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小说:我欲为后 作者:八月薇妮
    薛翃这才知道, 原来虞太舒从看自己的第一眼就开始怀疑了。

    他故意问起那十年之约,自然也是为了试探。

    薛翃道“你从开始就疑心我”

    虞太舒摇头“我只是在琢磨, 我还不至于迷信到那个地步。”

    薛翃一笑“大人果然胆识过人,若我不是和玉, 你竟也肯跟我合作”

    虞太舒道“合作自然得对双方有利。若你此刻是和玉, 只怕就不会跟我联手了。”

    这话倒是真的。薛翃所图并非和玉所图, 薛翃所能做到的也并非和玉所能做的。

    薛翃心中猜测既然虞太舒早就疑心自己, 那么,他有没有好奇和玉的躯壳里,到底是谁的魂魄。

    或者说,他会不会猜到,这躯壳里的到底是谁人。

    然而自打她回京后所作所为, 以及不顾一切维护俞莲臣、保护宝鸾的举止, 以及如今人在云液宫的情形种种,以虞太舒的聪明才智, 只怕能够猜想出几分, 只是此事毕竟惊世骇俗, 他也不敢出口确信罢了。

    薛翃沉吟片刻, 便道“你当初对和玉多有维护之谊, 是因为对她心生怜惜吗。”

    虞太舒道“大概是忘年之交吧。”

    薛翃一笑“那你们的十年之约, 到底是怎么样”

    虞太舒抬眸, 眸色沉静, 深不可测。

    正在这时侯, 里头高彦秋道“终于写好了, 公主帮臣看一下,是不是确凿无误”

    过了会儿,宝鸾道“正是如此,高大人,你的字果然如传闻一样的出色。”

    高彦秋虽也是历经世事见惯风云的辅臣,但从一个小孩子的嘴里听到这样的夸赞之语,却忍不住心花怒放“公主谬赞了,臣愧不敢当。”

    薛翃听他们对话,知道自己该走了,便站起身来。

    虞太舒突然道“有一件事近来太后突然病了,这件事”

    他沉吟没有说完。

    薛翃却已经会意,她淡淡地回答道“不是我。”

    虞太舒挑了挑眉,点头道“这就好。但也正因为这样,你要多留心。若不是你,恐怕就是冲着你来的。”

    “我明白。”薛翃回答,所以她才想尽快把宝鸾送走,因为,有一场大风雨即将来了,她可以豁出自己,但不想把宝鸾牵连在内。

    薛翃答了这句,又看向虞太舒“当年薛端妃纯愍皇后给处刑之前,你是不是见过她”

    虞太舒本正沉默地看着她,听到这句,眼中却闪闪烁烁,有些微妙的东西涌动。

    然后他说道“这件事只我跟纯愍皇后知道。”

    里头脚步声响起,几乎能看见宝鸾微动的裙摆。

    薛翃轻声道“你且不用管我从何处知道,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冒险见她。”

    两人对面而立,虞太舒回答“你如果知道我见过她,那就该知道我为何相见。”

    薛翃屏住呼吸“你给她的,是什么东西”

    虞太舒猛然震动,双眸微睁,他脱口说道“你真的是”

    但他却没有说出来,只是盯着薛翃。

    此刻宝鸾果然已经走了出来,高彦秋跟在身后,且走且欣赏般打量自己写得药方子。

    宝鸾走到薛翃身旁,看看她,又看看虞太舒,却懂事地没有做声。

    薛翃在她肩头轻轻一拍,宝鸾便走到旁边的桌子前,低头去打量里头的糕点。

    太舒扫了一眼走近的高彦秋,飞快地说道“当年她离京的时候,给了我一颗药丸,让我在那件大事发生之后,找机会给你吃了。”

    他说“给你吃了”。

    薛翃明白他已经知道了,她屏住呼吸。

    虞太舒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照做了而已。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应该只有纯愍皇后自己知道了吧。”

    薛翃扶额笑了笑,眼底泪影闪烁。

    这会儿高彦秋走了过来,笑道“最近忙于政事跟些俗务,都没怎么练字,只怕笔力都退步了,太舒你看看,是不是大不如前了呢”

