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妍跟老唐一起下楼,在老唐准备上车时,才看到她走在身后。
“童妍你怎么不去上课”
童妍走过来“老师,你要去警察局吧,我跟你一起去。”
戴着口罩,童妍的声音很小。
老唐诧异“可是”
哪有学生不好好上课,要跟着老师跑去警局的。
“我也许能帮江时遇,我知道一些实情。”童妍说。
童妍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可只有这样才能翘课顺利出校门,和老唐一起去往警局。
江时遇打了地市高中的同学,听说地市高中很多家长很会仗势欺人,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想到童妍优越的家庭背景,没准真能帮上江时遇,老唐点头应允“那上车吧。”
老唐开的是一款老款的大众汽车,无论车内车外都半新不旧,车子开出校门,一切畅通无阻。
“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跑去地市高中惹事,无端端的,为什么就去打人呢”老唐焦躁道。
童妍没有说话。
到目前为止,她也不知道他打了什么人。
昨天下午,江时遇拿麻袋套段向阳时,段向阳根本还看不清来人,他好不容易翻墙出了墙外,人还踉跄着没站稳,整颗脑袋就被麻袋套上,一股鸡鸭臭屎的味道扑面而来。
接着,有人往他屁股踢了一脚,身体被迫在地上翻滚,很快那打脚踢双管齐下。
整个过程江时遇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有段向阳吃疼的哀叫声。
打了人,江时遇跑了,没有人知道往段向阳脑袋上套麻袋的人是谁。
只是地市高中的人对他印象十分深刻,他穿德育二中的校服经常在地市高中附近出没,因为人长得帅,地市里很多女生都记得他,所以在警察去学校一通询问后,很快锁定德育二中的江时遇。
一点点的缩小范围其实并不难找,德育二中、男同学、个子高、长得帅、警察询问段向阳本人,发现他最近确实和江时遇这个人,有直接或间接的矛盾。
此时,警察局里。
江时遇坐在警察局的办公台前,对一切事实供认不讳。
“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妈摆夜市摊点,他找人轰赶我妈,使她手被严重烫伤
。”江时遇说。
警察坐在对面做笔录,他惊叹于眼前这个男生说话太过简明扼要,这让他做笔录轻松了不少。
“你小子还挺会下手的,把人打得不轻,却没有造成法医鉴定的轻伤程度,不然对方完全可以告你故意伤害罪。”对面一个警察说。
“这事大概会怎么处理”江时遇问。
“正常情况下,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的条例处罚,你不仅要被罚款,还要被拘留。”
“拘留多久”
江时遇显得异常平静。
“难说,看上面的决定。”
江时遇没有再说什么,只安静等待判决。
没过多久,段向阳和他妈妈还有一名律师走进警局,得知警察已经抓捕到嫌疑人,段妈妈便是带上儿子来到警局,看那盛气凌人的架势,似乎不让那打她儿子的王八羔子脱一层皮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人呢是谁打我们家向阳”段妈妈一进警局,她将名贵包包搁在警察局办公桌上,第一句话就是质问语气。
几个警察看了看来人,又看身后穿着西装衣冠楚楚的律师,心道这是他们最不喜欢应付的一类人,便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回答他们的一切提问。
警察指了指旁边的江时遇。
江时遇仍坐在一张木凳上,头没抬,眼睛没抬,没有看段向阳,更没有看那位袒护自己儿子的妈妈。
