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刘太后看完相扑回到常青园,发现郭九尘已经在这儿等了许久。

    轿辇落地,郭九尘抬起手臂,殷勤地过去搀扶刘太后下轿辇,见刘太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关心地问“太后今晚似乎心情不错是发生了什么让您高兴的事吗”

    刘太后瞟了他一眼,扶着郭九尘的手臂往宫里走,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刚才在清露台看了出争宠的闹剧,觉得有些可笑罢了。”

    进了宫里,宫女们端茶倒水上来伺候,刘太后靠着软枕坐下来,端起茶喝了口,回想起方才擂台上的那一幕还是觉得可笑,摇摇头放下茶盏,悠悠道“之前哀家看那顾悯,还以为他会和他父亲一样是个人物,没想到啊,是哀家高估了他。”

    郭九尘不免好奇,“哦不知顾少君做了什么”

    刘太后用讥讽的口吻,将顾悯是如何为了讨皇帝欢心,自降身份当着后宫众人的面与一众军士比试摔跤,尤其是将顾悯那副拼了命想赢的模样,绘声绘色地跟郭九尘描述了一遍。

    说完之后,眼里流露出浓浓的不屑,冷笑着道“想当年,徐问阶贤相之名远播,追随者如过江之鲫,在朝中是多么风光,没想到生出来的儿子如此不肖,想必性情一定是随了他那个出身低贱的生母,优柔寡断,懦弱无能,堂堂男儿,净学着那些妃嫔媚上邀宠的做派,真是贻笑大方不过也难怪,顾氏到底只是个破落户出身的小官之女,就算让她有机会嫁到了徐家又能怎么样山鸡就是山鸡,从一只山鸡的肚子里能生出来什么人中龙凤”

    刘太后身为太后,平时在人前好歹得装一装仁慈大度,鲜少有像今天这般言辞尖酸刻薄说一个人的时候。

    还是对一个早已过世十几年的人。

    只有郭九尘明白,为何刘太后会对顾悯的生母顾氏如此厌恶,这还得追溯到当年高宗皇帝在世选秀女的一桩旧事。

    那时刘太后和顾氏都是入选的秀女,后来两人同时落选宫妃,成为宫女后又一起去了徐皇后宫里伺候。

    之后发生的事,就像是许多戏里演的那般,本是一对感情深厚的好姐妹,最后却因为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反目成仇。

    徐皇后有一同胞弟,名叫徐问阶,不仅长相俊俏风流,而且文采出众,在京中颇有才名。

    徐问阶经常进宫给皇后请安,免不了与身为宫女的刘太后与顾氏见到,一来二去,二女难免会为这样一个翩翩公子动心。

    等徐问阶到了婚配的年龄,徐皇后作为长姐自然要给弟弟操心婚事,徐皇后对在她身边尽心伺候的刘太后和顾氏都很满意,便有心在她们中间选一人做她的弟媳。

    刘太后是渭南望族出身,而顾氏却出身寒微,刘太后信心满满以为徐皇后会选自己成为徐家的儿媳,毕竟两族联姻,对徐家有很大的好处,可谁想到,徐皇后最后却选了小门小户的顾氏给徐问阶赐婚。

    不仅如此,徐皇后后来还将刘太后举荐给高宗为妃,如此一来,便是彻底断了刘太后对徐问阶的念想。

    看着自己昔日的好姐妹与心上人举案齐眉,而她自己却被困在深宫,伺候一个她根本不爱的男人,刘太后从此便对顾氏与徐皇后恨之入骨,想要报复这些害她落到如此凄凉境地之人的念头与日俱增。

    哪怕时至今日,这些人早已埋入黄土,化成了一堆枯骨,刘太后对他们的怨恨也不曾消散一分。

    郭九尘知道就算他开口劝刘太后看开些也是无济于事,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岔开了话题。

    “太后,您让老奴按玄慈大师所说的生辰八字去给昌平长公主寻的驸马人选,老奴近日已经找到了一些,您请过目,看看是否有合意的人选。”

    刘太后接过来扫了一眼,不满地蹙起眉,“怎么都是些平民子弟怎连一个出身像样点的都没,这样的身份,如何能尚公主”

    如今在刘太后心里,这事已经不仅仅是给昌平长公主选驸马这么简单了,还是给她投胎转世的宝贝儿子选亲爹,若是驸马出身太低,就算娶了公主也会被其他皇亲国戚瞧不起,连带着他们的孩子,自然也会被看低,刘太后当然不乐意。

    郭九尘道“太后恕罪,京城里那些豪门大户里的公子,老奴也命人去查了,可符合条件的少之又少,壬申年生人,今岁便已是二十有一,一般人家的儿子在这个年纪,早就娶妻成婚了,就算生辰八字相配,也总不能叫人休妻再娶吧”

