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 孟侜去年下雪的时候,被陛下严格限制在屋檐下, 眼巴巴地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 越是不让,他越是逆反心起,想在雪地里打个滚。
今年就很自由, 除非小秉钧在,不能让他有样学样。孟侜想在雪地里干什么都行, 甚至还能不撑伞,让雪花飘了一身。
一道明黄色的衣袍出现在墙角, 孟侜眼疾手快撑开伞,假装听话乖巧。
他穿着深红的官服, 发眉梢上沾着雪花, 脸蛋兴奋地红扑扑, 像一小颗裹着细碎糖霜的花生米。
楚淮引眸色一深, 喉结上下滚动。
想舔一舔。
孟侜接收到陛下危险的目光, 默默后退一步,我什么都没干。一个不察踩在了他自己滚的雪球上, 身体一晃向后倒去。
楚淮引伸手接住他,顺便一低头, 如愿以偿舔到了第一口糖霜。
“爱卿是甜的。”
孟侜被舔得痒痒, 脸色更红, 味觉出错要及时看太医。
楚淮引设了家宴, 请姜仪姜信以及贺渊一起进宫用膳。
小秉钧坐在舅舅大腿上, 笑得见牙不见眼。
舅舅回回进宫都带着大包小包的小吃食,酸酸甜甜皆有,但最后无一例外被孟侜截胡。
孟侜捂着肚子眼露渴求“我也想吃舅舅买的糖。”秉钧还小,不能让他吃这么多糖。
姜仪心一软,都递给孟侜“这些给你,秉钧的下次再买。”
孟侜嘴角一弯“谢谢舅舅。”
眼睁睁看着各种糖从眼前消失,几次过后,小秉钧学聪明了,舅爷爷一来,爬过去抱着他的靴子,五根小短指头撑开自己的衣服口袋,示意他往这儿放,还会皱眉苦脸地揉揉肚子,仿佛孟侜没给他吃饭。
兜里的,才是自己的。
有一回楚淮引看见这个场景,终于让他抓到孟侜带坏小孩的证据。在孟侜眼里,小秉钧不洗澡不吃饭不肯穿袜子都是陛下的锅,楚淮引觉得是时候摘下这顶冤枉帽。
“这个是跟你学的。”楚淮引抱起儿子,证据确凿。
孟侜噎了一下,“他怎么一学就会,一定是因为你。”
楚淮引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认下这个罪名,把儿子放在胸前,捂住他的耳朵,对孟侜道“子不教,父之过。朕晚上要惩罚你。”
孟侜吃惊“这什么破理由”
陛下和小秉钧一样好学,从孟侜身上学到了不讲道理的方法,从此小秉钧不吃饭不洗澡到处折腾,楚淮引就逮着孟侜床上还账。丞相大人差点抄起床板和陛下大打出手,然而结局都是被镇压的命。
孟侜被压在床上愤愤地想,等本官什么时候怀个二胎的就是他床上翻身做主把歌唱的时刻。他现在领两份俸禄,称得上一只人间富贵猫,任何时刻都很风光,除了在床上体力不如楚淮引经常被压榨。
但陛下一切都很小心,上次孟侜怀孕期间发生的事,让他短期内不想再让孟侜受第二次苦。他不愿意让孟侜喝药避孕,只能自己控制着不留在孟侜里面。幸而男子受孕几率本来就小,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卓有成效。
孟侜每次看陛下关键时刻悬崖勒马,一开始很同情配合,后来就幸灾乐祸,甚至被日到浑身无力时还能及时主动挽留。
陛下嘶一声倒吸一口冷气,差点缴械投降,怒而再日。
楚淮引怎么看不出孟侜的小花招,莞尔“朕今晚就让你怀孕。”
怀孕是什么立竿见影的事吗孟侜听出这句话的险恶之处,吓得往前爬“本官错了。”
陛下埋头苦干。
“听、听到了吗你儿子在哭本官要去看看。”
“外面有个黑、黑影,本官猜季炀在找你。”
“怀了怀了”孟侜胡言乱语,小腹上的凸起彷佛让他有种被干到怀孕的错觉,“陛下饶了我吧,我错了陛下英明神武玉树临风”
楚淮引顿了顿,起身给孟侜倒水。
这种时候为什么不能把说话的力气省一省,用在正道上。
陛下有点头疼。
除非把孟侜的嘴巴堵住,喘得说不出话这种事在孟侜身上少有发生,毕竟孟大人口技了得,肺活量高,脸红气不喘,嘴皮子上下一碰说个没完。
楚淮引怀疑这是一种另类战术。
孟侜咕噜咕噜地补充水分,抬头委屈巴巴地望着陛下,嘴边沾着一圈水光,眼睛湿漉漉惹人疼,“本官约好明天要和季大人商量正事。”
楚淮引揉了揉他的头发,“朕不动你了,睡吧。”
姜仪对外甥孙分外宠溺,特别是小秉钧在叫父皇和爹爹之外,学会的第三个称呼就是舅爷爷之后,恨不得倾家荡产给他买糖吃。