一个妈妈袒护自己的儿子,这确实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因为身份背景不同,江妈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像段向阳妈妈这样站在自己儿子身后,甚至她被骨头汤烫伤了双手,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看到是江时遇,站在段妈妈身后的段向阳目光一怔。
段向阳被打得不轻,但都不是什么致命伤害,别看他现在鼻青脸肿模样凄惨,其实养个十天半个月也就好利索了,只是段妈妈终究看不得自己儿子被人打伤,硬扯上儿子和律师来警察讨要一个公平说法。
“你你打我们家向阳你看看你把他打成什么样”
段妈妈将儿子拉到自己身旁,对向江时遇横眉立目兴师问罪。
江时遇抬眼,看到段向阳红肿的带着淤青的脸,眼里没有愧疚,居然还有嘲讽和快慰。
段妈妈气得不轻
,纤纤玉指指向江时遇,她的目光却扫向警察同志“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人”
一个警察说“拘留和罚款。”
“就这样”
“这是最合理的处罚。”
段妈妈深吸一口气“那行,医药费呢谁来出医药费”
众人一致看向江时遇,谁下的毒手,医药费自然由谁支付。
段妈妈看一眼身后的律师,律师走上来,将一个平板电脑递到两个警察面前“来之前我们已经合理计算过,这是我们要的赔偿金,你们过目一下。”
两个警察看到屏幕上的数字,不禁有些同情起了江时遇。
把平板递到江时遇面前,警察“你看一下。”
对方索赔4万多,什么医药费、看护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真是精打细算、满打满算。
江时遇怒了。
赔偿四万多不说对于江时遇这样的家庭状况是一种怎样的负担,即便是普通的家庭,一下失去四万也会心有不甘。
“我是不是也可以因为我妈被烫伤,跟你们索要个十万八万”江时遇话语里隐藏引而不发的怒气,那股怒气随时会在下一秒爆发。
段妈妈皱眉“什么烫伤”
一旁一个警察跟她简短解释。
段妈妈冷笑“说我们向阳伤了你妈谁看见了有证据吗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段妈妈断然不会相信段向阳会做出这种事,即便是他找人去闹事,最后闹出烫伤的事绝对不是段向阳的本意,她的儿子她知道,他不是一个心眼坏的孩子。
被段妈妈三连反问颠倒黑白,江时遇被气笑了“呵呵,要四万,你们可真行”
“赔偿不起当初就别打人我们家是不缺这个钱,但你必须赔,就算是打官司上法庭我们也要这个数。”段妈妈死死盯着江时遇,精致的妆容,精致的头发,无不透露盛气凌人的气息。
警察局里气氛异常压抑。
正在这时,童妍和班主任老唐匆忙赶到,感受到警局里这般剑拔弩张的气氛,童妍面色凝重了几分。
老唐走到江时遇身旁,然后跟警察交谈了解情况。
而另一边段向阳没想到童妍会来,眼睛骤然乍亮“童妍,你怎么来了”
童妍看他,他的脸有淤青
,有红肿,他被打得不轻。
“他打你的”童妍面无表情问。
段向阳颇为委屈道“嗯,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丑我当时被套头了,什么都看不见才让他给得逞的,其实也没有多严重。”
“妍妍,你怎么来了”段妈妈看到童妍来警局也倍感意外,原先盛气凌人的气息顷刻间消失不见。
注意到童妍身上的校服也是德育二中的校服,段妈妈笑道“哦,你也是德育二中的,你认识那个人吧,也是你们学校的,他把向阳打成这样,可把我给气的。”
童妍没有回应段妈妈的话,她偏头看向江时遇,江时遇也在看她。
时间仿佛静止。
就在她走进警局的那一刻,她感觉这屋子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对方有很多人,而他只有一个人。
她走向他,他直定定看她。
沉默半晌,他略带嘲讽地笑了笑“童妍你也要为他讨伐我吗”
对上他敌意的目光,童妍神色一顿,她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江时遇倘若她不曾认识这个人,不曾喜欢上这个人,她一定不会这样仔仔细细地感受着他感受到的一切,他在愤怒,她为他意难平。
