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看着阮久举起来的、与赫连诛交握的双手, 一时间竟不知道,他是想让赫连诛马上停止这种无礼的举动,还是想让他们劝阻大王。
显然第二种情况不太可能, 因为他们根本劝不住大王。
众臣顿了一下, 随后连忙各自结对, 继续讨论秋猎的问题。
“诶,我觉得刚才那个打猎的不错。”
“祭祀也很不错。”
阮久眼睁睁看着他们纵容赫连诛这样对他, 心中无限愤慨“你们都这么不在乎天神使者吗我可是天使,你们的大王对我无礼”
朝臣们看了他一眼, 最后还是一个资历较老的老人家开了口。
“王后如今身兼两职,身份特殊, 没穿大巫衣裳的时候,就是王后。”
老人家又朝阮久使了使眼色“王后,咱拉不过, 算了吧, 就让大王牵着吧。”
阮久就知道指望不上他们,只能自己一个人,使劲和赫连诛拉扯,试图把自己的手从赫连诛手里拉出来。
赫连诛握得紧, 力气也大, 当然是握住了就不放手。
朝臣们见劝不动阮久,只能去劝赫连诛。
“大王大王,算了算了,还是等回去再牵手吧。”
赫连诛看了看阮久,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松开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捏了捏。
朝臣们这才松了口气, 抹抹额上的汗水。
阮久愤愤地收回手“你能对大巫稍微礼貌一点吗”
赫连诛却淡淡道“我能扭断狼的脖子。”
阮久下意识捂住脖子, 又捂住手“你想干什么”
“我力气很大,要不是怕弄疼你。”赫连诛还有些委屈,再一次趁机握住他的手,仔细看了看,“这次又没弄青,我已经很轻了,而且在桌子下面,又没有人看见。”
朝臣们低头,应该是没看见吧。
阮久把自己的手收回来,抱着手,不留任何破绽给他“回去的时候再牵,现在先议事。”
“知道了。”赫连诛看向几个朝臣,“你们继续,朕有在听。”
“是。”
有阮久这句话,朝臣们说话的速度都快了不止一倍,很快就把这次秋猎的流程定下来了。
最后朝臣们小心翼翼地问阮久“大巫,这次秋猎要做祭祀批语吗”
阮久点点头“那当然,这不是惯例吗每年批国运。”
“不臣等说的不是这个”
阮久说的是每年冬天之前,秋猎大典之时,大巫祭祀,祈求天神阿苏陆的旨意,给鏖兀百姓以指示,帮助他们度过鏖兀苦寒无比的冬天。
这是鏖兀一向的传统,阮久已经办过一两届了,对流程也都已经熟悉了。
但朝臣们说的是大王的小成年,让阮久给他批一批命。
阮久刚才还和赫连诛吵吵闹闹的,现在看起来,他好像是不大愿意的样子。
朝臣们刚要劝他,阮久抱着手,扬起下巴,咳了两声“你们不用说话。”他碰了碰赫连诛的手臂“小猪。”
赫连诛当即会意,抱住他晃了晃“我错了,天神使者,小天使,你帮我批命嘛,求你了。”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要哄的。
赫连诛黏着他撒了一会儿娇,阮久实在是被他摇得头晕,才喊了停“行了行了,你们下去安排,秋猎那天我给他批命。”
此番,秋猎的流程才算是完全定了下来。
朝臣们终于可以离开,告退之后,迅速离开。
离开的时候,还听见大王和王后在拌嘴。
他们摇摇头,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是这样谈感情的
看起来吵吵闹闹的,大王看起来乐在其中,王后可不太喜欢的模样。
他们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再回过头,看见一个人正大马金刀朝这边走来,众人心中一凛,连忙后退行礼。
“老将军。”
正是帕勒老将军,赫连诛从前的武学老师。
自从事情都安定下来之后,他就留在尚京城了,赫连诛给他封了个闲职,让他安养晚年。
不过他总是闲不住,时常在外面军营里指点士兵的操练。
今日进宫,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众臣看着帕勒老将军从他们面前走过,在帕勒老将军推开门的瞬间,忽然想起,他们应当提醒一下他。
大王和王后正在吵架,还是在外面等一会儿再
来不及了,帕勒老将军已经进去了。
而且他还说了一句“大王,老臣给大王带来新的”
那时赫连诛正把阮久紧紧地抱在怀里,闻闻脖子。
他最近很喜欢闻阮久的脖子,还很喜欢用阮久的脖子磨牙,不把他的脖子磨红不算完。
阮久从抗拒到嫌弃,再到平静,然后又开始表现出强烈的二次抗拒。
他觉得,这应该是狼族的狩猎期到了,赫连诛的狩猎天赋觉醒了。赫连诛又不能去咬别人的脖子,就只能咬他了。
他是个可怜的小动物,赫连诛要把他抱在怀里,舔了又舔,咬了又咬,把他整个人都打上自己的气味。
阮久用手推,用脚蹬,试图把他从自己身上弄下去,还不敢大声说话,怕惊动外面还没离开的大臣们。
“走开啊”
这时候的赫连诛是听不懂他说话的,他和阮久待在一块儿的时候,向来都是狼性占据高地的时候。
随后殿门被人推开。
帕勒老将军脚步一顿,了然地点点头,要撤脚出去“那老臣出去等着。”
