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皇帝打算改革宗室制度的旨意就下达给了在京的诸王,藩王和郡王们的利益受损,当然不看善罢甘休,闹着要去御前讨个说法,沈映先礼后兵,先派了六部官员轮流去安抚劝说,等到稳住一部分人后,又让锦衣卫把那几个闹得最凶的藩王和郡王带进宫里。
那些人虽然进了宫,沈映却也不见他们,只让人好酒好肉伺候着,但不许他们离开所在的宫殿一步,另外,他还让人每天把这些王爷们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记录下来,命翰林院的经筵官每日卯时去给这些人讲解史书经义。
这些王爷们从来都在自己的封地养尊处优惯了,天不亮就让他们起床就算了,还要他们上“早自习”,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折磨死人
果然不出日时间,这些人的气焰便全都消了下去,他们怀疑自己若是还继续闹下去,那皇帝绝对敢这样关他们一辈子。
而在宫外的藩王郡王也在观望宫里的情况,见那几个闹事的进了宫迟迟不出来,担心危及到自己,也不敢再闹得太凶。
皇帝这次是铁了心要改宗室制度,若是他们这些人还在各自封地,尚有可能一争,可因为这次太后薨逝,他们不得不进京奔丧,成了瓮中捉鳖,若惹恼了皇帝,皇帝火气上来把他们一锅端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可要是人死了,那爵位不爵位的还有什么意义的呢
退一万步讲,后世子孙降爵总比现在直接撤藩的好,况且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都自顾不暇了,哪里又能管得到那么远的身后事呢
就在藩王们决心动摇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了风声,说汉王其实早就写好了同意降爵的奏表递进了宫里,想当头一个顾命亲王呢
藩王们听说了后,顿时气愤难当,纷纷指责汉王背信弃义,明明说好了要共同进退的,事到临头他反水起来倒是比谁都快,怎么对得起他们这些人的一番信任,简直无耻之尤
众王商量,绝不能让汉王那个阴险的老狐狸遂了心意,于是也都上表同意皇帝改革宗室制度,还在奏表里告汉王的状,痛批汉王表里不一,德行有亏,若是让汉王成为顾命亲王,那他们一定不服,坚决反抗到底
沈映收到了这些奏表后,让顾悯“不小心”将这些藩王说的汉王坏话透露给汉王,汉王知道后登时暴跳如雷,和那几个上表说他坏话的藩王大吵了一架,双方差点不顾及身份打起来,幸亏顾悯让人拦住了。
顾悯把当时现场鸡飞狗跳的情况回宫给沈映仔仔细细地描述了一遍,沈映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地连连拍大腿。
“朕还以为这些老东西有多硬气呢,果然是在富贵窝里浸淫太久,连骨头都泡软了,这才不过半个月,就都服软了,比朕想象的速度还要快上许多。”沈映转而冷笑,“朝廷每年花这么多银子,就是养了一群没骨头的蛀虫”
顾悯淡淡道“也是因为朝廷之前剿灭了先淮王、信王的叛乱,震慑住了他们,所以他们才肯向朝廷低头。”
沈映放下手里的奏本,“但仅仅这样还不够,这次得让他们好好知道一下什么是怕,以后回到封地了才会老实。”说罢,抬起头冲顾悯狡黠一笑,“这顾命亲王是国之栋梁,可得好好遴选才是,吩咐礼部、吏部、兵部,对诸王的才干以及各自在封地的功绩须得仔细考察核实,慢慢来,不用着急出结果。”
这些藩王被困在京城已经是度日如年了,沈映还要故意用遴选顾命亲王的理由拖延时间,他们非得急上火不可。
顾悯看着沈映促狭的眼神,莞尔一笑,“皇上英明。”
“另外,亲王以下,只要同意降爵的,就放他们各自回家吧,留他们在京城,朕还得额外花钱养着他们。”沈映提起这些米虫就嫌弃地拧起眉头,挥了挥手,道,“派探子好好盯着,看看有没有阳奉阴违,不安分的,大应的蛀虫能少一条是一条。”
顾悯望着越来越具杀伐果断的帝王气质的沈映,心中除了越来越多的钦慕,也随之生出几分得遇明主的豪情,拱手沉声道“臣遵旨”
为了达到削藩的目的,沈映苦心孤诣地谋划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如今计划终于快要达成,不由得心生感慨。
沈映站起身,走到永乐宫大殿外,举目远眺皇城上空的一方晴天,感叹道“纵观古今,削藩从来都不是一件可以一蹴而就的事,若当年皇长兄和徐大人不是急于求成,让藩王提前洞悉了他们有削藩的打算,也不至于会遭人陷害,落到那般凄凉下场。”
顾悯走到沈映身旁,与他并肩而立,轻哂道“他们失败的最大原因,并不是急于求成,而是他们信错了人。他们一个是高宗的儿子,一个是高宗的内弟,本该是一家人,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才会让恶人挑拨离间的奸计得逞。皇宫从来都不是一个讲亲情的地方,他们错就错在对高宗抱有希望,以为高宗会是个明君,以为高宗会相信他们,可悲可笑。”
沈映抬手拍了拍顾悯的肩膀,“不管怎么样,我们如今也算达成了他们当年的夙愿。”
顾悯按住沈映的手,漆眸深深地看着他,“因为臣比昭怀太子和家父有幸,臣遇到了一位明君,方能一展抱负。”
“好”沈映眉宇间意气风发,举起左手,挥动衣袖,豪气干云地朗声道,“今后这太平盛世,你我携手共创”
时间进入三月,春暖花开之际,沈映意外地收到了凌青蘅的辞官表。
