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小说:我欲为后 作者:八月薇妮
    薛翃迟疑了一会儿, 终于往门边走去。

    还没打开门,外间高倜已经没了耐性,手微微用力,门扇悄然而开。

    门内门外的两人猝不及防面面相觑。

    目光相对,高倜看看薛翃, 又看看那门,终于说道“你磨蹭什么”

    薛翃退后一步“大公子有什么事吗我正要休息了。”

    好像没听见薛翃的话似的, 高倜自顾自地迈步进内, 环顾周围“这打扫过后,果然是焕然一新了。只不过当初那些物件都没了, 还透着一股死气。”

    他走到桌边落座, 盯着桌上的定窑茶具“这屋子没了主人,就也像是死了一样。你说对不对。”

    薛翃不言语。

    高倜抬眸,淡淡问“还在生我的气”

    “嗯”薛翃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的目光方才悄然往内屋溜了过去, 想看看那个人是还在, 还是已经走了。不过按照他一贯的行径,只怕早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等着看戏。

    高倜道“上回, 可伤到你了”

    薛翃回过神来,她咳嗽了声,这会儿说这些话,却容易引发误会。

    “没有大公子伤的重吧。”薛翃淡淡的回答。

    高倜竟然一笑“是啊, 我想不到, 十年没见, 你变得这样厉害了。当时你是用了什么法子”

    薛翃并不回答“此后大家彼此以礼相待, 就不必再提这件事了。”

    高倜抚着自己的膝头,那里的伤早就愈合了,只是时不时还隐隐作痛,好像在提醒着自己。

    “以礼相待,”他喃喃说了一句“也许吧。”

    他出了会儿神,又看向薛翃,却见对方立在靠墙的一张红木琴桌前,正仰头看着墙上的一副红梅雪艳图。

    高倜看着她纤弱的背影,突然问“你为什么要回来。”

    薛翃回头看了他一眼,并不做声。

    高倜蓦地站起身“高如雪,我跟你说话”

    薛翃这才回身“你想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回来,”高倜走前几步,几乎走到她身前,他低头望着面前的女孩儿,眼中透出怒色“你、你这混蛋,你居然像是没事人一样”

    薛翃挑眉,她仿佛能看见里屋那人听见这句时候不悦的脸色。

    只不知道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高倜死死盯着她,继续说道“当初我叫你不要走,我能保护你,你说什么是为了更重要的现在是怎么样,你更重要的,难道是在宫里”

    薛翃本以为高倜是又要为难自己,先前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没怕过,何况这会儿笃定了江恒在里屋。

    如果高倜还要用粗,那就是他自己不知死活了。

    只是想不到,高倜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薛翃望着少年愤怒的眼神,愣住了。

    眼前重又出现上回跟高倜单独相处时候浮现的场景

    那少年捉住高如雪的手,将她甩在地上。

    下一刻,少年高倜指着她说“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答应那老道士”

    不知是伤心还是愤怒,泪从他眼中冲了出来。

    地上的女孩子有些艰难地爬了起来,不声不响。

    少年冲过来又攥住她“那老道士是个骗子,不能信的你跟我去和祖父说,你不要出家”

    她这才挣扎起来“大哥哥”

    高倜回头,泪扑簌簌地从眼中掉下来“你要是跟那老道士走了,山高水远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一出家,就不是高家的女孩儿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可是还有我,哥哥会对你好的,会保护你的”

    高如雪并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臂,竭力举高了,给高倜擦拭脸上的泪。

    “我知道哥哥是好人。哥哥别哭了。”女孩子柔柔弱弱的声音,让人鼻酸。

    高倜突然放开手,他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

    高如雪探手抚过他的头。

    高倜张开双臂,把她抱入怀中“如雪,哥哥舍不得你。留在家里好不好哥哥快长大了,长大了就更能保护如雪了。”

    半晌,高如雪道“哥哥,张天师会待我很好的。而且我离开家,并不是因为讨厌家里的人,因为我有更重要的”

    高倜抬头“你说什么什么更重要的,什么东西”

