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不到十天就是赫连诛的生辰了, 阮久出于种种顾虑,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情,想着自己去摆平,他先把萧明渊他们给救回来, 然后快马加鞭赶回尚京, 给赫连诛过生辰。
应该是来得及的。
可是现在英王谋反, 萧明渊生死未卜,梁国局势肯定大乱, 他要去梁国,是一定不能像之前回去那样回去了。
他得带着兵回去。
阮久有些苦恼, 他在鏖兀做的是大巫, 又不是大将军,哪儿来的兵给他
他想了想, 跟来的侍卫说了一声“稍等”,就跑回寝殿。
赫连诛有什么事情从来都不瞒着他, 就连兵符也不避讳阮久。
前阵子阮久开始做毛毡的时候, 搞不懂老虎是什么模样的,赫连诛还把兵符拿出来给他看看模样。
阮久关上房门, 跑到床前,打开床榻前的暗格,从里边拿出一个木匣子。
打开木匣,里面就是几块兵符。
阮久当然也知道这几块兵符分别都是调动哪里的军队的, 他帮赫连诛批奏折的时候就看过了。
阮久斟酌着, 从里边拣出一块兵符。
他把剩下的东西放进去, 心里安慰自己, 赫连诛应该不会发现, 等他办完事情再把兵符放回来就好了, 就算赫连诛发现了,应该也不会
阮久把暗格关上,张开手掌,才短短几句话的时间,手心里的兵符都被汗浸湿了。
他回过神,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背,重新打开暗格,把拿出来的、似乎是有些烫手的兵符丢回去了。
不行,这是赫连诛的东西,他不该这样。
那是他的朋友,又不是赫连诛的朋友,要是鏖兀军队过去了,那就变成两国之间的战争了,把整个鏖兀都扯进去了。
阮久拍了拍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不该这样的,和亲之初他就想过了,更别提现在了。
阮久重新把暗格关上,两手空空地出去了。
“乌兰,去备马,我去一趟凉州那边。”
乌兰应了一声,转身要走,阮久又叮嘱道“先别告诉赫连诛。”
赫连诛出去办事了,大概没有那么快回来。听说大王要从皇亲贵族里挑一个周正的孩子来养着,几乎所有符合条件的孩子都被家里人带过来了,他们都在尚京城附近的小镇上落了脚,赫连诛要挑,且要两三天呢。
乌兰有些迟疑,对上阮久的眼睛,最后还是答应了。
阮久见他应了,便知道他不会出尔反尔,他继续道“要是赫连诛回来了,就说我出去给他准备礼物了,要给他一个惊喜,让他不要追查。”
“是。”
乌兰的动作很快,很快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索性阮老爷离开的时候,给阮久留了几十个侍卫,都还算身手敏捷。
但是这些人,当然还远远不够。
阮久想了想,最终还是翻身上马,挥了一下马鞭“走。”
他带的人都是梁人,是他自己的人,除了乌兰。
赫连诛当天下午就收到了消息。
乌兰实在是不放心阮久,虽然答应了阮久不告诉赫连诛,但最终还是找了个侍从,让他在下午就去找赫连诛,把事情告诉他。
乌兰是真的不放心阮久一个人,只带着这么些人去梁国,梁国的局势显然已经大乱了。阮久要是待在鏖兀还好,要是去了梁国,他前年也跟着阮久去过梁国,那个英王看起来不算是好人,就算是他食言罢,他觉得大王得知道这件事情。
况且,一天的时间,足够阮久跑远了,他也算是为阮久争取时间了。
赫连诛收到消息的时候,他还在给阮久挑孩子。
顾及到阮久的性格,他觉得得给他找个温顺体贴的小棉袄,可是小棉袄还没找到,阮久就先跑了。
赫连诛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有个伤得很重梁人来找王后,王后和他说了两句话,就让乌兰大人备马,说要出去。还不让我们告诉大王,说会在大王生辰那天回来的。”
“那人跟王后说了什么”
“小的不知。”
“是谁派来的人”
“小的不知。”