    虞太舒双手接过那药方,仔细认真打量了一遍,微笑道“老师这是自谦了。明明是比先前更精进了才是。”

    旁边的宝鸾也说“是呀,高大人的字可算是一等的。”

    给公主殿下跟爱徒相继夸奖,高彦秋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会儿老夫人派人来询问,于是薛翃带了宝鸾退了出来,往后宅老夫人歇息处会见众人。

    高彦秋跟虞太舒送出门口,目送侍从们簇拥着两人身影远去,高彦秋把药方交给管事,让去照单抓药,又问太舒道“同和玉说了什么”

    虞太舒说道“太后的事,跟她无关。”

    高彦秋眉头一皱“你可提醒她留心了”

    虞太舒道“是。老师放心,和玉十分聪慧,知道该怎么应对。”

    高彦秋叹了口气“颜家气数已尽,但越是如此,越要步步小心,留神他们垂死挣扎的反扑。”

    太舒道“您说的是,此时一刻也不能松懈。风大,您老还是到里头歇息罢。”于是扶着高彦秋入内间。

    且说薛翃见了老夫人,祖孙说了半晌话,薛翃又给老太太诊了脉,老人家身子并无大碍,只是略有些脾胃不顺罢了。薛翃把自己所带的几枚保养的丹药送给她,又说了一副药方。

    坐了数刻钟,却只见高如霜,并不见高如风在场。

    因时辰不早,薛翃便起身告辞,老太太命高倜相送,两人出了门,高倜问起近来宫内的情形。薛翃见他有担心之意,便只说无事,让他安心。

    高倜见宝鸾公主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知道两人感情很好,也觉着欣慰。又低低地跟她说道“对了,有一件事你大概还不知道呢,如风已经跟夏家的三公子订了亲了。”

    薛翃一怔“夏家是太师家里吗”

    高倜道“正是。”回头看看身后的人,又放低声音道“如风不大高兴,哭了数日,只是祖父拿定了主意,也是没有办法。”

    薛翃问“先前不是听闻她跟虞大人”

    高倜笑道“原先本打算让如风进宫的,只是多亏你拦下了。祖父原本也很想把如风许给虞大人的,可是虞大人我看那意思,竟是没答应。”

    薛翃意外“为什么”

    高倜道“谁知道呢他向来对祖父的话言听计从,可是这终身之事上偏如此,不过他对祖父很近弟子之谊,倒不必硬是亲上加亲的。恰好夏家来求娶,所以祖父权衡之下,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原来是夏家意图结亲,倒也是门当户对,如果表面上看来,嫁入夏家,却反而比嫁给虞太舒更体面显赫,但是高如风心里自然是不好受了。

    只是这些儿女之事,薛翃也不想理会,便只听听罢了。

    高倜送了薛翃往外,经过月门,一路往外,却都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虞太舒一人站在廊下栏杆之内,凝视着那道清绝的身影。

    虞太舒方才没有回答薛翃,那个十年之约。

    但是现在他看着那人此刻他心里已经明白了,代替和玉回来的是谁。

    只是不知为何,一想起来,心里就会有一股莫名的隐痛。

    也许是因为知道那女子先前所遭受的,所以更加明白她忍辱负重归来,安排一切接手一切应对一切,竟是何等的艰难不易。

    他不想回答薛翃的问话。

    当年那个天生不凡的女孩儿临行之前,对他说“十年之后我会回来,只是回来的却不是我了。”

    他不明白。

    女孩子说道“不管她求你做什么事,你一定要尽力而为。因为”

    虞太舒问“因为什么”

    女孩子道“那个人,会助你一臂之力。”

    “助我,做什么”

    “她会助你实现你心中的抱负,”那女孩儿的目光,清澈的令人心悸,她说“她会助你,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上。”