    刘太后不相信地道“哀家不信,京城里那么多豪门望族,难不成一个符合要求的人都找不到你到底有没有把哀家交代的差事放心上”

    郭九尘沉默地想了想,欲言又止道“有其实还真有一个,但老奴以为此人尚公主不太妥当。”

    “为何”刘太后眉头一皱,“那人是谁,你且说来听听。”

    郭九尘脸色凝重地看着刘太后,压低声音道“是定北将军家的小公子,林彻。”

    刘太后怔了下,随后惊讶道“什么竟然是他”

    郭九尘点点头,“老奴之所以没有将林彻的名字写在上面,是担心若是林家娶了公主,会更加偏向皇上那边,太后别忘了,皇上对林家可一直是褒奖有加,拉拢之意显而易见。”

    刘太后目光一凝,万万没想到,林彻竟然会是壬申年,辛丑日生人,而且林彻的名字里也有“木”,满足了玄慈大师说的命里带木这一条要求,而她今晚也知道了,昌平长公主心仪林彻,他们两人,难道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太后,太后您在想什么”郭九尘见刘太后出神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提醒道。

    刘太后回过神,摆摆手道“没什么,你刚才说,担心林彻成了驸马,林家会倒向皇上是吧”

    郭九尘点点头,刘太后嗤笑一声,“那就想办法,让林家和皇上之间生出嫌隙不就行了”

    郭九尘眨眨眼,“不知太后的意思是”

    刘太后抬手摸了下齐整的发髻,眸光里呈现出阴冷的算计之色,“林家这些年在军中威望颇高,为了避免功高震主的情况发生,林家手里的兵权也该收一收了,不如就趁这次机会,用皇上的名义,收了林振越手里的兵权,届时林家和皇帝之间君臣离心,就算昌平长公主嫁过去,也不用担心林家会倒向皇帝。”

    没了兵权的定北将军府,就是拔了牙的老虎,届时不仅是昌平长公主一个人,就连整个定北将军府,也得被她拿捏在股掌之间。

    “用兵权来给长公主当聘礼,传出去,也算是一桩佳话了,”刘太后得意地瞟着郭九尘,要笑不笑地说,“你说呢”

    郭九尘向着刘太后深深一拜,奉承道“太后英明老奴心悦诚服”

    沈映让人把倒在擂台上的顾悯抬回了澄心斋,年轻人恢复能力就是强,还没等传的御医过来,顾悯人便已经自己醒了。

    沈映听到小太监禀报说顾少君醒了,急忙从外间进来,等到了里面却刻意放慢了脚步,没有走近顾悯躺的矮床,只是远远地看着,不冷不热地问“醒了”

    顾悯慢慢从榻上坐起来,赤脚站在地上站起身,向沈映行礼告罪道“臣弄脏了皇上的床榻,请皇上恕罪。”

    又来了,表面装得毕恭毕敬,其实还是在跟他闹别扭。

    沈映不明白顾悯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大气性,突然就跟他犟了起来,心里头刚消下去的火气差点又要往外冒,最后咬了咬后槽牙还是忍住了,甩袖走出去,冷冰冰地扔下一句,“知道自己脏就先去沐浴,把自己洗干净了再来回朕的话”

    这次顾悯倒没有跟沈映唱反调,许是他自己也知道穿着被汗打湿的衣服不舒服,听话地去了沐房沐浴。

    沐浴完换上干净衣服,顾悯重新回到了皇帝的寝居。

    屋子里点着凝神香,香味清淡,闻上去颇具凝神静气之效。

    沈映坐在罗汉床上,身体半倚着床上的矮桌,手里拿着本讲地理人文的书,对着灯盏翻看。

    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寝衣,宽大的袖子挂不住,往下滑落卡在手肘处,露出里面的两截肤色欺霜赛雪的手臂,头顶上的发髻因为卸掉了固定的金冠,变得有些歪斜,松松散散,垂了几缕发丝下来飘荡在双颊旁。

    不用像白日那般要刻意维持天子威仪,脱去了龙袍,卸掉了王冠,快就寝之前的沈映,看上去慵懒而随性,看起来好像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顾悯脑中,莫名浮现出几句诗句。

    “斜髻娇娥夜卧迟,梨花风静鸟栖枝。

    难将心事和人说,说与青天明月知。”