这侍从一问三不知,连事情都讲不清楚,赫连诛烦得很,甩开他,自己上了马,回了尚京城。
还没进宫,才到了宫门,一早就等在宫门前的庄仙就迎了上来,语气焦急。
“大王,梁国乱了。”
赫连诛勒马,双手紧紧攥着缰绳,转头看他,目光阴鸷。
庄仙没有察觉,因为“梁国乱了”的消息实在是太大了,从刚才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就在震惊之中,现在还没有回过神。
照理说,鏖兀与梁国已经签订了和约,鏖兀让人时刻注意着梁国的动向,不是君子所为。
但是自从去年出了秋猎祭祀火塔倒塌的事情之后,赫连诛就一直让他留意着梁国。
也正是因此,这回他们才能这么快就收到消息。
赫连诛一言不发,握着缰绳的手没有放松。
侍从们自觉地离得远远的,两个人缓缓地往宫门里走,庄仙压低声音,向他说明事情的大概。
“英王谋反,挟持梁帝,对几个兄弟赶尽杀绝,一夜之间,几乎全都死了。只有八王爷逃出来了,现在还不知道下落。”
八王爷,赫连诛知道是谁,是阮久常提起的那个,萧明渊。
他知道阮久为什么匆匆离开了,为了萧明渊。
赫连诛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在庄仙说完之后,就骑着马回了寝宫。
阮久走得匆忙,寝宫里一群人都拿不准主意,见赫连诛终于回来了,连忙迎上前。
赫连诛这时候回来,脸色还不太好看,就算一群人有意帮阮久隐瞒,在这种盛怒威压之下,也很难说谎。
“大王,王后匆忙带着人出去了,什么东西也没带。”
“王后本来回来了一趟,小的们原本想给王后收拾东西的,可是王后什么都没拿就走了。”
“乌兰大人说,不用带东西,也不用跟着。可是”
赫连诛却厉声道“不用管他了”
侍从们哆嗦了一下,连忙跪下请罪。
而赫连诛说完这话,便大步走进殿中。
反正阮久也没有选他,在他的朋友和赫连诛之间,他没有选赫连诛。
他不要赫连诛了,那赫连诛也不管他了。
阮久明知道梁国凶险,便是派人去找他回来,一同商议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可是阮久偏偏不这样做,偏偏要一个人跑去梁国。
他到底是没有想到赫连诛,还是把赫连诛当成外人,不愿意和赫连诛说这些事情
赫连诛实在是气急了,进了门,就把门重重地摔上了。
不要了,不要了,反正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不要王后,他不要王后
赫连几乎委屈得要流下眼泪来,却又在下一秒转身向回。
他打开门,恢复阴冷的表情,语气却没有刚才那样冷硬“去传令各个关卡,把王后拦下来,就说我不会不管的,让他等一会儿,不要着急。去备马,我去找他。”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依言去传话。
赫连诛仍旧甩上门,回了里间,准备去拿兵符调兵。
但是他才走到里间门前,就看见床前暗格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阮久拿了兵符。
他几乎是这样想的。
他要用鏖兀的兵,去救梁国的王爷,甚至没有考虑到,这样做会把鏖兀牵扯进怎样的境地里。
鏖兀原本就只会打仗,只会穷战死战,这几年才慢慢地好起来。
阮久没有想过,他都在鏖兀待了这么多年了,他根本没想到。
赫连诛难过极了,又走出里间,把刚要出去传话的侍从给喊住“别管他了”
王后不要他了,他也不要了,不要阮久了。
反正他拿了兵符,又是大巫,那么多兵围着他,不会出事的。
赫连诛一个人回了里间,在榻前坐下,才坐下,就发现自己好像坐在了什么东西的上边,他站起来,从垫子底下摸出一个小狼毛毡。
是阮久前几天还在做的那个。
赫连诛紧紧地捏着那个小狼,几乎要把它重新捏成狼毛。房间里全都是阮久生活过的痕迹,胡乱丢在榻上的衣裳,堆在桌上的书册话本,他想要移开目光,却每次都能看见另一处痕迹。
根本就割舍不掉。
他的面色阴沉得能滴水,不消片刻就下定决心。
