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辉就是那天负责问话的张警官,他说过如果有情况还会联系,项西本来觉得这事儿说清楚了应该就没什么了,但现在猛地接到张警官的电话,他顿时一阵害怕。
是平叔他们已经抓到了,还是没抓到又出什么状况了
“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啊,”项西声音都有些发虚,看了一眼程博衍,“是有什么”
程博衍走到他身边坐下,看着他用嘴型说了一句“别着急。”
“不是这个事,”张辉说,“不要紧张,是你的事,我考虑了一下你的情况,你这个情况跟李馒头的不同”
李馒头项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张警官说的是馒头。
“你要找到父母比较困难,但是可以先办理一下一身份,”张警官说,“你去一趟赵家窑派出所,我已经联系过了,具体情况再跟他们说一下你不知道原籍,没户籍也没有出生证明材料,属于流一浪一孤儿,这种流一浪一人员户口的问题是有政策的”
“是说我可以去办理”项西一下站了起来,对于张警官把他归在流一浪一人员里的略微不爽瞬间被惊喜遮掉了,“我可以有身份一证了”
“具体流程你要去了再了解一下,可能会比较麻烦,因为你没有任何证明材料”
“没关系没关系”项西半喊着说,“麻烦没关系的只要能办就行”
“那你工作日的时候去问问吧”张警官还说了几句,项西都没听清是什么,满脑子都是可以去办了,有点儿麻烦但是真的可以去办了
“祝你顺利啊。”听到张警官最后一句话他才回过神来。
“谢谢您”项西对着电话喊。
“什么情况”程博衍等着他挂了电话之后问了一句。
“张警官说让我去趟赵家窑说是流一浪一人员可以上户口什么的,”项西很兴奋,昨天程博衍刚问了同学正在等消息,他都没敢细想这事儿有没有希望,现在接到这么个电话,简直手都快哆嗦了,“我明天就去问问”
“这事儿还得警察帮忙才快啊,”程博衍笑了起来,项西满脸的笑容让他跟着都有些兴奋了,“明天是周末人家不上班,星期一我陪你去”
“你不上班啊”项西看着他。
“我可以请假”程博衍说。
“算了吧,你上班的时候尿个尿都得一抽一时间,还请假呢,”项西心情很好地挥挥手,“我自己去,先看看要怎么弄再说。”
程博衍的确是不敢轻易请假,假也不是轻易能请下来的,他想了想“那有什么要及时给我打电话,不明白的也要多问。”
“知道”项西一直在笑,“我又不傻。”
“我看你现在就已经傻了。”程博衍让他笑得跟着也老想乐。
项西去洗了个澡,出来以后又跟程博衍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你说会要点儿什么材料啊”
“应该会给你点表格什么的,然后会根据这个去找材料,居委员会的证明什么的,盖章啊审批啊,然后就是户口落在哪儿,我同学昨天跟我说,是可以落在当地的福利院之类的,集体户口,然后可以办理身份一证,”程博衍搂着他,一边用手指在他头发轻轻一搓一着,一边慢慢地说,“我还想问能不能落我这儿”
“你这儿”项西愣了愣,“你这儿怎么落啊”
“不知道啊,”程博衍笑了,“主要是关系不知道怎么填,亲属或者配偶才行,要不咱就填个父子”
“你过瘾呢”项西乐了,笑了半天之后才轻轻一揉一了一揉一自己的脸,“真没想到,我有一天还能跟人讨论户口的问题呢,真是没想到。”
“我去洗澡,”程博衍笑着说,“一会儿有东西送你。”
“什么东西”项西问,有些犹豫着,“刚我看许主任给了你一个袋子”
话说了一半他又停下了,许主任会送他东西,他根本没底气,感觉突然有些尴尬。
“观察挺仔细啊,”程博衍进卧室拿了衣服出来,“就是那个,一会儿我洗完了一块儿看。”
“真是”项西看着他,“许主任的那个袋子”
“嗯,”程博衍点了点头,“是送你的小礼物。”
“哦”项西应了一声,声音一下提高了好几度。
程博衍一进浴一室,他就蹦了起来,走到桌子边,盯着那个没多大的小袋子,伸手摸了摸,袋子是彩色的,全是彩色的小方块儿,印了行英文,写的是什么他看不懂。