    眼前的人,到底在心底藏了多少事情,不能说与人知道

    可转过头想想,他不也是如此,心中挤压了太多的事无法与人言明,因为一旦说出来,必要天翻地覆。

    所以,他并没有立场指责皇帝对自己有所隐瞒。

    只是他气不过。

    气不过沈映明明对他无意,不喜欢他更不信任他,却能面不改色地装出一副对他情深不渝的模样,撩他诱他,嘴上说着山盟海誓,心里却只有利用。

    更气不过自己,愚蠢到将皇帝的逢场作戏当了真,甚至还动了情。

    他根本不敢去揣测,当皇帝成功用虚情假意哄得他上钩后,心里头会是怎么想的。

    是在嘲笑他天真好骗,还是因为戏耍到了他而感到沾沾自喜

    还有一种,是他一想到,就会心如刀绞的可能性,那就是皇帝嘴上说喜欢他,其实心里对他无比嫌恶,毫无半点情意。

    若真是如此,曾经有过的所有欢愉欢喜便都成了笑话一场,那才是令人冰冷彻骨的绝望。

    沈映早就听到了顾悯进来的脚步声,只是一直忍着没抬头,想看看顾悯会怎么做。

    最后还是受不了被顾悯闷不做声地一直盯着看,忍不住抬起头,放下手里的书,冷着脸拍拍身下的床板,“过来坐。”说完怕顾悯不听话,凤眸微睁,装作恶狠狠地道,“你要是还敢跟朕闹脾气,朕就让人进来把你绑在床上,别敬酒不吃”

    他威胁的话还没说完,顾悯便迈步朝他走了过来,沈映心头一松,语气软和下来,改了口,“这还差不多。”

    顾悯在罗汉床上挑了个位置坐下来,离沈映不远也不近。

    顾悯在外人面前,总给人一种不苟言笑、内敛深沉的印象,唯独在沈映面前,才会流露出几分真情真性,可今晚的他却变得异常沉默。

    跳跃的火光照在顾悯低垂的眉眼上,长睫掩映,在眼睑下面投下两道长长的阴影,叫人更加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绪。

    “到底还要跟朕闹脾气闹到什么时候”沈映深呼吸了一下,好似下定了决心了一般,率先打破沉默,一把拉过顾悯的手臂,“不就是面镜子吗朕赔你一百个行不行”停顿了下,摇晃了两下顾悯的手臂,像在撒娇似的,软着嗓子道,“别气了嗯”

    顾悯喉结上下动了下,开口的嗓音有些干涩,“臣没有生气。”

    沈映听出他嗓子有些干,低头在桌上找了下,桌上只有他的茶杯,便掀开杯盖,将自己的杯子举起来递到顾悯面前,“先喝口水。”

    顾悯看着眼前的茶杯,掀起眼睫望了眼沈映,心里一刺,又是在演戏吗

    不过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接过了茶杯,道了声谢然后喝了两口水。

    沈映看着他喝完水,然后继续问“没生气那你今天是闹什么别扭你当朕看不出来吗不过是娱乐表演,你那么拼命干嘛要不是朕喊停,你是不是准备一直比下去,直到被人撂倒在擂台上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台下等着看你的笑话”

    顾悯没说自己上台,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让人家看他的笑话,尤其是太后,这样才能让太后觉得他是个只知道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才能令太后彻底消除对他的戒心。

    另外一个目的,他就是单纯地想发泄一下,并不是要和谁斗气。

    顾悯淡声道“皇上误会了,臣只是一时技痒,忍不住想上台和羽林军里的相扑好手比试一下,又被激起了好胜心,才会失了分寸,请皇上恕罪。”

    沈映听完,思考了一下顾悯话里的真实性,怀疑地问“真的”

    顾悯直视着沈映的眼睛,点了下头。

    虽然顾悯点了头,但沈映还是觉得,顾悯下午来请安时候那个样子,明显就是在和他赌气。

    可顾悯不承认是因为镜子的事生气,若不是镜子,还能是因为什么呢沈映实在想不到。

    沈映想让现在沉闷的气氛变得轻松一点,便开玩笑道“你要是真没生气的话,那就给朕笑一个”

    顾悯面无表情地问“皇上想看臣怎么笑”

    沈映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你会怎么笑”

    顾悯正儿八经地道“臣会微微一笑、开怀大笑、眉开眼笑、笑里藏刀、皮笑肉不笑等等,不知皇上想看哪种”

    “朕想看”沈映抿了抿嘴唇,拍桌道,“皮笑肉不笑”

    于是顾悯扯着嘴角两边动了下,表情僵硬得像个假人,沈映看了“扑哧”笑出声来,伸手过去戳了戳顾悯的脸颊,打趣道“你这哪是皮笑肉不笑,朕看明明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顾悯放下嘴角,脸上又恢复成了没有表情的样子,“皇上对臣的笑可还满意”