这些年,凌青蘅帮他运营着六扇门,招揽了不少江湖上的人才为朝廷所用,六扇门的眼线遍布全国各地、黑白两道,各地一有风吹草动,在京城的沈映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凌青蘅也算为大应江山的稳定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沈映也曾想授予凌青蘅更高的官职和给他加封爵位,可都被凌青蘅婉拒了,他声称自己自小长在江湖,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不喜欢被功名利禄给束缚牵绊,况且他为沈映做这些,也是有自己的私心,能令他的家人沉冤得雪,为舒国公一家正名,便是给他最好的奖赏。
如今朝局大定,凌青蘅认为自己也该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于是便向沈映提出辞官。
沈映也知道凌青蘅为人洒脱不羁,为气任侠,并不适合留在官场,再三挽留但凌青蘅还是态度坚决地要辞官后,便批准了凌青蘅的辞官表。
凌青蘅离开京城的那日,沈映亲自微服出宫和顾悯一起送凌青蘅到城外。
一行人骑马行至郊外一处凉亭,勒马停下,凌青蘅先从马背上下来,转身朝沈映和顾悯拱了拱手,道“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也送到这儿了,剩下的路就让我一个人走吧。”
沈映跟着下马,含笑问凌青蘅“什么时候再回来”
凌青蘅甩了甩手里的马鞭,道“恐怕要等明年清明了,若明年清明我回不了,还请你们在我父母坟前替我上三炷香。”
顾悯点头道“放心,我一定替你办到。”
“你虽不肯接受朝廷的封赏,但你帮了朕这么多,朕的这番心意你可不能拒绝,朕已经命人把舒国公府打扫出来,日后你回京,便可以回家居住。”沈映顿了顿道,“一个人漂泊在外,也别忘了京城里还有你一个家,这里随时都欢迎你回来。”
凌青蘅爽朗笑道“好待我回来,再和皇上、摄政王把酒畅谈”
沈映又好奇地问;“对了青蘅,你离开京城后准备去外面做什么”
凌青蘅虽然性子洒脱,但其实和顾悯一样,前半生都活在灭门之仇的阴影下,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给舒家报仇洗刷冤屈,真正自由的时间也不多。
他默然想了想,随后开玩笑说“大概游山玩水,行侠仗义,再娶个温柔漂亮的姑娘,生两个孩子。你们沈徐两家倒是都有后了,那我也得给我们舒家留个后不是。”
沈映听完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地扫了顾悯一眼,拉着凌青蘅两个人单独走到一旁,却让顾悯别跟过来,然后悄悄地问凌青蘅“你不是断袖吗怎么娶妻生子”
凌青蘅怔住“我何时说过我是断袖了”
沈映疑惑“难道不是你要不是断袖,那为什么之前去南风馆当小倌儿”
“我当小倌儿是因为搜集情报需要,不得已而为之,我总不能男扮女装去青楼吧”凌青蘅正色看着沈映,严肃地道,“皇上,您可不能因为您和徐兄两个人是断袖,就认为全天下的男人都有断袖之癖,我就不喜欢男人,只喜欢姑娘”
沈映呆若木鸡“”难道我看的是假的这不是一本同性文学
凌青蘅见沈映表情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也没多说,抬头看了眼天色,走到自己的马旁边,脚踩在马镫上跨上马背,骑在马上对沈映、顾悯抱了抱拳,“好了,时辰不早了,我得赶路了,两位留步,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会有期”
沈映回过神,和顾悯一起抱拳向凌青蘅还礼,笑着道“一路平安,再会有期”
凌青蘅挥舞马鞭拍马离去,两人走到凉亭里目送凌青蘅的背影离开。
沈映忽地想到什么,凑近顾悯,神神秘秘地小声道“君恕,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顾悯转过头,奇怪地问“什么”
沈映抬眸认真地看着他“你在认识我以前,就是断袖吗”
顾悯摇头,不假思索地否认“不是。”
沈映高高挑起了眉梢“”这不巧了嘛,他也不是。
“但在遇到你之后,便是了。”顾悯轻笑一声,执起沈映的手,眼神温柔地望着沈映,“此生,也只对你一人断袖。”
“我亦如此。”沈映眼里也是柔情满满,胸中豁然开朗,原来他们三个人,都不是天生的断袖,他和顾悯之所以会变成断袖,只是因为遇到了彼此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沈映偏过头,遥遥眺望着前方凌青蘅已经变成了一个黑点的身影,在心里默默地说,希望你此去,一路繁花似锦,顺遂无忧,早日寻觅到属于自己的良缘。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削藩这个情节,参考了明朝的靖难之役和汉王朱高煦谋反,有兴趣的可以自行了解明朝永乐年间到宣德年间是怎么削藩的,为了避免被人指责借鉴历史、照抄历史这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没有写很详细,但攻受该做的肯定都做了,后期几个实力雄厚的藩王一被剿灭,其他藩王自然也就不成气候。
本文也不是权谋正剧、历史什么的,个人觉得剧情合理,逻辑通顺就行了,别对我要求太高,我就是个写情情爱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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