袋子里装的是个长条小盒子,他拿了出来看了看,盒子也是花的,印着同样看不懂的字母,他没有打开盒子,又放了回去。
然后坐在桌子边上老实地等着程博衍洗澡。
会是什么呢
看盒子没多大,会是什么呢
项西没收过什么礼物,现在让他想这会是什么礼物,他连一样也想不出来。
来来回回就是,茶叶丝巾
到底是什么呢
程博衍从浴一室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把盒子拿出来看了三回了,还掂了掂重量,最后也没猜出来。
“是什么啊”一看到程博衍出来,他马上问了一句。
“你没有偷看”程博衍笑着问。
“没呢,想看来着,又想留着跟你一块儿惊喜,”项西一搓一搓一手,“你知道是什么吧看过了没有”
“我知道是什么,”程博衍胳膊撑着趴到桌上,从袋子里拿出了那个小盒子,“不过没看过,我一妈一说送你的,不许我私吞。”
“是什么”项西有些急切。
“自己打开看啊。”程博衍把盒子放到他面前。
项西小心地打开了盒子,看到了盒子里的东西,顿时愣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这是表吗”
“我看看,”程博衍凑过去看了一眼,“这是表啊。”
“真帅”项西瞪着盒子里的手表,“太酷了”
“喜欢么”程博衍问他,这表让老爸戴的确是有点儿太幼稚了,黑色的磨砂表带,黑色的指针,表盘是透明的,能看到红黄蓝三色正转动着的几个齿轮,老一妈一没说错,这表他自己戴也还真是有点儿超龄。
“喜欢”项西小心地拿出了手表,“我一操一真他”
程博衍飞快地抬手在他脑门儿上用力弹了一下。
“啊一妈一呀,真漂亮啊真帅啊真是太酷了”项西捂着脑门儿改了口,“我太喜欢了”
“戴上试试,”程博衍拿过手表,“先戴右手上吧,等左手能动了再换过去。”
“好”项西伸出胳膊。
程博衍帮他把表戴上了,项西皮肤挺白,这表带手腕上显得很漂亮,大小也差不多。
“怎么样好看吗”项西把手举到胸口,然后又一挥手,“看起来是不是特拉风,特有范儿,特一精一神,特”
“特特特特特,非常特。”程博衍竖了竖拇指。
“我去照照镜子。”项西跑进了卧室。
程博衍笑着坐到沙发上,听着项西在卧室里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好半天,出来时候还没太找着眼睛。
“替一我谢谢许主任啊,太喜欢了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戴手表,”项西晃了晃手腕,“不想摘了不,不要你替一我谢,你把许主任号码给我吧。”
“嗯”程博衍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一直认为项西觉得老一妈一不喜欢他,会避免跟她直接接触,没想到项西会问他要号码。
“我自己跟她说谢谢,”项西笑了笑,“我说了,我脸皮很厚的。”
程博衍拿过项西的手机,把老一妈一的号码存了进去,名字写的是许主任。
项西往沙发上一坐,看了看时间,十点刚过,不晚,他拿过手机也没犹豫,拨了号。
“我能听吗”程博衍问。
“听听呗。”项西说,他脸皮的确是挺厚的,从小到大他都不怕跟人打交道,被人骂被人鄙视被人嫌弃全都能扛得下来,现在下了决心想让许主任对他改观,别说一层厚脸皮,八层他也拿得出来。
电话响了两声,那边许主任接起了电话“您好。”
“阿姨,我是项西。”项西说了一句,虽然脸皮准备足了,但听到许主任非常有礼貌的声音时,他还是有些紧张。
“项西”许主任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吃惊,但很快又笑了,“没睡觉吗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就,您送我的那块手表,”项西笑了笑,“太棒了,我太喜欢了,就想跟您说声谢谢。”
“你喜欢就好啊,我还担心你觉得表有点儿幼稚呢,”许主任笑着说,“挺花哨的。”
“我就喜欢这样的,特别就喜欢那几个彩色的齿轮,谢谢阿姨,”项西看了看手表,“我以前没戴过表,第一次就戴这么帅的表,照半天镜子。”
