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小说:太子的小通房 作者:李诗情
    两人披着夹袄起身, 眉目凝重。

    花溆心里砰砰跳,她瞧见太子就觉得害怕极了,非常担忧他是来阻碍她的。

    她一直不愿提及前世, 那种被掐死的灭顶窒息感, 每每回想起来, 都觉得恐怖惊惧非常。

    在面对太子的时候, 她连反抗, 都显得那么无力。

    这一世, 她坏事做尽,假惺惺的要和小将军断了,可是她舍不得, 一万个舍不得。

    花溆藏在被中的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小将军是她所有的希翼。

    听到脚步声之后, 她才蓦然回神, 赶紧系着夹袄扣子。

    段云凌菱唇紧紧的抿着, 看向太子那苍白的面色,低声道“臣请殿下安。”

    封郁挥挥手, 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视线又移到花溆红艳艳的脸颊上, 这才敛下鸦羽似的睫毛,轻轻嗯了一声,示意段云凌起身。

    室内一片寂静。

    花溆觉得就快要窒息了。

    不知道怎么的, 面对太子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特别是和小将军立在一起的时候。

    她乖巧的侍立在一旁,就听太子道“奉茶。”

    这室内,也就她了。

    花溆起身倒茶,走到太子身边的时候, 觉得胸腹间一阵翻涌,她努力遏制住想要呕吐的,却在太子伸出那骨节修长的大手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吐出来。

    “哇。”

    她对着太子吐了。

    那些秽物沾染在他苍色的衣袍上,到处都是。

    花溆白了脸。

    段云凌也跟着怔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着众人神情惶惶的跪下,封郁眉眼低垂,慢条斯理的解掉扣子,在众人忐忑不安中,伸手掐住花溆下颌,迫使她抬头之后,隐忍的抿了抿菱唇,这才甩手。

    太子舔舔唇瓣,咽下喉中腥甜,看了花溆一眼之后,才和小将军一道去了书房。

    深夜寂静,只闻鸟虫的鸣叫声。

    花溆心烦意乱,偏喝了药,又有些昏昏沉沉,靠在床撑上打盹。

    希望太子此次到来,不过是和小将军有要事相商,并没有其他意思。

    “呀。”她惊叫出声。

    手腕被冰凉的手指握住,激的瞬间清醒过来。

    刚一抬眸,就对上一双眼尾上翘的阴翳眸子,花溆有些害怕,她倏地泪盈于睫,侧眸看向一旁立着的小将军。

    “乖。”他低声哄道,当着太子面,不好说太多,想了想,还是温柔道“过些时日,我再去接你回来。”

    花溆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那她这样算什么,到底也是明媒正娶的贵妾,怎的能随意送人。

    “都是”他还未说出来,就见太子淡漠的眼神望了过来,段云凌便将假的二字又给吞回去了。

    封郁握着她纤细易折的手腕,一步一步走的稳当。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走出了主院,走出了将军府。

    花溆那颗心,钝钝的疼,她知道妾室和妻终究不同,妾通买卖,可以随意送人的玩意儿,但是她以为明媒正娶的贵妾,到底不同,是摆了酒,拜了天地的。

    方才还温言软语哄着她的小将军,转脸就将她送到了别人怀里。

    他俊脸微红的模样,仍在眼前,泪水逐渐模糊了双眸,她眨眨眼睛,淋雨的时候都不觉得难受,只想着,若是能回到她的小将军身边,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这会儿不过冷风一吹,她就觉得浑身跟针扎似得疼。

    她赢了,她也输了。

    她找到她的小将军了,她的小将军将她送给了旁人。

    花溆只要想一想,就觉得难过的不能呼吸。

    打从重新醒来,她就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的走每一步,却不曾想,最后的结局仍是这样,那她前头的挣扎徘徊算什么。

    是她昧着良心,贪图小将军的温柔。

    偷来的,终究是偷来的。

    梦醒的太快,让她无所适从。

    花溆不敢哭成声,偏偏又喘不过气,像只搁浅的鱼一样,想要大口呼吸也办不到,憋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唔。”她闷哼一声,一阵天旋地转,软软的往下倒。