    曾经虞太舒是半信半疑。

    但是现在,他深信不疑。

    方才他没有回答薛翃的问话。

    因为对他而言,那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只是他不能说而已。

    薛翃同宝鸾离开了高家,上了宫车。

    宝鸾依偎在薛翃身上“这个高大人脸胖胖的,又有点黑,倒是蛮有趣。可是虞大人却长得那样好看,怎么会是他的徒弟呢”

    薛翃笑道“虞大人是正经的科考出身,高大人是他的座师,看中的是他的才华,又不是按照长相认弟子的。”

    宝鸾笑着仰头看她“你很喜欢虞大人吗”

    薛翃吃了一惊,左右看看,忙道“这种话千万别当着人说。”

    宝鸾捂住嘴“再不说了。”

    薛翃抚过她的小脸“今儿玩的高兴吗”

    宝鸾笑道“除了以前跟母后相处的日子,我还从没这么高兴过。”

    薛翃想了会儿“这次回宫之后,也许会发生一些事,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要乖乖地等在宁康宫里,知道吗”

    宝鸾有些紧张,抱着薛翃的手臂靠她更近了些“你、你会有事吗”

    薛翃道“放心,就算是为了宝鸾,我也会好好的。”

    宝鸾展颜一笑“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才回了宫,薛翃送宝鸾回宁康宫,还未走到,便有两个小太监来到,请薛翃前往甘泉宫。

    宝鸾立即紧张起来,薛翃向着她微微一笑,宝鸾看到她眼中的暖意,知道她在安抚自己。

    女孩子想到这一整天的遭遇,就张手将薛翃抱了抱“我先回宁康宫了,我会乖乖等着你来看我的。”

    薛翃点点头“去吧。”假装并没有鼻酸的感觉,吩咐小全子亲自送她回去。

    小全子陪着宝鸾,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薛翃来至甘泉宫,养心殿门外,郑谷垂手等着,见她来了,眼睛看着,却终究不敢多嘴,只轻声说道“大皇子殿下也在里头,您请入内。”

    薛翃到了殿内,果然见正嘉坐在龙椅之上,西华却坐在旁侧的一张圈椅里。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极为异样。

    虽然这两人是父子,可却很少见这样坐在一起的样子然而只要留心细看,就能察觉,西华的五官容貌,的确像极了正嘉,且那股凛然内敛慑人于无形的气质也更隐隐类似。

    薛翃上前行礼,正嘉抬眼看着她“你回来了,宝鸾呢”

    “已经有人带了公主回宁康宫。”薛翃回答。

    正嘉道“听说你还去了高府”

    “是,听说高大人病倒了,所以顺路前去探望。”

    “高彦秋的病如何”

    “并无大碍,只是偶感风邪,已经开了方子,吃几幅药便能痊愈。”

    正嘉听到这里,道“你过来。”

    薛翃走到他身边,正嘉也并不叫她坐,只是探臂出来,握住了她的手“在高府可见了别的人”

    薛翃道“正好虞大人在陪着高大人,略说了几句话。”

    正嘉“哦”了声“虞太舒对自己的老师还是很尽心的。这种人朕喜欢。”

    薛翃知道他心思不可测,如今特当着西华的面说这些话,又对自己如此亲密,便垂了眼皮不做声了。

    正嘉道“只是,高彦秋的病自是无碍了,太后的眼睛却还不见好,庄妃也一直都没有醒,听说康王也有些病恹恹的。”

    正嘉说到这里,抚过薛翃的手背“方才大皇子来说,可以让你去给太后看一看,你可愿意吗”

    薛翃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愿意”

    薛翃道“皇上,不是已经说过此事了吗在其位,谋其政,我非太医,何必贸然出头,何况听说太后也并不喜欢让我看治。”

    “不打紧,大皇子已经劝服了太后。”正嘉说着转头看向西华,“他也是个很有孝心的孩子。多亏他陪着太后,太后的心情才好些。”

    西华闻听只是微微欠身“您过誉了。”

    正嘉道“当着你的小师姑面儿,朕不说那些虚言,她也是知道你的。”