阮久使劲推了一把赫连诛,赫连诛才松开他。
两个人确实没做什么,只是阮久烦极了,才不想理他。
阮久道“老将军有什么事情现在说吧,我要回去了。”
帕勒老将军抬头,朝他笑了笑“是吗现在可以吗”
他说后面那句话时,看着的是赫连诛。
赫连诛微微颔首,他才留下来。
“嗯,秋猎的事情说完了,我要回去了。”阮久再说了一遍,越想越气,使劲推了一把赫连诛。
赫连诛顺势躺在地上,也不恼,只是朝他笑。阮久站起来,朝他扮了个鬼脸,转身就要走。
赫连诛拉住他的衣袖“软啾,等一下一起回去,你说回去的时候可以牵手的。”
阮久没应他,把他的手推开,就自己走了。
他与帕勒老将军道了别,帕勒老将军和蔼地朝他挥挥手,阮久回头看了一眼,瘪了瘪嘴,小声对他抱怨“大王讨厌死了。”
帕勒老将军笑着点点头,亦是小声答道“那老臣帮王后教训教训大王。”
阮久朝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帕勒老将军看着他离开了,才上前去看赫连诛。
赫连诛还躺在地上,不自觉地傻笑,见帕勒老将军来了,才坐起来,恢复严肃的模样“老师。”
帕勒老将军从怀里拿出包得严实的书册“大王,最新的话本。”
赫连诛打开包裹,拿起老将军新拿来的两册话本,随手翻了翻“多谢老师。”
“小事一桩,大王还有什么想要的老臣马上去给大王弄来。”
“暂时不用了。”赫连诛翻起话本。
“王后回来之后,和大王的关系有更好吗”
赫连诛低头翻书“自然。”
帕勒老将军笑道“方才可不见得。”
“那是我闹得他烦了。”
“怎么能把人闹烦了呢大王就不会克制一些书上学的都不用吗”
“我知道书上有这一条。”
赫连诛合上书册,抬起头,看见阮久就站在殿外走廊上,正等他一起回去。
赫连诛定定道“我忍不住。”
帕勒老将军满脸写着“真不争气啊”。
赫连诛把话本藏在书案底下“老师,我要先回去了。”
他站起身,一边喊着“软啾”,一边上前,牵住他的手“回去吧。”
帕勒老将军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目送不争气的大王牵着他最爱的王后,一边把手甩高高,一边大步离开。
阮久被他拽着往前走“小猪,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秋猎如期举行,当日天朗气清,尚京城外搭起高台,燃起几丈高的篝火。
阮久一人分饰两角,先穿着王后的朝服,与赫连诛祭了天,再匆匆跑去换上大巫的衣裳,戴上他最爱的大巫的羽毛帽子,准备登上高台卜算。
鏖兀秋猎,并不隔绝百姓。相反的,百姓喜欢看大巫卜算,秋天之后便是冬天,鏖兀的冬天苦寒无比,最是难熬,大巫的占卜,可以给他们捱过冬天的信念。
所以他们反倒将占卜的台子垒得高高的。
阮久扶了扶帽子上的羽毛,从侍童手里接过挂着羽毛的权杖,拄着权杖,从分列两边的朝臣之间走过。
鏖兀只有一个神仙,就是天神阿苏陆。
据说天神无所不能,而鏖兀分布各处的巫师们就是天神的使者,大巫作为巫师中最高的巫师,被鏖兀人看做是天神最亲近的使者,死后是可以在天上侍奉天神的。
也正因为他们是天神的使者,所以他们都佩戴着羽毛,鸟类通天,这也是鏖兀人的看法。
阮久在两个侍童的陪同下登上高台,赫连诛原本要跟着他一起上去的,但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规矩,人间君王是不能随天神使者一同登上高台,窥测神意的。
赫连诛只能站在下面,抬头望着阮久独自走上去。
阮久干净又善心,又是几年前才来的鏖兀,赫连诛早已经不信天神了,这时候倒也有些觉得,阮久就是天神派来鏖兀的使者了。
不过赫连诛倒不想把天神使者供奉起来,他想把他拽下神坛,用人间帝王的“污浊之气”把他弄脏,让他回不去。
赫连诛越看越觉得阮久是上天派给他一个人的使者,引他上正途的。
总共是近百级台阶,只能一级一级走,阮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到了最高处。
愈靠近篝火,愈是闷热,阮久只觉得热浪扑面,抬头望了望,见火堆蹿得极高,还冒着黑烟。
阮久在火堆前停下,从侍童手里抓起一把彩色的小石头,丢进火里。
在火堆燃烧发出的噼啪声里,传出几声闷闷的石头落地的声音。
阮久皱了皱眉,被热浪推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要等这堆火烧完才能把里面的石头找出来,做卜算,那是秋猎结束前的最后一件事情,所以阮久把石头丢进火里,便要下台阶。
但是
阮久抬头望了一眼篝火,忽觉不好,回身猛地将两个侍童推开,自己也跌下石台。
就在他跌下石台的瞬间,高台上由木柴堆成的火塔,轰然倒塌。
这回阮久真像是天神派下界来传信的使者了,大巫用来装饰的羽毛,在风中猎猎作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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