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两个昨晚在门外守了一夜的小太监背靠着墙,低着头打盹,被前来换班的太监叫醒。
“别睡了别睡了,一会儿被万公公进来看到,又该骂你们了,皇上还没起吗”
当值太监抬起头,眼睛下面都是一片乌青,用手掩口打了个呵欠,跟同伴小声嘀咕“别提了,昨儿个夜里,里面闹腾了一宿,天快亮了动静才消下去,这个时辰,估计皇上还睡着呢。”
“闹了一宿”换班太监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并不感到惊讶,只是摇头惋惜道,“那顾常侍也算是个谪仙般的人物,也不知道昨晚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另一个略年长些的太监立即低斥道“噤声这也是你我能谈论的要是被皇上听到,还要命不要”
这时万忠全恰好从殿外进来,用拂尘指着几个太监问道“都杵外面干嘛呢怎么没人进去伺候皇上”
“回万公公,皇上怕是还没醒。”
万忠全闻言拿手拍了拍脑门,一副为难的样子,“今儿个是皇上召见阁臣的日子,这个时辰,阁老们应该都已经进宫了,皇上却还没醒,这可如何是好”
犹豫了片刻,万忠全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内殿的门,虽然怕叫醒皇帝会被皇帝责骂,但万忠全还是更担心会惹得杜谦仁不快,到时候就不仅仅是被骂一通这么简单了。
万忠全进屋,看到皇帝躺在龙床外侧睡得正酣,于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龙床旁边跪下,凑近沈映耳边轻声唤道“皇上,皇上,辰时了,三位阁老已经进宫,您该起了。”
沈映听到耳边有人说话,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他熟悉的宿舍天花板的颜色,而是一片明黄的帐子,才慢慢想起了自己昨天穿书的事实。
他现在不是大学生了,而是个皇帝。
沈映手肘撑在床榻上,想从床上坐起来,然而身子刚一动,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立即感觉到他整个人从脖子到脚,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酸疼,好像昨晚睡觉的时候被好几辆马车碾过一样。
一扭头,沈映便看到了躺在他旁边闭着眼睛睡得心安理得的顾悯,昨晚发生的一切顿时如碎纸片般纷纷涌入脑海,不由得凤眸冒火,怒从中来。
骗子混蛋还说只是有些疼,那他妈的是有些疼吗他疼得都晕过去了好吧
万忠全见沈映醒了,连忙爬起来,殷勤地伸手过去搀他,“皇上,奴婢扶您起来梳洗吧。”
沈映强忍住不适从床上下来,还好有万忠全搀着,他才不至于腿软摔倒,回头瞥了仍在呼呼大睡的罪魁祸首一眼,狠狠磨了两下后槽牙,要是他现在手里有把剑,他恨不能立刻就砍了顾悯这个王八蛋
就在沈映想叫人把床上的顾悯拖下来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腿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头皮立即一阵发麻,也顾不得管顾悯了,连忙吩咐万忠全“准备热水,朕要沐浴”
万忠全忙不迭地唤了外面的小太监去备热水,然后扶着沈映去了浴房。
小太监们闷头伺候沈映脱了衣服,扶他进了浴桶,等到全身都浸泡在热水里,沈映才觉得身上的酸痛感舒缓了些。
一旁的万忠全看到皇帝身上遍布全身的一块块红痕淤青吓了一大跳,“皇上,您这身上是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
沈映不想回答,闭目背靠在浴桶边缘,深呼吸了一下,冷冷道“朔玉呢叫他进来伺候,其他人都出去。”
“是,皇上。”
不一会儿,朔玉进来了,跪下道“奴婢给皇上请安。”
“请安你觉得朕能安吗”沈映冷笑一声,睁开眼,冷冷看向朔玉,“朕问你,你昨晚在酒里到底下了什么药”
沈映心知肚明,顾悯并不是那种奸淫之徒,况且昨晚失控的也不止顾悯一人,他自己也中了招,所以究其原因,只可能是他们喝的酒有问题。
朔玉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发怒,吓得趴在地上回道“回皇上,奴婢完全是按照皇上您的吩咐,在顾常侍的酒里下了迷情散,并未放其他的东西,请皇上明察”
迷情散这名字一听就不正经。
沈映拧起眉道“你说的迷药就是这个迷情散不是蒙汗药”