阮久不要他了,他还是要阮久的。
他就要阮久,要阮久永远待在他身边。
就算阮久不愿意,不论是用密室藏着,还是用铁链锁着,总之,他要阮久永远留在他身边。
他绝不放手。
于是他捏着那只小狼,再一次走出了门。
“去传各个关卡,见到王后,不论如何,立即绑回来。”
他顿了顿,最后还是小小声地添了一句“不许伤着王后。”
“是。”侍从们第三次领命,下去传话。
“去备马。”
“是。”
赫连诛再一次回了房间,去拿兵符。
他亲自去抓人,务必要把阮久给抓回来。
阮久已经是他的王后了。
他打开床前的暗格,拿出木匣,却在打开木匣的时候,微微发怔。
兵符是全的,阮久没拿。
他或许犹豫过,但是他想到了鏖兀,不想把鏖兀也拖进来,也不想让赫连诛难做。
所以他没拿。
一个都没拿。
赫连诛为自己错误的猜测怔然,随后更多的担忧涌上心头。
阮久只带了那么几个人,怎么去梁国去了梁国也是送死。
他宁愿阮久自私一点,带着兵符过去。
赫连诛拿起兵符,紧急让朝中几位重臣进宫。
他坐在书房里,焦急地等着几位臣子过来。他没多少时间了,把尚京城的事情安排好,他就得去找阮久。
可是还没把人等来,外边的侍从却通报“大王,梁国永安使臣求见。”
赫连诛猛地捏紧了兵符和小狼毛毡,冷声道“请进来。”
这位使臣也是车马兼程赶来的,看起来风尘仆仆,但没有受伤。
那使臣也没有说太多的客套话,只是行了个礼,便道“小臣拜见大王。英王殿下派小臣前来,有两句话,要小臣传给大王。”
他和来找阮久的那个使者,几乎是前后脚过来的。
赫连诛不免提起警惕。
或许前两个使者,都是英王设下的计。
这么些年,鏖兀与梁国签了合约,交往不断,鏖兀对梁人没有那么防备,如今尚京城内有许多梁人,英王要安插些人手,一点都不难。
只听那使臣道“英王殿下早在去年秋猎,就派人提醒过大王了,阮小公子留不得。可惜大王那时被阮小公子蒙住了双眼,对阮小公子一往情深,不把英王殿下的话放在心上。”
“这回英王殿下派小的来,是为了再次提醒大王。从一开始,不论谁为和亲公子,陛下都会让这位和亲公子做细作。阮小公子为和亲公子,阮小公子就是陛下安插在鏖兀的细作。”
“从前大王不信,可英王殿下不过是略施小计,便帮大王把他对陛下、对梁国的忠心试探出来了。”
“这么些年,大王就没有起过疑心吗”
“大王是个明白人,连亲生父母都不放在眼里,又何必对一个和亲公子执念不已如今英王殿下帮大王把细作处置了,只要大王不插手梁国内政,梁国与鏖兀仍旧相安无事,到时大王要多少和亲公子,就有多少和亲公子。”
“倘若大王执意要听从阮小公子,到时我大梁与鏖兀拼得两败俱伤,只怕鱼死网破,谁也”
他话音未落,迎面就飞来一个香炉,他闪身一躲,那香炉便从他脑袋旁边飞过。
嘭的一声巨响,香炉砸在门上,里边的灰烬飞了满殿都是。
那使者惊魂未定,回过头,不知什么时候,赫连诛就到了他的面前,照着他的肚子来了一拳。
只挨了一拳,那使臣晃了两下,就躺在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赫连诛居高临下,冷冷地瞧着他“与你何干朕就是喜欢他是细作又怎么样朕带他回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朕当然知道,他每年都给梁国写信,他每年年底咬着笔头,绞尽脑汁、给梁帝编一些无伤大雅的瞎话,那模样简直是可爱极了。”
“朕帮他把梁帝安排的人全部拔除,还特意让他学鏖兀话,让他拜庄仙为师,让他做大巫,让他帮忙批奏折,好帮他向梁国那边交差,不会被为难。”
“他傻乎乎的,连细作也不懂得怎么做,每次不小心露出一点小尾巴,要被别人揪住了,都是朕帮他藏好的。”
“朕爱惨了他,情愿不戳穿他,也要让他留在鏖兀。”
“你们梁国算个什么东西你们梁国不亡国,都要谢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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