    高如雪没有回答。

    高倜只当她年纪小,随便瞎说,见无法劝服她,便去求父亲高孺。

    高孺却并不待见高如雪,又见儿子哭的泪人一样,毫无男儿气概,他心中很不喜欢,便叫人把高倜锁在房中,叫他闭门思过。

    就在那两日,高如雪离开了高家。

    那天,从高府长公子的房中,传出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叫之声。

    但不管他如何不舍难过,妹妹还是跟着老道士走了。

    这么多年来,累积的想念渐渐变得恨爱难分。

    更不知如何面对这才回归的人。

    薛翃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之前隐约回想起如雪跟他的过往,还以为他是虐待如雪,却想不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此刻面对高倜的质问,薛翃心中的淡淡恼意也随之消散,她对上少年通红的双眼,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意。

    “不管是为什么,我不是回来了吗”声音变得温柔,薛翃微微一笑“哥哥恼我了呀”

    迟疑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将一声“哥哥”叫了出口。

    薛翃才说完,泪就从高倜的眼中刷地流了出来,少年的嘴唇不听控制地颤抖,终于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把人拥入怀中。

    虽然心存温柔,可对少年这样亲密的举止还是觉着不习惯,薛翃屏住呼吸,睁大双眼,无所适从。

    幸而高倜很快放开了她。

    少年回过身,擦了擦脸上跟眼中的泪“我并没有原谅你。”他哼了声“你总不能说走就走,想回就回。”

    薛翃正在整理衣裳,听出这少年赌气的口吻,不禁笑笑。

    高倜是高府的长孙,平日里待人接物文质彬彬,也向来冷静自制,自从成年后便极少落泪,人人称赞是大家贵公子的做派,今日这样,自己也觉着窘迫。

    可是心里却是轻快了好些。

    他飞快地拭干泪水,咳嗽了声“不过你今时今日的身份自然不同了,我的话你也未必放在心里。”

    薛翃轻声回答道“我记得的。”

    高倜看她一眼,此刻少年眼中的锐色退却,多了一抹柔和之意。只是才失态哭过,不免有些难以面对。

    高倜又咳了声,转头之间,目光胡乱打量着室内陈设,颇为尴尬。

    忽然,高倜盯着那琴桌下方,道“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薛翃微怔。

    高倜俯身往里看了看,笑道“果然这些奴才很是偷懒。”

    薛翃不知如何,也跟着蹲下身子,却见琴桌下面,竟还有一层,上面挂着些没有擦拭干净的蛛丝跟网尘。

    谨慎起见薛翃没有说什么,而高倜抬手试了试,手指上擦了厚厚地灰,他回头看看薛翃,说道“该不会真的忘了吧,先前你总爱往这里藏些东西,这张琴桌是镶嵌在墙上的,这么多年大概也没有人动过,看看里头还有没有东西了。”

    十年没有动过的暗格,有些紧涩,高倜拉了一会儿,“咯吱”一声,才终于打开了。

    刹那间尘灰散了出来,少年给灰尘扑面,忍不住咳嗽连连。

    薛翃抬手掩住口鼻,目光所及,却望见那小抽屉里的确有一样物件。

    高倜挥了挥眼前的尘土,却也看清楚了。原来是一块帕子系成了个小小包裹,高倜道“如雪,这是什么”

    他因知道是妹子所藏,不便随意打开,便抖了抖上面的灰尘,把帕子给了薛翃。

    薛翃拿来手中,犹豫了会儿终于打开。

    帕子中,竟是一朵极小的宫样绢花,原本是白绢所制,看着像是一朵雪色蔷薇,只是因为年岁久远,隐隐有点泛黄。

    “妹妹,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东西”高倜诧异地看着那绢花,“这种颜色,寻常人家是不戴的。”

    绢花的种类虽多,但姹紫嫣红,都是鲜亮的颜色,像是这种雪白的小绢花,却像是妇人戴孝的时候所用之物。

    高倜不明白,薛翃却觉着这东西十分眼熟。

    心头揪痛,薛翃把绢花接了过来,手指隐隐地有些发抖。

    高倜看的稀奇“怪道他们说你脾气古怪的,怎么专爱收集这个东西看着不大吉利,不如扔了吧。”

    薛翃忙拢在手里“不要。”

    这一闹,缓和了先前的窘迫。高倜笑笑,也不勉强“你的东西,你自个儿做主。”于是重又将那暗格插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我来了半晌,也该走了,”高倜道“你、你先歇会儿。以后有机会再叙吧。”