朔玉把头抬起了些,愣愣地看着沈映问“皇上,您要的是蒙汗药,不是迷情散”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沈映用力拍了下水面,气急道“当然不是”
朔玉吓得连忙重新低下头,声音颤抖道“请皇上恕罪,是奴婢会错圣意,因为皇上之前让其他侍君们侍寝的时候,都会给侍君们喝迷情散,奴婢才会以为皇上是要让奴婢在顾常侍的酒里也下迷情散,是奴婢蠢笨,请皇上宽恕”
沈映听完默默无言了好一会儿,原来真相竟是这样所以是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是该怪他没跟朔玉说清楚,还是该怪原来的小皇帝真会玩
靠,小小年纪,就学的手段这么龌龊,大应朝有这种皇帝,不亡国才怪
等等,朔玉说原来的皇帝经常给他的男宠下春药
那他这具身体岂不是身经百战
怪不得他总觉得穿过来后浑身哪儿哪儿都使不上劲呢,原来是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沈映咳嗽了一声,问朔玉“朕问你,朕的后宫一共有多少位侍君”
朔玉想了想回答道“回皇上,加上顾常侍,您一共纳了十四位侍君。”
沈映“”十四个就算一天宠幸一个都要排上半个月
沈映感觉有些头晕,用手撑着头,生无可恋地继续问“这些人,朕是否都宠幸过”
朔玉“回皇上,您从来没有真正宠幸过他们。”
沈映听完精神一振,没真正宠幸过是什么意思
“那朕给他们下迷情散干嘛”
朔玉沉默了片刻,似乎有点奇怪皇帝为什么会问他一个明明皇帝自己知道的问题,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回皇上,您让侍君们服下迷情散后,并不会宠幸他们,只是只是看着”
只是看着他们被情欲折磨,丑态百出,以此为乐,却从来都不碰那些男宠。
朔玉并不敢说得太详细,但沈映隐约已经猜到了他想说的是什么。
沈映有些哭笑不得,重新闭上了眼睛,边泡热水澡,边消化刚从朔玉那里得来的信息。
没想到原来的小皇帝,竟然有喜欢喂人吃春药,以此折磨人的怪癖
但比起和十几个男人乱搞,还是心理变态更能让人接受,沈映心里多少好受了点。
如此说来,昨晚的事也不能全怪在朔玉头上,毕竟他也是按照以前的规矩做事,哪里会想到小皇帝皮下已经换人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朔玉明明把药下在了顾悯的酒壶里,可最后为什么他也会喝下迷情散
朔玉肯定不敢糊弄皇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有人调换了他和顾悯的酒壶,而那时寝殿里只有他和顾悯两个人,所以换酒的那个人一定就是察觉到自己被下药的顾悯
沈映只要一想到昨晚那个乱臣贼子对自己做的事,就恨得牙痒痒,好你个顾君恕真是小觑了你
身旁忽然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沈映以为是朔玉发出的,并没有当回事,也没睁开眼,语气森然地问朔玉“朔玉,你说朕是皇帝,那是不是想砍谁的脑袋,就可以砍谁的脑袋”
“臣能问问,皇上是想砍谁的脑袋么”
沈映冷不丁听到顾悯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等看到面前站着的顾悯后,后背明明泡在热水里,却陡然蹿上一阵凉意,这个乱臣贼子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顾悯已经穿戴完毕,又恢复成了那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君子,一点都看不出来是那个昨晚在龙床上,敢对皇帝肆意轻薄的人。
朔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浴房里只剩沈映和顾悯两个人,而就在两个多时辰前,他们还同在龙床上巫山云雨,共赴极乐
气氛变得有一丝微妙。
“你怎么进来了”沈映双手扶住浴桶的边缘,把身体往水里沉了沉,警惕地望着顾悯。
“臣来给皇上请安。”顾悯拱手行礼,脸上却并不见多少恭敬。
沈映敷衍道“朕安,你先出去。”
顾悯身形未动,黑眸注视着沈映,“臣来伺候皇上沐浴更衣。”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提起昨晚的荒唐事,但顾悯的眼神让沈映莫名觉得不安,这是个来刺杀他的刺客,昨晚却被他阴差阳错下了迷情散还失了清白,心里必然十分痛恨他。