“那就好,说明书保修什么的都在,表要是有什么问题,你让博衍帮你拿去售后就行,”许主任说,“阿姨也谢谢你今天送的丝巾,很漂亮,过阵就可以用了。”
程博衍歪在一边的沙发上看着他打电话,嘴角一直带着笑,时不时还无声地给他鼓两下掌,要不就做无声振臂高呼状。
项西说了一会儿就觉得有点儿想跟着他乐了,于是赶紧结束了话题,跟许主任说了晚安把电话挂掉了。
“你怎么这样,我说一半要让你折腾乐了怎么办”项西瞪着他,“没点儿轻重”
“心理素质真过硬,”程博衍笑着拍了拍巴掌,“真是没想到。”
“有什么没想到的,我是不想装,”项西把腿盘到沙发上,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表,“要不我激动得哭个情真意切也是可以做到的。”
“也是,”程博衍伸长一腿在他腿上蹭了蹭,“想当初编瞎话真是买一送一。”
“这些你别跟许主任说啊,”项西摸一摸一他的腿,“要不我说什么她都该觉得是假的了。”
“嗯,那是我们的小秘密,现在的项西西说瞎话技能只用来做好事。”程博衍说。
晚上睡觉的时候,项西没有摘掉手表,躺床上靠在程博衍身上,手一直在手表上摸一着,时不时轻轻抠两下,表带是磨砂的,摸起来特别有手感,简直停不下来了。
“我跟你说,”程博衍从身后搂着他,“磨砂这层有可能是粘上去的,你再这么又摸又抠的,明天早上起来,说不定就成光面儿的了。”
“就觉得好摸,”项西笑了笑,“我真喜欢,不是为了讨许主任欢心。”
“知道,我也喜欢,”程博衍说,“我也没手表,大学的时候我爸送我一块,没到两个月就让我摔坏了,然后就再也没戴过表了。”
“我送你一块就这样的”项西说了一句,想了想又说,“多少钱啊”
“不贵,几百吧,不过我戴这个不行,人一看就知道我戴我儿子的呢,”程博衍说,“你攒钱吧,给我买个爸爸款的,怎么也得上千啊。”
项西想了半天“您真不要脸啊。”
“你就说你送不送吧,上千的,”程博衍说,“不上千的我不要,你都是快有身份一证的人了。”
“行。”项西啧了一声。
项西自打不上班之后,对星期几的感觉就不明确了,但这两天却数得特别明白,就盼着星期一去派出所。
自己有一天会盼着去派出所,让一年前的自己听到,估计得笑疯。
唯一能缓解一下着急心情的事,大概就是去茶室,今天要跟程博衍一块儿去茶室吃饭,戴着新手表,感觉还挺不错的。
程博衍今天上班,不过下午回得早,还带了一盒很一精一致的点心回来。
项西看了看“这是现做的啊要去吃饭呢,先吃一肚子点心”
“给你师父的,”程博衍说,“总不能空手去,也不能带太贵的,带点儿吃的比较合适,一会把香肠也拿上点儿。”
“老头儿肯定喜欢,他挺一爱一吃小点心的,喝茶的时候手边总要有这些。”项西进厨房拿了个袋子把一奶一奶一给的香肠分了一半出来装上,俩人一块儿出了门。
茶研究这边因为靠近山,树也多,车开过来就觉得气温低了不少,车窗打开时吹进来的风带着凉意。
项西很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眯缝着眼“你说,老头儿也挺会享受的,在这么个地方,有这么个私人茶室,没事儿过来纳个凉,喝点儿茶,听听琴,老神仙的日子真不错。”
“等你老了也过来成仙吧。”程博衍说。
“也不用等到老啊,”项西偏过头,“海师胡海也没老呢,一直都在这儿仙着,他说他认识老头儿都快二十年了,也就十来岁吧,就总来这儿了。”
“那你搬这儿来住吧,喝茶,听琴。”程博衍说。
“我不,”项西笑了起来,“我还没那境界,我感觉你可能会有。”
“我我没空有。”程博衍叹了口气。
“哎,我觉得你跟胡海没准儿能聊得来,”项西看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这么个感觉,也许是因为”
“因为什么”程博衍问。
“我说了你别生气啊,”项西犹豫了一下,“老头儿说胡海的弟弟也没了,但是这个没了是丢一了还是就不知道了。”
“是么。”程博衍把车停在了茶室楼下的树旁边。
上楼的时候,项西听到了茶室那层有动静,像是在搬东西,项西一边上楼梯一边喊了一声“师父”
“是我,你师父没过来呢,”楼上传来了胡海的声音,“你来了啊”
“嗯,”项西两步跨了上去,“你干嘛呢”