    西华听见“小师姑”三字,微微抬起头来看向薛翃,却见皇帝握着她的手,西华目光一动,又低下头去。

    正嘉才又将身子往龙椅里一靠,又看着薛翃道“虽然他的身份不同了,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既然是他的小师姑,那以后这个辈分也不会变,琮儿,你也该对你的师长尊敬些,知道吗”

    西华默然,手在膝头上微微握紧了些,然后说道“是。”

    正嘉笑笑,道“这才对,大丈夫当心胸宽广,能屈能伸。你若是能拿得起放得下,才不愧是朕的儿子。”

    西华不言语了。

    直到这时,正嘉才对薛翃道“对了,唤了你来,除了让你给太后看诊,还有另一件事。”

    薛翃看着皇帝。

    “太医院已经查了出来,太后跟庄妃的病因是从何而起了。”皇帝说到这里,似乎不愿意讲下去,反而道“琮儿,你告诉和玉。”

    西华仍是垂着头,道“在太后娘娘所饮用的九仙薯蓣煎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薛翃不言语,亦不吃惊,只是默默地听着。

    而正嘉则靠在龙椅上,垂着长睫,双眼似睁似闭。

    此时殿内静得连一阵风吹过都明显可闻,西华的声音亦格外的清晰“是铅毒。”

    “九仙薯蓣煎,是道家良方,多少前辈服用无碍,是经验过的养身方子,”薛翃这才开口,淡淡地说道“牛乳,杏仁,薯蓣,所用的剂量等等丝毫无差,这铅毒却是从何而来。”

    西华道“不知道。”声音冷冷清清,却莫名地透着一股子针对之意。

    正嘉听到这里,才又睁开双眼。

    他先看向薛翃,却见她的面上浮现一丝冷笑。

    正嘉手上一紧,把薛翃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这个总是能查出来的,药方子没有问题就成了。”

    薛翃把手抽了出来,道“终究是我给的方子,才酿出这种祸事。皇上还是按规矩处置吧。别让人以为是我谋害了太后,而皇上还在袒护我。”

    “谁说是你没有人敢这样说”正嘉皱皱眉,“你别先自己狐疑起来。”

    薛翃不理他,只转头看向西华道“既然怀疑我,却又让我去给太后诊治,是想怎么样看看我会不会趁机加害太后吗”

    西华不由站起身来,说道“我几时这么说过。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太后你若是现在将太后治好,这件事可以再慢慢地查。”

    薛翃瞥他一眼道“原来是一片苦心,谢了。”

    西华浓眉一蹙,轻哼了声,转开头去。

    正嘉在旁看着两人起争执,脸上却淡静的很。

    正欲让西华坐了说话,外间郑谷入内,跪地道“皇上,太后那边派了人来,说是”

    郑谷没说完,只是抬头看了薛翃一眼。

    正嘉立即会意“是不是太后知道了什么”

    郑谷低头道“那来人说,太后发了很大的脾气。”

    西华也明白过来,皱眉道“难道是有人把铅毒的事情告诉了太后是什么人这么多嘴”

    正嘉吁了口气“你先回去吧,好生安抚太后,别叫她生气,如今症状未除,再若气出个三长两短来,却叫人如何是好。你去吧,她见了你,还能想开些。”

    西华只得答应,退后两步,往外去了。

    西华去后,正嘉也跟着站起身来,他从后勾住薛翃的腰,把她往怀中抱去“有何可气的难道你竟不知道朕若真的疑心你,还容你站在这里吗”

    薛翃道“皇上虽然不信,但奈何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正嘉道“大皇子方才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你不必赌气,若是把病治好了,那流言自然消散无踪。太后如今正恼怒,怕是不会给你看诊,那么就去含章宫,朕陪你一块儿去。朕相信你,也相信你的医术。”

    薛翃听见“朕相信你”四个字,不由抬头看向皇帝。

    正嘉唇角微微挑起“怎么,难道你不相信朕”

    他的手指在薛翃脸颊上抚过,指尖的肌肤微凉“是不是觉着冷”皇帝喃喃的,“别怕,朕陪着你呢。”