“不会。”她说。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或许只有他才能听见。
“你是江时遇,我永远都不会。”童妍定定看他。
江时遇一愣,他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回答,似乎她站在段向阳那一边才是理所当然的事。
从他们牵手到段向阳的出现,从他们减少交流到她和别人传出恋情,他以为她喜欢上了段向阳。
“妍妍,你认识他啊他是你的同学”段妈妈问。
如果这事掺和上童妍,事情就很难解决了。
童妍回头,当没听到段妈妈的话,径直走到老唐身旁听警察说出实情。
老唐刚才一直在跟警察了解情况,见童妍过来,不禁忧心忡忡道“这事也不全怪江时遇,人家江时遇妈妈晚上好端端地摆夜市摊,那个同学找人轰赶江时遇妈妈还让她两只手被烫伤,明明有因有果,对方一来就索赔四万,根本就是欺负人。”
老唐也是个护短的,话里话外都在袒护自己的学生。
然而就这么几句话,童妍已经全明白了。
段
向阳他居然动了江妈妈。
回头看段向阳,童妍不由怒火中烧“你”
对上童妍的目光,段向阳心哇凉哇凉的,从刚才她走向江时遇,他就知道她的心向着谁了。
“你找人伤了他的妈妈”
是质问的语气。
段向阳口干舌燥,不知该要说什么。
其实伤到江时遇的母亲,真的并非他的本意,他只是想警告。
“是不是”她又问。
转眼间,童妍成了这屋子里最盛气凌人的那一个。
段向阳点头。
下一秒,一记重重的耳光落下,段向阳头一歪,脸颊火辣辣的疼,他感觉嘴角似乎有血流出。
一时间警局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有人预料到这个结局,就连江时遇都有些错愕。
段妈妈一看自己的儿子又被打了,不由地急了眼“妍妍,你在干什么向阳被打的还不够惨吗”
童妍怒视她“他不该打么你知道他欺负了什么人那是一名烈士的妻子丈夫牺牲了,她一个儿子也牺牲了,那位母亲为了生计出去挣钱养家,被你儿子找人砸了场还烫伤她两只手”
顷刻间警局鸦雀无声。
烈士,多么可敬又哀伤的名词。
继续盯着段妈妈,童妍怒斥道“那位烈士妻子身体不重要,就你儿子身子金贵是吗欺负那位妈妈还不够,你们还要仗着权势欺压她儿子,四万你让那位妈妈上哪儿找给你们她自己手上的烫伤谁给她赔偿”
段妈妈哑口无言。
“够了,童妍。”江时遇皱眉。
他不喜欢她总把烈士挂在嘴边,他不喜欢这种因为是烈士家属而被区别对待,因为他得到的往往不是敬重,而是怜悯。
听到江时遇的喝止,童妍没有善罢甘休,她自己心中的怒火还没有消散“段阿姨,这四万包括刚才我打段向阳那一巴掌的钱,你可以来我们童家拿,此后就不要再来我们家里,我们不会再欢迎你们了。”
端妈妈胸口隐隐含带怒气,她活了大半辈子,居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女生教育了。
她当然知道这四万块对于童家而言根本是九牛一毛,拿不拿都影响不了什么,只是真去拿了,两家人就此也就断了情分,搞不好还翻脸成了仇人。
回头看自己的倒霉儿子,昨天的伤加上刚才那一巴掌,那好端端的俊脸实在不堪入目。
什么话也没说,段妈妈窝着火走出警局,此时她身上再没有一开始的盛气凌人,只剩下一肚子的火气无从排解。
西装革履的律师见自己的客户走了,忙带上公文包追出去,而段向阳仍定定站在原地,他看着童妍和江时遇,他像一个失了魂的人。
童妍刚才那一巴掌给他造成不小的打击,那一巴掌不止打在他脸上,还打在他的心里。
心一直到现在还在疼。
“童妍我”
他不知道那是烈士家属,不知道会伤到人
然而童妍没有看他,连眼神都没有,她走向两个警察那边,询问这件事私了能不能不被拘留,她没有一份心神放在他这里。
“向阳,走”
警局外面,好强的段妈妈呵斥一声,段向阳这才沉默着走出警局。
江时遇因违反治安管理条例,本来要被行政拘留五天,他自己已经做好心里准备睡几天的局子,结果警察放他出来了,理由是他不满十八岁,初次违反治安管理不被拘留。