    薛翃因见了那绢花,也无心寒暄,便道“好。”

    高倜微微一笑,转身要出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要紧的事。

    回头看向薛翃,高倜问道“如雪,你离开的时候说过,你是为了更重要的事离开的现在呢”

    薛翃转头,跟少年目光相对,却无法回答。

    高倜目光逡巡,道“你留在宫内,就是为了这件事,是不是”

    少年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

    薛翃微微一震,高倜却没有再说下去,只道“你好生歇息。”

    他开门而出,又小心给她把门带上。

    薛翃在桌边坐了,看着掌心那朵素白的小花,一阵晕眩。

    她无法不惊愕,因为她知道这绢花曾属于何人。

    正是她自己。

    面前这小小地一团洁白,无辜而哀愁的花朵,凝记的是薛翃那无疾而终的第一个孩子。

    当时在滑胎之后,因是未足月的孩子,也没什么规制典礼为他祭拜,但薛翃为母之心,万般眷恋不舍,她自作主张地用素缎做了这一朵小花簪在发端,以做纪念。

    因为当时心情起伏,曾不小心刺破手指,血沾在了白花之上,留下一点刺眼的赤红。

    薛翃把花翻过来看,果然见背后花瓣上,有一点褪色的痕迹,毕竟这么多年,原本的血色褪成了淡褐。

    但是这东西,怎么会在高如雪的手中。

    薛翃闭上双眼,尽量回想当时在郊外救了那女孩子的种种,只记得那女孩子粉妆玉琢,可爱之极,有一双极灵透的眼眸,竟像是投缘一样,一见她就格外喜欢。

    但后来因为滑胎,伤心至极就再顾不上,竟都不知那会儿的正嘉是何时送她回高府的。

    室内格外安静,所以那人的脚步声,便显得清晰了好些。

    江恒走到薛翃身后“看不出来,大公子居然还是一片真心啊。”

    原本江恒也以为高倜不安好心,没想到居然峰回路转。

    薛翃不语。江恒本做足要给她斥责的准备,看她脸色淡淡的并无反应,反而诧异“怎么了”

    他虽然也看见高倜同薛翃开那暗格取了物件,只当是小女孩的玩物而已,并不十分在意,只是有一点点好奇。

    薛翃收敛心神,把花儿拢在掌心“没什么。江指挥使您怎么在这儿”

    江恒见她来问,正中下怀“皇上命我仔细护卫,不容有半分不妥。幸好我来得及时。”说话间,江恒负着手,在屋内走来走去,又去拨弄那帐幔上垂着的香包“这是你昔日所住的地方看着很不像你的风格。”

    薛翃道“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江恒笑道“多谢关怀,也多谢赠药。”

    薛翃把花儿藏在袖中,道“江指挥使对我多有相助,赠药自是应该,但是上回您捉了我师侄,百般拷打,又叫人心里过不去。”

    江恒道“抱歉的很,我也是奉命行事。”

    薛翃淡声道“是奉命行事,还是想顺水推舟让我师侄当替罪羊呢”

    江恒笑道“有皇上做主,谁敢对萧西华不利何况仙长您也是对那道长关怀备至,小人哪里敢当他是替罪羊,少不得自己当那只给拷打的羊罢了。”

    薛翃也一笑摇头,却并不想再计较此事,反而想到另一件。

    此刻江恒转到桌边上坐了“方才从抽屉里拿的是什么,怎么悄无声息藏起来了,给我看看。”

    “女孩儿的东西,江指挥使也感兴趣”

    “不是女孩儿的东西我还不稀的看呢。”江恒泰然自若地回答。

    那花儿当时只在王府里戴过,并没张扬,何况是薛翃手制,外人未必认得,但江恒是个精细之人,指不定会看出什么,谨慎起见,薛翃打定主意不能给他瞧。

    薛翃便四两拨千斤地说道“说起女孩儿,倒是让我想起另一件事来。当时江指挥使给拉去慎刑司领罚,宝福公主竟要我去向皇上求情。”

    江恒挑眉。

    薛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如何竟不知道,指挥使大人跟公主也有交情的吗”

    那薄情地红唇一挑,江恒笑道“仙长这样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

    薛翃皱眉“你说什么。”

    江恒似笑非笑地道“不然的话,你什么时候上心起我跟公主的关系来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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