    落入一个带着柚子苦香的怀抱。

    她自嘲的笑了笑,那个温暖的像梦一样的怀抱,她这辈子,大概再也无缘了。

    花溆闭上眼睛,却仍旧有泪珠滑落。

    封郁薄唇微抿,探手将她身子捞在怀里,那腰肢纤细柔韧,不盈一握。

    他索性双臂用力,只能将人打横抱起。

    对于他来说,身量修长的花溆也有些玲珑袖珍,抱着丝毫不费力。

    身后的高达欲言又止,半晌终究忍不住,呆呆道“殿下,不若让微臣来吧。”

    殿下身子有恙,哪里能做重活。

    封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脚步未停,直直的往马车处走去。

    等他上了马车坐好,身后将军府的人,才算是炸了。

    “夭寿啦,新娶的贵妾被殿下抢走了。”

    “太子想要女人,天下那么多给他选,为什么非要我们家的”

    “这是欺负将军府无人”

    “欺人太甚”

    “多妻之恨,不共戴天”

    “小将军,只要您一声令下,属下就是拼了这条命,也把人给你抢回来。”

    “小将军”

    “我的乖孙啊,这这这都是冤孽啊。”

    府内众说纷纭,就连老夫人也穿好衣裳起身,来安慰小将军,段云凌不敢跟旁人说,跟自家祖母,倒是将事情都给说了。

    “您不必担忧,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见老夫人面露不解,他细细的将他和太子的谋划说了。

    “殿下时下艰难,群狼环伺。”他指了指天,这才又说到“上头如今瞧着他,越发严苛了,许多事都鸡蛋里头挑骨头。”

    “再者,殿下的身子有些不大好。”

    能用上不大好这个词,那身体是真的差。

    “殿下便想着不破不立,与我做一场戏,说是偶然遇见花溆,一眼便瞧上了,故而来府里抢了去。”

    后面的发展,就比较简单了。

    太子这路走到尽头,索性不破不立,直接叫他去上奏疏弹劾,尽量撸掉他太子之位,这才能退出风云,好生的修养。

    段云凌说的头头是道。

    然老夫人却觉得不大乐观,她皱着眉头,犹豫道“可你和太子之间”

    这四九城里头的贵族圈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太子和小将军不合,两人之间冤孽颇深。

    “他是君。”段云凌沉默,说了一句,这朝堂不稳,终究是苦了百姓。

    很多话,他一直不能对人言,但父亲曾说过,要给天下百姓一个天平盛世,他用生命去完成自己的理想,他不能拖后腿。

    这一次也不过做戏罢了,为着天下百姓,他父亲连命都搭进去了。

    总要有些人,在紧要时刻站出来,力挽狂澜。

    老夫人神色忧虑,她看向正直的小将军,口中的话咽了下去,就算是真的被抢了,这做臣子的,也只有双手奉上的份。

    面上无光算什么,能够抵了和太子的恩怨,也是好事一桩。

    她那个儿子,一心只想着臣民天下,唯独这一桩事,做错了。

    马车骨碌碌前行。

    夜色寂静,偶有鸡鸣犬吠之声,再就是鸟虫鸣叫。

    花溆努力的缩着身子,她抿着嘴,可怜巴巴的将自己贴在侧壁上,一动不敢动。

    身边是太子身上那淡淡的柚子味,带着微微的苦香。现在闻的多了,反倒忽略那微苦,只能尝出些许甜香味来。

    他身上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苍色直裰,能够清楚的感受到。

    花溆想原地去世。

    方才她被太子打横抱着,完全不敢动弹,这会儿浑身都僵硬,偏偏依旧不敢动。

    偷偷的动了动脚趾,也算是活动一下身体。

    可怜巴巴的又缩了缩,方才的伤心劲过去,这会儿又忙着关注自己未来的生存问题,这着实是个大问题,她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说到底,她一直都养在浣花楼里头,为着将姑娘们养出大家闺秀的气质,一般不许她们做一些明争暗斗的事,对这些事,都规定的特别严苛。