    沈映止住了笑,挪动屁股,朝顾悯那儿坐过去,“你既然说自己没生气,那你又是因为什么事情板着张脸发生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顾悯微微侧过头,避开沈映的视线,“没什么,皇上多心了。”

    沈映用肩膀撞了一下顾悯,开玩笑地道“在朕面前不说实话,就是欺君知不知道”

    顾悯稳住身体,深深呼出一口气,转头认真地看着沈映道“皇上,不是臣想欺君,而是人人都有难言之隐,您明白吗”

    不是他不想说,他当然也想问沈映为什么要这么戏弄他。

    可有时候事情一旦说破,只会让双方都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若皇帝知道了自己的谎言已经被识破,那皇帝还会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与他谈笑风生吗

    当然不会。

    所以倒不如装不知道,起码,还能维持住现在,给彼此保留几分体面。

    “行吧,你实在不想说,那朕也不逼你。”沈映拍了下手,“不过,你得告诉朕,怎么才能让你忘掉烦恼,高兴起来”

    顾悯淡淡笑了下,“臣无碍,皇上就不必为臣操心了。”

    沈映看着顾悯的侧脸,忽地眉梢一挑有了主意,于是倾身头朝顾悯靠过去,飞快地在顾悯脸上亲了一下,亲完笑眯眯地问“怎么样这样有没有让你高兴一点”

    顾悯抬手摸了下脸,面对沈映的撩拨有些无奈,“皇上,您真不必如此。”

    沈映撇了撇嘴,装作沮丧地摇摇头,“那看来朕是没这个本事让你的烦恼消除了。”

    顾悯藏在袖中的手暗中狠狠掐了一下手心,提醒自己必须硬下心肠,绝不能再因为皇帝的虚情假意而心动,皇帝做这一切,都只是在逢场作戏,不能当真

    顾悯“皇上,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行,歇息就歇息,那你把油灯吹了。”沈映指了指摆在矮桌上的灯盏。

    顾悯奇怪,“您不进去睡吗”

    沈映振振有词地道“就算进去睡,也得熄了这里的火啊,这叫节约用火知不知道”

    顾悯不想因这种小事和他争执,便挪身过去把灯罩从灯盏上拿开,然后将里面的油灯吹灭,不过一口气的功夫,火光便闪了闪熄了。

    只是罗汉床上的光线暗了,但屋子里其他地方还点着蜡烛,昏黄的光线流淌过来,气氛好像在突然之间发生了变化。

    顾悯灭了灯,正想先起身下床,没想到被沈映从身后拉住了袖子,没等他回过头,就被沈映从身后搂住了脖子。

    天子单薄纤瘦,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温度的身躯,从后面覆上来,顾悯突然感觉自己眼前一花,眼睛似乎失去了辨别物体的能力,随后落在他耳廓上的亲吻,又让他连大脑的思考能力也消失了。

    “这样能让你高兴起来吗”沈映在他耳边问。

    顾悯猛地攥紧了手下能抓到的衣物,咬紧了牙根,命自己保持清醒,假的,都是假的,绝不能被迷惑

    沈映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心里暗暗奇怪,今天这人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定力这么强了这都能忍得住,可一点不像是平时的他。

    于是他决定再加大剂量。

    细碎带着湿意的吻,一路沿着耳尖到耳根到下颌最后拥抱从背后转移至身前,吻落在了嘴唇上,并且伸出舌尖试图让男人的薄唇打开,想得到男人的回应。

    “这样呢高兴了没”沈映感觉自己好像在亲一块木头,不禁有些恼火,微微用力咬了下顾悯的下唇,没人喜欢在床上演独角戏,再没反应,他可不乐意干了。

    沈映垮下肩膀,无力地叹气,“你到底在气什么啊要是朕哪里做得不对,朕给你赔不是成吗”

    “皇上没错,是臣错了。”顾悯的嗓音忽然变得异常得沙哑。

    沈映“嗯”

    顾悯转过头,两人的视线在昏暗的光影中,对上了,又似乎没对上,没等沈映的目光在他脸上定格,顾悯已经抱住沈映翻身将人压在了罗汉床上。

    他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明知道是皇帝跟他是逢场作戏,可这颗心还是会该死的不受控制地为之怦然心动,就像是飞蛾扑火,已然成了本能。

    罢了,人生如戏,既然都是戏中人,那在这场戏结束之前,不如就敲锣打鼓起来,痛痛快快地演尽兴罢。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要走个大剧情,感情线会有突破性发展,你们觉得他们会在什么情况下互相敞开心扉第一个猜对的姐妹,请她看整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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