而现在四下无人,如果顾悯这时候动手,完全可以在他开口叫人之前,先悄无声息地结果掉他的性命
沈映猜测的不错,顾悯的确是来杀他的。
其实迷情散的药性解除后,只有沈映一个人昏睡过去了,顾悯一直清醒地躺在沈映身旁,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扼断小皇帝的脖子,可看到沈映毫无防备的睡颜以及脸上干涸的泪痕后,便下不去手了。
直到万忠全进来告诉皇帝,阁臣们已经入宫后,顾悯才下定了决心。
不能让皇帝有机会下旨定平阳王的罪,所以,只能再一次对不住小皇帝。
顾悯不动声色地朝沈映走过去,眼里慢慢凝聚起杀意,要怪,只能怪你无才无德,却偏偏坐在了不该坐的位子上。
沈映也察觉到顾悯眼里的杀气,脑中警铃大振,却也不敢将心里的害怕流露出来,要是让顾悯知道自己早已看穿了他的狼子野心,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千钧一发之际,沈映急中生智,抢在顾悯动手之前先声夺人道“你昨晚伺候朕伺候得还算不错,朕可以赏你一个恩典,说吧,想要什么,不管是什么,朕都可以允你”
想要什么给什么,这总可以饶他一命了吧
顾悯脚步一顿,听完沈映的话只觉得可笑。
不过只是太后扶持的一个傀儡,小皇帝还真拿自己当成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下之主了。
只怕他顾悯要的,他这个皇帝给不起。
顾悯并没有把沈映的话当真,漫不经心地道“皇上此言当真吗”
沈映腹诽,当然是假的你伺候得一点都不好,活儿简直烂透了烂、透、了
面上却一脸笃定地道“当然,君无戏言”
顾悯已经走到了浴桶旁边,只要伸出手,就能够到小皇帝的脖颈,再这么用力一拧,就可以将这段细长的脖颈轻松折断。
可他忽然觉得既然小皇帝的生死已经捏在他掌中,那么试探一下小皇帝的态度也无妨。
“启禀皇上,臣自己别无所求,但臣以前受过平阳王恩惠,深知平阳王乃是一个忠君爱民的忠义之臣,如今他却被人诬陷谋逆含冤下狱,皇上乃是明君,臣恳请皇上能够下令重审此案,还平阳王一个清白。”
沈映闻言心里蓦地一松,还以为顾悯和皇帝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原来就是为了一个平阳王那还不简单
小皇帝毫不犹豫地大手一挥“准了”
顾悯有点意外小皇帝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却也不觉得高兴,淡声道“只怕杜首辅不会同意皇上重审。”
沈映抬起下巴,不以为然地道“笑话,朕是皇帝,他只是臣子,朕要他重审,难不成他还敢抗旨不遵”
话音刚落,恰好万忠全从外面进来,隔着屏风说道“皇上,三位阁老已经到了宫外等候面圣,让奴婢进来伺候您更衣吧”
万忠全一来,顾悯自然没了动手的机会,沈映逃过一劫,赶紧下令“万忠全你进来,君恕你先出去,朕要更衣。”
顾悯没再多说什么,顺从地走了出去,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想多造杀孽,小皇帝虽然行事荒唐了点,但毕竟罪不至死。
既然小皇帝已经答应下旨重审平阳王的案子,就算最后不能替义父成功翻案,但至少也能为他们接下来想办法救人争取上时间,暂时留小皇帝一命也无碍。
没过一会儿,小皇帝便换上了一身绯色四团龙云纹紬交领夹龙袍,头戴金冠,精神奕奕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沈映走到顾悯面前,执起顾悯的手,语气深情款款地道“你是朕心尖儿上的人,朕既然答应了给你这个恩典,就绝不会食言,你且等着,朕现在就去下旨。”
顾悯一脸平静,宠辱不惊,弓腰谢恩“臣谢过圣上恩典。”
沈映凤眸微眯,挑起眼尾,眼风斜扫过顾悯脸上,嘴角勾了下,负手离去。
沈映当然没有蠢到以为他这个皇帝真的大权在握,文武百官都唯他命是从。
他只是一个傀儡皇帝,对付不了主角顾悯,也对抗不了反派杜谦仁,既然如此,那不如转移矛盾到他俩之间,引他二人相争,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宠妃与权臣,这出狗咬狗的好戏定然十分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的攻皇帝有十四个侍君与我何干
以后的攻不许选秀不许纳妃不许立后只能专宠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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