    斗争自然是有的,然而都是私底下悄悄的,谁也不敢闹出来,让花妈妈知道。

    再加上她是花妈妈重点培养的好苗子,时常得花妈妈关照,一般人也不敢欺负她。

    养成这么个性子,如何面对天地君亲师里头的君。

    她身无长物,就连反击,也显得以卵击石。

    好像能够拿出来的,也不过是这条贱命罢了,可她死过一次,就不想死了。

    马车一路前行,很快走上了熟悉的路。

    这条路,她统共没走过几次,也不想再走了。

    那小院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直直的对上太子淡漠阴翳的双眸。

    她没动。

    她真的腿软。

    涨红了脸颊,也没能挪动分毫。

    太子长身玉立,苍色的直裰和夜色融为一体。

    高达向前走了一步,打算要帮忙,却见太子神色冷淡,却仍旧伸出双臂,再次打横将她抱起。

    他的怀抱,明明宽阔有力,她却觉得有些害怕,将自己蜷缩起来,一动也不敢动。

    花溆小心翼翼的伸出两根手指,揪着他袖子,生怕他失力将自己摔下来。

    那骨节因为太过用力,淡淡的粉意褪去,变得苍白起来。

    等进了内室,她看到那淡烟山水的锦被,小脸还是没有克制住,倏地变白了。

    兜兜转转竟又回来。

    先前躺在这锦被上的时候,她心心念念想的是,马上就能回到小将军身边,她这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然而她又被小将军亲手给送了回来。

    花溆惨然一笑,对于男人来说,女人到底是什么。

    这个没了,还可以换下一个。

    这一个可以很喜欢,下一个是不是又能视若珍宝。

    说到底,是她能力太弱,说到底,是她有些自己立不起来,说到底,是她想着依靠男人来解决困局。

    不怪旁人。

    话是这么说,却难免泪盈于睫。

    她着实有些难受。

    心口梗着一团火,烧的五脏六腑搅着疼。

    手足无措的坐在太师椅上,身边的人,都当没看见她似得,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您里面请。”高达的声音响起。

    花溆偷偷抬眸去觑,就见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挎着药箱,被高达引着往里面走。

    就在这时,太子赤着上身走了出来。

    他肩头的伤,结着厚厚的痂。巴掌大一块,瞧着唬人的紧。

    花溆看了一眼,就赶紧收回视线,乖乖的坐着,有这么多人在,总不至于做点什么。

    看着太子端坐在那,那老大夫便直接上前去,显然是平日里就认识。

    三寸长的金针闪着寒光,花溆瞧着心里就是一跳,但封郁头上、肩上、胸腹部,各处都扎满金针,还有跟纳鞋底的针那么粗的金针,足足别了她数了数,足足别了八根。

    细如牛毛的更别提,密密麻麻,她看着就觉得疼。

    老大夫别完针,这才接着说道“殿下这毒,已深入肺腑,万不可劳心劳力动怒之类,尽可能的修身养性,万事不管。”

    封郁垂眸不语,老大夫知道无用,却仍旧要说,殷殷叮嘱。

    “至于春毒”老大夫又号了号脉,这才低声道“您不能再拖了。”

    从脉象来看,基本没有真正的解过,都是蜻蜓点水。

    太子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没有旁的法子么”见老大夫摇头,他侧眸看向一旁的花溆,对方今儿劳累了一天,又起了热,这会儿便手拄着头,头一点一点的打盹。

    “必须第一个”他问。

    当初高达随意拉的姑娘,看着面团似得人,实则倔的厉害。

    老大夫点头“老夫行医五十载,打从会说话就在背药经,如今已年近古稀,过手的症状数不胜数,这种春毒固然奇缺,却也不是完全没有。 ”

    “必须是她。”

    老大夫叹了口气“殿下宅心仁厚,不忍姑娘遭灾,但您这毒入肺腑,眼瞧着就是灭魂之症。”