他抱着小秉钧,满眼欣慰“快长高吧,舅爷爷教你厉害的武功。”当年要是他在,孟侜能只有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任人欺负吗床上反制楚淮引都有可能。现在孩子都生了,练武也晚了。
楚淮引打了个喷嚏,收获一件来自皇后的爱的棉袄。
姜仪有点遗憾,顿时对小秉钧更期待了。
小秉钧不是很懂,在舅舅怀里专注吃糖。
小秉钧一周岁的时候被楚淮引封为太子。大臣们无一意见,毕竟他们一个月能看见几次楚淮引抱着小太子上朝,其中深意昭然欲彰。
小太子每回都很乖,大臣发言从不打断,但自家父皇说话的时候会兴奋地拍拍手。楚淮引看奏折时,他也咬着手指抵着头看过去,仿佛能看懂似的。一大一小,认真的眉眼何其相似。
他们还发现了一个不成熟的规律,小太子被抱着上朝的日子往往丞相告病假。
啧,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不能细想。
小太子每天早上都要至少看见一个爹爹,楚淮引为了不让他闹腾还在睡觉的孟侜,就抱着他上朝。
小家伙平时跟他孟侜一样机灵好动,到了宣政殿反而乖得不行,楚淮引怒斥某个大臣时,他也跟着板起脸,父唱子随,变脸天赋也随孟侜。
楚淮引第一次害怕吓到他,但仔细观察了一遍,发现并没有。小太子胆子大得很。
下朝之后,楚淮引把严镶留下来,对他道“最近各地呈上的事情多,这批奏折继续处理,但朕今日有急事,还请严爱卿辛苦一天。”
小太子跟着眼巴巴地看过来,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芒。
其实并没有,小太子只是对严镶官服上的图案感兴趣,跟爹爹一样。
严镶刚刚抱上孙子,对这种眼神毫无抵抗力“替陛下分忧,是臣分内之事。”
楚淮引面不改色地让小玖抱上奏折,严镶手里一重,赫然就是他刚才看见的三倍数量。
“”
小太子仍然以那种眼神盯着他瞧,严镶抱紧奏折,展开一抹慈祥的笑容。
“臣告退。”
严镶抱着一摞半人高的奏折去偏殿处理,进门一看,孟大人虽然没赶上早朝,但也过来处理公务了。
皇后都这么努力,他有什么理由懈怠
他想起陛下所说的急事,问道“孟大人今天可有其他事”
孟侜抬起头,想了想,“没有。”
严镶立即分了一半奏折给孟侜“这些都是加急的,其他的事先不管,今天把这些处理掉。”
孟侜接过来一半,发现都是楚淮引的工作内容,顿时好奇陛下今天在干什么。
可能是在带秉钧吧。
孟侜嘴角一勾,陛下今天带孩子,本官赚钱养家,很好,很一家之主。
两人一直看到天黑,严镶拿起一本奏折“这个需要盖陛下的章,有劳孟大人了。”
孟侜拿着奏折去御书房找陛下的私人印章,还没找到印章,突然从格子里掉出一个小木匣。
里面是两截蓝色腰带,布料粗糙,远不如垫在匣子里的黄色锦缎。
孟侜认出是他落水当日穿的衣服,他用匕首割裂腰带,滔天浪水里只留给陛下一个背影。
一刀两断,如此决绝。
没想到陛下还留着这个。
匕首锋利,断裂处平整利落,也不知陛下摩挲了多少次,才变成这副边缘毛躁的样子。
仅仅一个月而已。
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孟侜毫无预兆地落下泪来。
今天是孟侜的生日,楚淮引把奏折推给严镶,精心准备了惊喜,结果左等右等孟侜不回。
一问才知道严镶把奏折抱去分给孟侜了。
楚淮引“”
他只好到御书房去寻孟侜,看见孟小猫蹲着在看什么。
靠近时,听见一道带着哭腔的告白。
“楚淮引,我有没有说过,我很爱你。”
“朕知道。”楚淮引过去把他抱起来,合上木匣,“你不说朕也知道,就像朕不说,但朕视你生命。”
“嗯。”孟侜埋在他怀里点点头。
楚淮引牵起他的手“这里冷,我们回寝宫。”
孟侜脚步一顿,泄气道“可我奏折还没批完。”
一大堆,很重要。
第一次觉得奏折很烦。
楚淮引“”
“朕和你一起。”
于是严镶看见孟侜盖完印章回来,还带了个帮手,两人飞快看完他们那一半奏折后双双离开,并且贴心地替他叫了夜宵关上殿门。
严镶“”谁不想回家即刻含饴弄孙呢
他这是被这一家三口坑了啊。
殿外,陛下和皇后不懂严大人的忧愁,十指紧扣,走在回去的路上。
“你准备了什么”孟侜问。
“保密。”
不必互道爱你,已经相爱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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