    正嘉陪着薛翃来至含章宫的时候,三皇子正哭个不停。

    几个奶娘不知所措,用尽各种法子都无济于事。因为最近听说了那些流言蜚语,见薛翃来到,也不像是往日那样亲热信赖,一个个面露忐忑之色。

    正嘉喝道“把孩子抱来。”

    奶娘们这才抱了三皇子过来,薛翃试了试他的体温,又把了脉,说道“之前给小皇子吃什么了”

    一个嬷嬷说道“是太医说的有些痰热,吃了小儿回春丹。”

    薛翃道“虽然好,只是不足以对症,去太医院找刘太医,让他用丑宝丸给小皇子服用。”

    正嘉哼道“都听明白了吗,还不快去”

    伺候的人忙连滚带爬地跑去太医院里请人求药。

    正嘉道“朕在这里,你去给庄妃看吧。”

    在含章宫的两名太医随着薛翃入内,又悄悄地跟薛翃说起庄妃的症状。

    其中一人道“之前给太后娘娘所用之药虽对症,但却又激发了娘娘体内铅毒,导致失明,是以我等实在没有十足把握。”

    这会儿薛翃已经给庄妃诊脉过了,又看了眼睛,舌苔,她沉吟了会儿,道“那想没想过,用针灸配合散毒”

    两人对视一眼,薛翃道“之前给太后服药后,那寒毒无处可泄才导致上侵,若是及时在头上的百会,太阳穴,以及翳风穴,风池穴迅速刺穴放血,热毒会随着血排出。”

    两名太医虽觉着这个法子似乎可行,但是在人的头顶要穴动手,着实棘手,何况对方又是太后跟庄妃娘娘两位贵人,如何能够随意下手。

    何况如今宫内流言,说是太后的病症乃是和玉暗下毒手,如果这诊治的过程中又出现什么意外的状况,那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于是不约而同地踌躇起来。

    薛翃也知道他们忧心所在,便说道“我只是提了一个法子,用不用,还看你们。何况针灸不是我所擅长的,真要动手,还是太医院的人。”

    两人越发悚然。薛翃又道“但是你们要赶快些,既然是铅毒,拖延时间越长,对人的身子影响越大,再过些日子,只怕就算救回性命,残毒也无法驱除,势必会绵积体内,引发更多的症状。”

    “这可如何是好”两名太医哭丧着脸,六神无主。

    就在这时候,三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照她说的做。”

    薛翃不用回身,也知道开口的人是谁。

    太医们躬身“皇上”

    其中一个壮着胆子说道“皇上,此举非同小可,是不是还是同太医院的众位仔细商议商议再做打算”

    “这几天你们还没商议够吗”正嘉轻描淡写的,声音却像是万钧雷霆来临之前的一阵冷风。

    两人忙跪在地上“是臣等无能,皇上恕罪。”

    正嘉道“你们的确无能,如今有能耐的人指点了你们,若还做不好,再说别的不迟。”

    两人瑟瑟发抖。

    正嘉道“调最擅长针灸的人过来,立刻”

    不多会儿,太医院紧急调了两名擅长针灸的太医前来,薛翃又把如何施针,以及最佳下针的时机告知两人。

    于是先按照之前的方子熬了一剂药给庄妃服下,戴一刻钟后,庄妃似醒非醒之时,迅速在百会,风池等要穴小心落针,

    鲜血如珠冒了出来,几个太医垂手盯着,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

    薛翃见状上前,为庄妃在穴道旁侧轻轻按揉推拿,不多会儿,流出的血的颜色突然变浅了好些。

    但庄妃却仍是没有醒来,几个太医围在旁边,脸色渐渐地有些不好,突然一人惊道“娘娘的嘴角”

    大家忙看去,却见从庄妃的嘴角缓缓流出一丝血渍。

    正嘉走到薛翃身后,目睹这般情形,一时也惊住了。

    永福宫很快得知了含章宫发生的事。

    任凭是西华在旁边安抚,太后却再也无法按捺胸中惊怒之气,便命人来请正嘉前往。

    正嘉来至永福宫的时候,入内却见太后握着西华的手,隐隐地正说“这还有什么可说的眼见她要把庄妃治死了,若是这回不是先给庄妃看,此刻生死不知的应该又是哀家了。这样的人,皇帝还护着民间常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如今她什么身份都没有,皇帝就不念哀家了。”