    灭魂灭魂,魂都没了,还谈什么其他。

    封郁抿了抿颜色浅淡的唇瓣,那白玉一样毫无血色的脸颊,在烛火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淡薄感。

    “孤知道了。”他垂眸低首,神色淡漠。

    明明浑身别满金针,封郁却眉头都没皱一下。

    老大夫叹了口气,低声道“这毒亦有其怪异之处,若二人亲吻,亦会传染。”

    说着老大夫目光单纯“您亲了吗”

    封郁

    亲了。

    还不止亲了一次。

    那滋味太过甜美蚀骨,他每每都忍不住亲了又亲。

    他面无表情的瞥了老大夫一眼,用眼神威胁他不许再说。

    然而老大夫不禁不怕,反而捋着花白的胡子,笑眯眯道“头一次见您和姑娘亲热呢,可是喜欢”

    封郁垂下眼眸,语气冷淡又不屑“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谁稀罕。”

    他话的冰凉,耳根却悄悄红了。

    不过转瞬,又恢复了正常,他经的事多,什么样的情绪都能克制。

    花溆打盹警醒,就听到这么一句薄凉的话。

    “不过一个玩意儿罢了,谁稀罕。”

    不过一个。

    玩意儿罢了。

    谁稀罕。

    花溆那朦胧的睡意,登时清醒过来,她知道太子说的对,但就是无法接受,她身份是比较差,说好听点,叫养着的小姐,说不好听的,那就是瘦马。

    从浣花楼的妓子到瘦马,身份进一步变化,却也没什么区别。

    就是个玩意儿。

    她知道她身份卑贱,又和太子有染,不干净了。

    但容不得始作俑者来说。

    她明明可以干干净净的嫁给小将军,也许会生两个女儿,也许会生两个儿子,也许会生一儿一女承欢膝下。

    也许往后余生,她没有孩子,可以养一只猫,在阳光正好的时候,抱着它,在花树下面晒太阳。

    又或许她不得小将军欢心,被冷置在后院,为着一茶一饭而忧心。

    但决不是,在这听太子说,她是个玩意儿。

    花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向心态平和得过且过的她,头一次想要暴起抄椅子往太子头上砸,将那些金针尽数都砸进去,疼死他。

    就听老大夫冷笑道“您还靠你口里的玩意儿,靠老夫这个玩意儿解毒呢。”

    “殿下说话前,且三思才是。”

    “老夫倚老卖老,少不得要说您几句,这人心啊,最经不得伤。”

    “

    他仗着年迈,又是看着封郁长大,说起话来,特别不客气。

    “您别后悔。”

    他留下一句,又刷刷刷的写了方子,气汹汹的扭头就走。

    一边走,还一边说,气煞老夫气煞老夫了。

    说着他看向一旁眸光晶亮的花溆,低声道“你明儿来给老夫打下手。”

    瞧瞧资质如何,也省的被人用过就扔,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花溆眼前一亮,赶紧点头。

    她在浣花楼里头,学的都是些风月功夫,琴棋书画看似精致,实则一点吃饭的本事都没有。

    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她就曾思考过,为何她的人生,生来就这般凄惨。

    她最大的武器是美貌,她最大的障碍,也是美貌。

    因为打小就生的玉雪一团,所以花妈妈很是看重她,花了重金培养,就为了有朝一日卖个好价钱。

    现下养大了,快要及笄了,便赶紧寻摸着要找个恩客。

    这些寻常闺秀提一嘴就觉得脏的词,却是她的日常。

    花溆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她也想堂堂正正的在这人间世行走。

    后来被大夫人瞧见买去,倒是过了几天清净日子,再往后,说是嫁出去,不过是娶是纳是送人,就无人管了。

    小将军那里她回不去了,而太子这里,怕是也留她不得。

    太子这个人,与他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

    她觉得很危险,特别对方已经做出在过后掐死她的事,她就觉得,这辈子,若他再次得到她,会不会像前世一样,直接将她掐死当床。

    那死法,太痛苦了。

    她有些无力承担。

    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她神情又平静下来,毕竟对于她来说,事情再说,也比在浣花楼的时候好。