“你师父种的小榕树,说是挪挪地方,”胡海正有些吃力地拖着个有大一腿那么高的花盆往露台那边走,“你朋友来了吗”
“来了,”项西回过头,看到程博衍跟了上来,“这就是我那个医生朋友,程博衍。”
“你好。”程博衍笑着跟胡海点了点头。
“你好。”胡海把着花盆没撒手,也冲他点了点头。
“我师兄胡海,”项西补充介绍了一下,看了看花盆,“我帮你吧”
“你算了吧,”胡海看了一眼他,“胳膊没伤也没多大劲儿吧。”
“那”项西瞄了瞄程博衍。
“我来吧。”程博衍走了过去。
胡海没说话,目光落在了程博衍手上,他的伤倒是好了不少,但还是垫着纱布。
“没事儿。”程博衍看了看自己的手,用另一只手帮着他拉着花盆往露台那边拖过去。
项西想帮忙,但明显自己帮不上,于是只好跟在旁边遛达。
陆老头儿种了不少东西在露台上,花花草草的,还有一池品相歪瓜裂枣的锦鲤,伺候得都挺好,这棵小榕树长得也不错,看上去很一精一神。
“这什么玩意儿长草了也不管啊”项西看到了小榕树的树干旁边有一根草须子,伸手过去就给从土里揪了出来。
“哎”胡海喊了一声。
“别扯”程博衍也同时喊了一声。
俩人同时开口喊,把项西吓了一跳,捏着草须就不敢动了“怎么了”
“这是气根,”程博衍说,“就得长上才好。”
“养一年多了长出这么一条,”胡海看着草须,“你还给拔了啊”
“啊”项西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玩意儿另一头还真是连在枝子上的,被他从土里拽出来那头都长了小须根了,“怎么办啊”
没等有人答话,他又猫腰凑到花盆上,用手指在土上抠了个坑,把这个扎根戳进去重新埋好了。
“这样行么”项西抬头看着程博衍和胡海。
程博衍笑得说不出话,胡海看了看他“行。”
花盆看着也不算多大,但装满了土还是挺沉的,程博衍帮着把花盆拖出去的时候都没顾得上仔细看看这个胡海。
等到把花盆在鱼池边放好了,他才看清胡海的样子。
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穿着件t恤,一条麻料的宽松裤子,脚下是双老头儿布鞋,长得还成,不,还凑合吧也不怎么样。
其实的确是还成。
“我觉得吧,”项西撑着露台的木栏杆看着茶山,“这会儿的茶山最好看了,夕一陽一西下什么的,跟画似的。”
“嗯。”程博衍背靠着栏杆,目光还在胡海身上来回扫着。
“你嗯什么,你都没看,”项西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拿给你爸的那个茶叶叫三峰,就是这三座连着的山。”
“是么。”程博衍回过头看了看茶山,的确是挺美的,一眼看过去,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项西有一句没一句地给他介绍着茶山,程博衍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时不时往胡海那边瞅一眼。
这个胡海似乎不一爱一说话,算是半个主人,客人来了这么会儿工夫,他除了打了个招呼,说了一句小榕树的气根长了一年之外,就没再开过口,只是在一边整理花盆,给鱼喂食。
项西是怎么得出自己能跟这人聊得来的结论的都没了弟弟就能聊一块儿去了
太天真。
能聊一块儿去他都懒得聊呢。
“那边也是茶山吗”程博衍正想转身问项西的时候,胡海弯腰把地上的花铲捡起来,一块玉坠从衣领里滑了出来。
他顿了顿,虽然隔着一米多的距离,还是能看出这坠子不错,水头跟项西那块有一拼,但没等他把眼睛调好焦距,胡海已经把坠子塞回了衣领里。
“也是啊,这片七个山头都是茶,采茶的时候你要不要过来看看,”项西笑笑,“让师父带我们去采茶。”
“好,”程博衍应了一声,转过身跟项西一块儿看着远处的几座小山,看了一会儿,又转过头瞅了瞅项西,小声问了一句,“胡海的弟弟到底是丢一了还是没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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