他走出警局时,天空阴沉沉的,隐隐有下雨的趋势。
德市的冬天一旦下雨,那会很冷很冷,那是一种阴湿的冷,能无孔不入钻进厚实的衣服直达人的皮肤,因而即便穿得再多,人还是会不由地哆嗦。
在警局里从早上蹲到下午,他一口饭没吃,现在饥肠辘辘。
迎着冷风,他拉上衣服拉链,刚要穿过马路便看到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就停在对面,童妍站在对面看他,她的身旁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精英律师。
江时遇不知道他在局子蹲着的时候,童妍是如何找律师保他出来的。
没有再看童妍,江时遇沿着马路离开,走过冷风刺骨的街道,而童妍跟王叔道别后,也拉上校服链子跟江时遇一起走。
两人一个在马路的这边,一个在马路的另一边。
他看不见身后的她,她的目光却如影随形。
因为太冷,肚子又很饿,江时遇走进一家拉面馆,拉面馆大门敞开,里面没有空调,店里店外都是阴冷的空气。
“要一碗牛肉拉面。”江时遇说。
店老板应了一声,立
刻忙碌了起来。
找了个位置坐下,江时遇开始发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一会儿,他旁边的凳子被挪开,童妍坐在他身旁。
他虽没有看她,却知道她就在旁边。
“那位小美女,你也要一碗拉面吗”
见店铺里难得又进来一个客人,店老板热情召唤,只可惜童妍只摇了摇头,脸上仍旧戴着口罩。
五分钟后,一碗热腾腾的拉面端上桌,江时遇拿一次性筷子开始吃面,旁边的童妍一直在看他,两个人都不说话,就像在学校的每一天一样。
“咕咯咕咯”
江时遇吃面吃到一半,他听到有人肚子饿的声音,不禁抬眼看她。
说实话,他到现在还不确定她对他是什么感觉,她有时候似乎是喜欢他的,而最近又不像是这样。
“咕咯咕咯”
又一声清晰的响动,江时遇没办法不在意了,明明肚子饿了,她却不吃东西。
“老板,再要一碗面。”
“得嘞”
童妍看他,摇了摇头“我吃不了。”
看她脸上黑色大口罩,江时遇沉默了好久,最后伸手去摘她的口罩。
童妍有点抗拒,却被他扣住了下巴。
“给我看看。”他轻柔道。
被他温柔的声音蛊惑,童妍迟疑了一下,干脆就不动了,任凭他摘下那张黑色大口罩。
他的手很凉,滑过皮肤也凉凉的,然而却让她的心软软的。
口罩摘下,童妍的大肿脸近在眼前。
明明童妍的脸不大,今天她右边的腮帮子比段向阳被揍的脸还要凄惨,那根本像含了一个大馒头。
她说她牙疼,都疼肿成大馒头了。
江时遇本来想笑的,想她因为这个连拉面都吃不了,便就忍住了。
“张嘴,我看看。”
想着反正丑样也被他看见了,童妍便是听话地张了嘴“啊”
江时遇看她右牙床,根本红肿得厉害,里面的牙齿和牙床在战争,一场腥风血雨。
看了她的牙齿,顺便看她小舌头,再看她的唇,江时遇“应该很疼。”
“嗯,吃不了东西了。”
说话时上排牙齿会磕到肿胀的后牙床,每次说话都像是在咬自己的肉,很疼,即便她不说话,牙齿上的疼也会牵扯到耳朵和脑仁
,她现在右耳和脑仁都在隐隐作痛。
“那怎么办”
“要拔牙。”
看着她的大馒头脸,江时遇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噗”
童妍带上黑色口罩,用漂亮的眼睛看他,她不愿意咬自己的肉跟他说话,他爱笑就笑吧。
嗯,她喜欢看他笑。
最后两碗拉面都被江时遇吃,他带她去超市,他给她买了果冻,买了稀粥罐头,尽量买那种不用咀嚼就能吞下肚子的吃食。
他们在超市里穿行,两个人都穿着德育二中的蓝白校服,他们虽然鲜少说话,只默默行走在超市的货架之间,却也格外惹人注目。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呀别让评论区凉凉的,像没人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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