    但往后这活法,要变一变了。

    花溆敛神,垂眸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

    那笑容敛尽一切情绪,绽放出一种令人神迷目眩的光华来。

    封郁侧眸瞥了一眼,不动声色。

    等到他头上金针拆了,已是一个时辰过后,方才打盹的小姑娘,这会儿也忍不住,头一点一点的,在快要磕到扶手的时候,封郁伸出手掌,替她挡了一下。

    手被磕的清疼。

    他蜷缩一下修长的手指,见她毫无所觉,这才抿了抿嘴,直接双臂用力,将她一把抱起,见她迷迷蒙蒙的哼唧一声,将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太子便直接伸手盖在她脸上。

    当视线变得黑暗,她又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去。

    到底在病着,不如往常精神。

    封郁将她放在床上,掀起那淡烟山水的锦被盖在她身上,也跟着躺在她身侧,紧跟着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身上无一处不疼。

    他很难睡着,却必须睡下,要不然精神会撑不住。

    头疼欲裂,身上各处都在彰显叫嚣着自己的存在,让他光是躺下,就白了脸。

    他不能再立在人前,和他那个好父皇以及九个兄弟对抗。

    封郁在心中默念,徐徐图之,事缓则圆。

    然而闻着她身上那悠悠的玫瑰香,封郁以为自己睡不着,闭上眼睛没一会儿的功夫,却闭上眼眸沉沉睡去。

    等第二日一大早的时候,他一觉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懵。

    太久太久没有睡过这么舒坦。

    在他记事之后,这样好生睡觉的日子就少,开始的时候,春夏倒还好些,被子单薄也无妨,蜷成一团缩起来,倒也能安稳睡下。

    倒是秋冬难熬,那被子看着厚实,实则里头都是芦花,盖在身上轻飘飘的,没有一点热量,他不管怎么暖,都暖不热。

    一夜一夜的捱。

    他身体在那个时候,就虚耗的眼中,后来长大了,那些好兄弟们,明枪暗箭,明伤暗毒轮番的来,他这身体,更是败坏腐朽。

    现下各种问题都凑在一起,他能安睡一刻钟,就是好眠。

    封郁到底没忍住,满足的喟叹出声,满是餍足。

    一转头,就瞧见花溆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不敢动。

    对方四肢僵硬,若不是彼此交缠的四肢尚温热着,他怕是要以为,就在昨夜,她没气了。

    花溆全当自己没气了。

    太可怕了。

    一大早醒来,面对他的睡颜,那是一种暴击。

    太子殿下素来神情阴翳,脸色苍白,看着有一种摄人的阴郁感,再加上天然的地位压制,让人不敢抬头去看。

    当闭着眼睛睡觉的时候,才发觉他也不过是个未曾及冠的少年。

    约莫是睡的香,白玉一般的脸颊染上红晕,素来阴翳猩红的双眸,这会儿紧紧闭着,只能看到那鸦羽一样的羽睫,微微颤动。

    他五官极精致,修眉星目,挺鼻菱唇,就连那下颌骨的弧线,也优美干净。

    睡觉的时候,敛去一身暴戾阴翳,只剩下如神祗般精致。

    微微翘起的菱唇,开了一条缝。

    呼出一股灼热的气息。

    那气息就喷在她脸颊上,可是她却一动也不敢动,明明暧昧至极的气氛,她却只觉得惊悚非常。

    花溆老早就醒了,当发现自己呈比字形缠在对方身上,她当即就要离开,却不曾想,只不过动一动的功夫,太子就有要睁开眼睛的趋势。

    吓得她硬生生半个时辰没动。

    这会儿两人对上视线,看着他迷蒙如幼鹿的视线,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她赶紧收回手脚,弱弱的缩在被窝里,不敢说话。