    说着就垂了泪。

    正嘉咳嗽了声,上前道“太后可好些了吗”

    颜太后听见他的声音,道“皇帝来了,哀家这幅模样,哪里还能好的起来。”她转头寻找皇帝的方向“听说你叫和玉去给庄妃看过了怎么样,庄妃可好了吗”

    正嘉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庄妃躺了几天,自然不能着急,要慢慢恢复的。”

    太后笑道“皇帝也是睿智,说的滴水不漏。幸而庄妃还有一口气,若是立刻死了呢皇帝是不是该说她中毒太深,无力回天”

    正嘉挑了挑眉“太后”

    颜太后松开西华的手,道“皇帝,你过来我面前说话。”

    正嘉只好走到她身边,太后的手抖个不停,想要握住他似的,正嘉只得把手握了过去“朕在这里。”

    太后一把握紧正嘉的手“皇上还能来看我,哀家心里略有些欣慰,毕竟你还没完全把哀家抛在脑后。”

    正嘉的眼中也流露一丝孺慕之意“太后如何这样说,让朕无地自处。”

    “你如何对哀家,哀家都不怪你,”因看不见,太后的眼睛便只盯着别处,“你毕竟是哀家的儿子,为了儿孙,做母亲的人怎么都能使得,但是身为人母,容不得自己的儿子给别人玩弄在股掌之上。”

    正嘉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皱着眉心沉声说道“朕明白,太后,不必多虑。”

    “你宠爱她,纵容她,给她荣华富贵,或者名分皆可以,但是你不能为了一个女人,乱了纲常国本,”太后缓缓说道“哀家本来是相信你的,相信你心里有数,但是皇帝,也许连你自己都没发觉,你对她宠爱太过了。太过了。”

    正嘉无言。太后声音带些悲愤,道“以前,若是有人敢这么对哀家,你早就命人拖出去打死了。但是现在呢,她就差举着毒药让哀家喝下,你却仍觉着她是清白无辜的。你相信她而不信自己的母亲,哀家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

    太后说到这里,泪潸然而下。

    正嘉红了双眼“太后太后切勿这样伤感。朕并没有不信太后之意。”

    太后道“你若是相信哀家,若是还有一点孝心,你便应允哀家,立刻把那个人处死哀家不想再看见她”

    正嘉眉心紧皱,在他身后的西华闻言,也暗暗地握紧了双手。

    太后听不见皇帝的回答,满面痛楚,泪从双眼中滚落,她哽咽道“怎么了,皇帝,你还是舍不得吗让你在那个女人跟哀家之间选择,你还是,想要护着她吗”

    突然就在这时候,外头是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郑谷的声音,带些激动,道“皇上,庄妃娘娘醒了。”

    这一句话犹如黑暗中的曙光,把皇帝从无边的重压之下解放了出来。

    “醒了”皇帝回头,“太医怎么说”

    郑谷道“太医们说,娘娘身上的毒已经散了大半儿,而且眼睛也好好的,可见和玉仙长的法子是对的。只不过因为娘娘先前中毒太深日子太久了,所以恢复需要一段时间。”

    此刻太后的手微微松动,正嘉顺势起身,皇帝的眼中透出喜色“这样就好。若是如此法子,只怕太后也能即刻痊愈。”

    颜太后嘴唇微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显然让她非常的恼怒。差一点皇帝就可以被她推动了,只差一点

    太后道“皇帝,她的医术自然是高明的,但是,那九仙薯蓣煎里的毒,却是从哪里来的”

    正嘉不语,却是郑谷又小声说道“皇上,庄妃娘娘那边儿,似乎有话要跟皇上说。”

    正嘉道“太后,朕去看看庄妃的情形,总之,毒要追查,但最要紧的是太后的身体。您放心,您方才说的话,朕也都记下了。”

    太后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只道“去吧。”

