “今天过年, 要一起守岁的。要是回去不方便的话,晚上就和我一起睡。”

    柳宣推辞不过, 只能跟着他进了里间。

    小榻不够大, 乌兰要搬凳子来,阮久说不用, 让他们先坐, 自己走到一个箱子边, 打开箱子, 从里面拿了一大包东西出来。

    “给你们看一个宝贝。”

    阮久让他们桌上的茶壶茶杯都收走, 把东西放在上面, 打开包裹。

    哗啦一声,百来个麻将子儿滚落出来。

    “看,我前几天让他们弄来的。”

    赫连诛捡起掉在地上的一个麻将子,放回去。

    阮久推了他一把“小孩子不能玩。”

    赫连诛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十四岁的不能玩。”

    阮久的“不能玩”标准随着赫连诛的年纪变化而变化。

    阮久招呼三个“后妃”过来“这个很好玩的,我看我娘玩过,每年过年,她都要和别家的夫人一起打,有时候打得连饭都忘了吃。她有的时候有什么事,都叫我帮她玩两把。我教你们。”

    他特意拉住柳宣“守夜还有好久呢,今天过年,你就别回去看书了,要是看着看着睡着了,那算什么守岁”

    “我们家守岁就玩这个,我爹、我娘、我哥,还有我。”阮久掰着手指头算,“刚好四个人,玩着玩着时间就到了,而且通常都是我爹我娘出钱,给我和我哥发压岁钱。”

    “今天王后给爱妃们发压岁钱。”

    他一屁股在圆凳上坐下,开始码牌“都过来看我啊,输了的要倒贴给我压岁钱的。”

    乌兰和格图鲁学得认真,柳宣也抱着手,站在他身后,听他讲解。

    阮久说了一会儿,就让他们过去坐好,自己试试。

    麻将声哗啦哗啦,乌兰与格图鲁觉得新奇,格图鲁的手捏着麻将子,都显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把麻将子弹飞了。

    阮久与柳宣对视一眼,笑了一下。他们觉得熟悉,正如阮久所说,每逢年节,永安城中的贵夫人都爱玩这个,柳宣的娘亲大概也不例外。

    第一把很快就结束了,阮久一边给他们银锭,一边说“第一把算是练手的,王后先给你们发压岁钱。”

    乌兰与格图鲁大声道谢“谢谢王后。”

    柳宣一愣,也笑了一下“多谢王后。”

    “继续继续。”阮久摆手,“下一把就认真玩了。”

    赫连诛被阮久的“不准玩”禁令限制着,只能坐在阮久身边观战,给阮久递葡萄干吃。

    虽然阮久不让他学,但是他看了两把,很快就学会了。

    下一把的时候,他把葡萄干递到阮久嘴边,又指了指其中一块牌“软啾,出这个。”

    阮久张嘴衔走葡萄干,哼了一声“你不懂,我就不出这个。”

    说着,阮久就打了另一张牌出去。

    他的下家是柳宣,柳宣笑着道了一句“多谢王后”,就抬手把他打出去的牌抓过来了。

    “好吧。”阮久再一次从脚边抓出一把银锭,交给他们三个,“我今天手气不好,合该给你们压岁钱。”

    柳宣再一次笑着道了谢。

    麻将声哗啦啦地又响了起来,他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从前在永安城的时候,他娘亲也爱玩麻将,不过府里对姨娘管得严,只有年节那几天能玩两把,还是和家里的姨娘们一起玩儿。

    柳宣小的时候,就被娘亲抱在长板凳上,看她们玩儿。

    有一年,府里克扣他们的用例,除夕那天,娘亲连元宵节穿的白绫袄都还没有着落。

    娘亲没有闲钱再打麻将,却被姨娘们硬拉着去了。

    也是在这个除夕,娘亲赢了一件白绫袄的钱,不多不少,等她赢够了,几位姨娘就异口同声地说不打了。

    柳宣趁着看牌的机会,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

    原来他看起来也很落魄吗也做不起白绫袄吗

    阮久对他们三位“后妃”都一视同仁,或许他只是为了给他们发压岁钱,图个好玩,图个吉利。

    可是柳宣的心里却忽然涌起一点儿酸涩的感觉。

    他娘亲是姨娘,他是“陪嫁”后妃,也算是姨娘了。

    或许,他看了一眼赫连诛,赫连诛正不依不饶地给阮久投喂葡萄干,阮久吃了许多,紧紧地抿着唇,不肯吃了,赫连诛喂了他许久,最后自己把葡萄干给吃了。

    或许这个主家根本不认他。

    这时格图鲁去掀阮久的脚边“王后到底拿了多少银子出来今天总是输,还不如直接拿出来,分给我们好了。”