    昨日过的,就像是梦一场。

    她吃着小米粥,突然对以后有些愁,她现在到底算什么,算小将军被抢走的贵妾,还是算太子搁置的玩意儿。

    高达立在一旁伺候,他明明是个七尺男儿,却细心的紧。

    不管是水晶虾饺,还是蟹黄包,就连清粥也给她盛的好好的。

    这幅情景,看在她眼里,太像是要喂肥待宰的羔羊。

    小羊羔自然要养的肥肥的,才好下手去宰。

    她慢慢的吃着,能活一日就活一日,多少人在太子手下都走不过去,她若也走不过去,想必不算什么。

    封郁浑身疼,这毒越到后期越霸道。

    但他除了唇色浅淡,面色淡漠,旁的没有一点反应。

    手中捧着清粥,一勺一勺慢慢的喝着。

    他浑身难受,这粥喝下去,也跟咽刀子一般。

    花溆却不知,只当他喝着碧玉粳米熬的粥,却仍旧这般平常,果然是皇家气派,什么东西都不放在心上。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问问,这往后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太子若这么好相与,哪里有这尸骨累累。

    索性闭上嘴,慢慢的试探罢了。

    封郁看了她一眼,倒没计较,只慢条斯理的用雪帕擦拭唇角,这才起身离去。

    他刚走出门外,就听见外头砰砰砰的声音。

    敲门声。

    花溆一听,登时心里一动。

    她竖着两只小耳朵,认真的听着门外的动静。

    原以为是属下求见,这么一听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刷的推开门,看向大门处闹成一团的众人。

    “小将军”她纵然昨儿伤心的紧,这会儿瞧见小将军,脸颊上也忍不住迸发出热烈的笑容来。

    “小将军”她大喊了一声。

    踉跄着就往外冲。

    段云凌瞧见她面色苍白,显然是病未痊愈,心里不禁有些心疼,但还是惦记着要演戏,只当看不见,直接跟太子对线。

    “太子殿下您贵为太子,什么样的女人寻不到,为何非得抢一个妾。”

    段云凌痛心疾首道。

    “不过一个妾罢了,孤瞧她貌美想要,你便要双手奉上。”

    封郁淡淡道。

    纵然知道他是演戏,段云凌却仍旧被气的肝疼,特别是看着觉觉泪滢滢的双眸,他觉得心疼。

    “这天子脚下,臣不信没有王法了。”段云凌狠狠的攥拳,不甘心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这君不仁不慈,莫怪做臣子的不顺从。”

    “臣倒要去问问皇上,这是一番什么道理。”

    说着他直接打马离开。

    段云凌觉得,他再看一会儿觉觉的泪眼,怕是有些撑不住,会直接不管不顾的撕毁契约,直接带着觉觉离开。

    他身上穿着公服東带,一如那日接亲的模样,骑在高头大马上,威武又神气。

    俊秀的脸颊笼罩在春日阳光下,像是整个人都在发光。

    花溆看着他打马离去的身影,眼眸中蕴含着的泪珠,到底是没有了。

    她用锦帕擦了擦眼角,漠然的想,君臣相争,自然是臣子逃不得好。

    大门紧闭,外头的情形,她再也看不到。

    她没有小将军。

    花溆没有段云凌。

    这就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倒让人觉得惆怅不已。

    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段云凌少年才俊,对上太子却毫无胜算,君臣之别,便是鸿沟。

    封郁大踏步出了小院,他还有许多事要忙,等会儿段云凌要联合众臣投诉他,接下来就是一系列事情要办。

    他如今是靶子,谁都要上前砍一刀。

    是时候退居幕后,看着几个兄弟鹬蚌相争。

    光是善后问题,都够他忙活的了,这储君之位,难免有结党站位,如今这一出,还得他去联络足够多的人来运作。

    光靠小将军这个少年臣子,是办不成这些大事。

    废黜储君,其中牵扯甚广,他还得确认,若是他假装倒下了,还能不能护住手里的人。

    这些都是要考虑,马上要办的事情,容不得丝毫拖延。

    他走了,这小院便安静起来。

    花溆坐在廊下,望着庭中的海棠花发呆,这才想起来大夫说,让她今儿去帮忙,她便收拾利索,直接往前院去。

    到的时候,老大夫正在炮制草药,见她来了,随口问“识字吗”