    当下正嘉复来到了含章宫,庄妃喝了汤药,正在缓和养神,身边是嬷嬷们抱了三皇子。

    庄妃见正嘉来到,便要起身行礼,怎奈周身无力。嬷嬷们行了礼,先退了出去。

    正嘉制止了她,便问“你好些了”

    庄妃点头“臣妾失礼了,皇上,臣妾原本浑浑噩噩,醒来后听太医们说起,竟怀疑是那九仙薯蓣煎的问题,臣妾觉着诧异,因为臣妾、臣妾另有一件事想告知皇上。”

    “哦”

    庄妃道“那方子是道家良方,是经过效验的,绝不会有差,不然的话,和玉仙长明目张胆地拿了出来,谋害之心岂不是人人皆知了这是一件,另外还有一件,早在臣妾想要调制这九仙薯蓣煎的时候,因为要用器皿,便叫人从司库取了一些瓷瓶过来,只是要用的时候,突然宁妃发现,这些瓷瓶是釉中彩,只怕那彩釉跟药汤之间合在一起,天长日久的不好。于是臣妾才另换了白瓷瓶。”

    庄妃说到这里,微微气喘,又停了停,才继续说道“后来太后尝过觉着甚好,也要调制此物,本来臣妾想继续孝敬的,太后只说自己宫内弄得才舒心,于是臣妾便并照了太后的吩咐,只因为想起了釉中彩的事,便叮嘱了永福宫的嬷嬷,叫别用那种瓶子,免得药汤跟彩釉混合有些不妥当。”

    正嘉听到这里,回头看向郑谷“永福宫的药瓶是什么样的”

    郑谷道“奴婢看了一眼,的确是釉中彩。”

    庄妃咳嗽了两声,诧异道“臣妾明明仔细叮嘱过了,怎么居然还拿了这种药瓶呢皇上,臣妾看一定是药瓶的缘故。”

    正嘉心思转动甚快,即刻问道“如果永福宫是药瓶的缘故,那你这里却是没有用釉中彩,你却怎么也中毒病倒了呢”

    庄妃茫然道“臣妾、臣妾也不知道”

    正嘉道“你说是宁妃提醒了你那么,永福宫后来又用那种釉中彩,你跟宁妃协理六宫的事,难道她竟没有留心”

    庄妃道“宫中事务繁忙,当时宁妃是撞见了臣妾调药,永福宫里所用的东西,宁妃自然不可能处处都去询问做什么,只要有人去领,便给了就是了。”

    正嘉点头,安抚道“你很好。安心调养身子吧。”

    正嘉起身往外而行,郑谷随后跟上,道“皇上,事情想必清楚了,是永福宫的嬷嬷们不小心用了那些釉中彩所致。”

    正嘉道“不小心这可奇了,永福宫的嬷嬷都是办老了事的,经验丰富,怎么会弄出这么大的纰漏而且庄妃这里无缘无故也病了,怎么说”

    郑谷再也想不出来了。

    正嘉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冷冽,他低低沉沉地说道“凡事必有因果,如今找不到因,就看果便是了。这件事情里,有两个病人,但事实上要遭殃的人原本是谁”

    郑谷毕竟最知他的心,闻言巨震“您、您说的是”

    自打太后跟庄妃病倒之后,宫内沸沸扬扬地传,说是和玉要对太后不利。

    连太后自己,也口口声声地认定了和玉,更在方才,要求皇帝立刻处死了和玉。

    皇帝却猛然止步,他恶狠狠地盯着脚下的台阶“朕没说,朕什么也没说你也不许说”

    皇帝蛮不讲理起来,是无道理可循的。

    事实上郑谷的确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出了含章宫,皇帝突然觉察出身边空落落地,他失落地问道“怎么不见和玉”

    郑谷说道“先前还在,后来这会儿大概是去宁康宫了。”

    正嘉转头看着宁康宫的方向,这偌大皇城,从含章宫门口看不见宁康宫,反而瞥见了云液宫的一角,如此熟悉。

    此刻,皇帝突然什么都不愿再想,只是很想立刻见到那个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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