    阮久一脚踩在脚边的木箱子上“不行,我就要玩。”

    罢了罢了,柳宣心中叹道,他是真的没有心机,只是想玩耍罢了。

    他想玩,你暂时放下满腹的心计陪他玩玩又如何

    几个人玩了许久,直到阮久把准备好的银子全部分完,没有赌注了,才结束鏖战。

    阮久把空箱子抱起来,摇了摇“真的没有了,再玩下去我就倾家荡产了。你们回去记得把银子放在枕头底下噢。”

    三个“后妃”看着面前几乎堆成小山的银锭,面面相觑。

    还远不到子时,阮久又拉着他们在小榻上坐下。

    他揽着柳宣,把桌上的点心拿给他吃。

    阮久随口道“对了,上次那个屋子倒掉,压在下面的东西,我让他们都整理好了,明天拿给你,你点一点,看有什么东西缺的。缺的让他们再去找找,如果找不到,我帮你补上。”

    “好,多谢王后。”

    阮久和他说完这句话,就过去和赫连诛一起坐着了。

    柳宣笑了笑。

    找回来的东西怎么会有缺呢毕竟是王后出面,要他们找的东西。

    柳宣看着阮久与赫连诛玩闹,不由得笑了笑。

    他这样无忧无虑的,倒也很好。

    柳宣有的时候会忍不住羡慕他,甚至嫉妒他。

    但柳宣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情怪不了别人,怪只能怪他柳宣野心太大。

    从他在梁国时,就萦绕在他心头的念头,在这时,第无数次开始浮现。

    他已经是和亲过的人了,若是能回到梁国,梁帝若有良心,顶多给他锦衣玉食。科举入仕,是想都想不得的了。

    要实现他的抱负,展现他这十余年所学,只有在鏖兀。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这么了解鏖兀内部的纷争,他本来就是来加入鏖兀的。

    几个月前围观了一场宫变,他对鏖兀内部的势力分化,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要在鏖兀入仕,他只能先选队伍,太后还是大王

    在太后与大王之间,他犹豫了近半年,还是没能下定决心。他一面跟随大王在溪原,一面又间歇不断地给太后上请安折子,有意无意地向她透露溪原的情况。

    很难抉择。

    倘若像阮久一样,什么都不掺和,不论最后是谁胜了,他都能保全自己,当然最好。

    只可惜柳宣想要的不只是保全自己,他想要封侯拜相。

    他捏了捏手指,得加快选择了。

    大王还是太后

    深夜,阮久一开始闹得太厉害,到后边很快就累了,靠着赫连诛昏昏欲睡。

    赫连诛时不时戳一下他的脸“别睡着,是你自己说要守岁的。”

    阮久使劲摇头“我没睡”他就差发出小猪哼哼的声音了“我只是在眨眼,这个眨眼有一点长。”

    众人哄堂大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城楼上传来报时的钟声响。

    阮久睁开眼睛“可以睡了吗”

    众人忙道“可以了,可以了。”

    众人告退,赫连诛把阮久扶上床去睡觉。

    没等阮久躺下,外面又炸开了烟花声。

    阮久气得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赫连诛按住他,捂住他的耳朵“就这样睡吧。”

    阮久气呼呼地闭上眼睛,反手也帮赫连诛捂住耳朵。

    赫连诛道“我不用。”

    阮久打着哈欠道“要的,快点睡吧。”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躺着,各自帮对方捂着耳朵。

    烟花炸开时,短暂的光亮从窗户里照进来,打在帐子上。

    借着这样一瞬的光亮,赫连诛睁开眼睛,将阮久的模样看得很清楚。

    呼吸相递的时候,有一个念头在赫连诛心里落地发芽,逐渐生根。

    但是没等那个念头变得明晰,阮久就蹙起眉头。

    他说“你喝了好多酒嗝”阮久捏住鼻子,大声道“好臭啊”

    赫连诛有些恼怒地“哼”了一声,扭过头,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了。

    他闷闷道“那我这样,这样就不臭了。”

    阮久乐不可支,笑着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从枕头里提起来。

    “别生气嘛,小猪,我只是开个玩笑,我知道你洗漱过了,没味道的。”

    赫连诛又是“哼”的一声,恢复原来的姿势躺好,强硬地拉着阮久的手,要阮久继续捂住他的耳朵。

    耳朵在发热。

    赫连诛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竭力喊道“赫连诛快长大快长大再过一年再过一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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