    花溆点头“识字。”

    “把这个背了。”老大夫随手扔过来一个小箱子,花溆小心接过,打开一看,就忍不住有些窒息。

    满满一箱子书,约莫有五六本,厚厚的跟砖头一样。

    她翻了翻,很多专业名词,看得她一脸晕。

    “背吧。”老大夫轻飘飘道“这都是启蒙书。”

    花溆

    她乖巧的坐在一旁,开始背药经,这些东西,但凡能吃透,往后都是她自己的东西。

    若是太子没杀她,直接厌弃了,她流落在外,就算手里有个下九流的营生,也比沦落到皮肉生意强,光是想到这个,她瞧着面前的一匣子书,就觉得珍贵的紧,目光都透露出几分慈爱。

    看着她神色认真的背书,老大夫心中满意。

    也算是他老头子学艺不精,不能解天下毒,能够递给她一点营生,也算是补偿一二。

    花溆沉浸在背书中,就连午膳的时候,口中也念念有词。

    来来回回的背了一整天,她到晚间的时候,眼神都有些发直,封郁回来,对上她的眼神,没忍住皱起剑眉。

    这小院里头,人员简单,应当不至于欺辱的她神智都丢了。

    “摆膳。”他净了净手,坐在紫檀木的太师椅上,这才抬头看向花溆,就见小女人双目无神,口中念着什么。

    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封郁板着脸,冷声道“伺候人,都不会”

    他知道她和小将军有情,但也不至于念成这样。

    封郁薄唇紧抿,心中不虞,这面色便更加不好了。

    花溆呼吸停滞,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针扎似的难受,小将军素来待她尊重又温柔,鲜少有这样时刻。

    她垂眸敛袖,迈着小碎步上前,抄起筷子替他布菜。

    这个东西,她是学过的。

    应当说,伺候人的功夫,她都学过。

    不过是学以致用罢了。

    花溆脸颊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一举一动都优雅好看,就连给他布菜,也不需要他过多解释,能在他眼神飘过来的瞬间,猜中他心思。

    越是这样贴心,他反而有些不得劲起来,先前花溆伺候的时候,都带着三分不情愿在里头,那眼眸熠熠生辉,好看的紧。

    而这般敛神,像是一个漂亮精致的木偶,没有个人情绪在里头。

    封郁心中不虞,眼神复又变得阴翳起来。

    花溆瞧了害怕,不知道哪里惹他不高兴,还未等反应过来,就被太子直接攥住手腕,堵住了唇。

    缠绵的轻吻,你追我躲。

    她不想让他亲。

    脑海中接受到这个信息,太子侧眸,勾唇露出一抹怪异的轻笑来,他低笑了笑,他叼着她下唇,用牙齿来回轻磨,看着她露出忍痛的难耐气息,不禁心情愉悦。

    “你缺的洞房花烛,孤给你补回来。”

    他第一次说这么长的句子,却叫花溆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

    她想问什么意思,但两人心知肚明,到底会发生什么。

    小将军亲自将他送给太子,后来又虚张声势来闹,这背后代表的意味,她不愿意去想,她心目中的小将军是个人品贵重的英雄,只会救她于水火。

    “是。”她应了一声。

    封郁这才松开她被磨的嫣红的唇瓣,低低的笑了一声,转身叫下人备水。

    这小院不过三进,里面的设施却很齐全。

    花溆看着那热气蒸腾的浴池,不禁羞红了脸。

    太子那个禽兽,这会儿衣衫尽褪,惬意的靠坐在浴池边沿,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见她羞赧,立在原地不肯动。

    太子眉眼微敛,低声道“过来。”

    过来。

    这两个字如同魔咒,只要说出来,就是她要被弄的时刻。

    花溆条件反射的捏住自己领口,抿着嘴,不肯下水。

    封郁立起身,精壮的胸膛登时显现在他面前,她赶紧别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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