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冷淡

    沈瑞宇放在桌上的食指狠狠抽搐了一下, 被他攥紧。

    谢菱适时地开了口。

    “沈大人,多谢你能受理此事。这些时日我常常寝食难安,今日见了沈大人, 我总算是有所依托,心安些了。”

    沈瑞宇紧紧咬了咬腮帮, 重振涣散的精神, 重新面对公事。

    他看了谢菱几眼,收回视线, 盯着桌面道“谢姑娘与我从不相识, 我与令尊也甚少有所交集, 为何会是谢姑娘直接找到我”

    谢菱掩了掩鼻尖,半真半假道“从前, 我还只是个总角孩童时,便常常听闻沈大人断案如神, 今日我突逢此事, 又兹事体大,实在不知道能向谁人求助,想来想去, 竟然只能想到沈大人。”

    沈瑞宇作风一贯强硬,声名远扬,民间流传着不少与他有关的逸闻, 谢菱即便是深闺女子, 但有家父家兄在朝为官, 能听到些许, 也实属正常。

    而一个并没有人脉的女子,会下意识地去选择自己曾经听说过的人,这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 你又是如何得知函口的递信方式”

    谢菱并没有正面回答。

    “我与贺相的女儿,贺姐姐相熟。”

    贺相宰相要交由大理寺卿的信函,确实是经常从函口过的。

    这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如果说是从相府听来,也是有可能的。

    但沈瑞宇仍有些怀疑。

    谢菱右手揪紧了左手的袖口,垂下眼,圆润清亮的双眸遮了一半,眼尾似乎有些胭红,仿佛马上就能哭出来一般。

    “我向沈大人说实话。与沈大人联系的方式,是我从贺姐姐那儿巧问来的,贺姐姐对此事是一分也不知情。”

    “我不敢牵连旁人,给沈大人的信要如何写,也是我独自想了许久,谁也没告诉。就连我的贴身婢女,也不知道今日我要见的是谁。”

    她这是孤注一掷了。

    沈瑞宇想到她寄来的那些东西,都是独一份的物证。若是他不理会,或是没看到,她便再也没了后招。

    遇到事情便慌了阵脚,底牌轻易随便地交出来,如此轻率、莽撞,也确实符合一般闺中女子的作为。

    沈瑞宇的疑虑打消了大半。

    他抬起左袖,从袖口里拿出一支竹筒。

    正是谢菱寄给他的那个。

    沈瑞宇展开信笺,目光一行行扫过。

    她送来的物件,沈瑞宇已经找人验过。

    衣襟上有迷香的痕迹,虽然浅淡,但因为保存尚好,还是辨认得出来。

    绣鞋上风干的泥渍与郊外林中的泥土相同,以时间推断,少说已经过了五六日。

    谢菱突然找上门,沈瑞宇不是没有怀疑过她。

    但是千灯节出事在前,太子被罚在后,若说是为了太子做伪证,又怎么可能提前准备好这些东西。

    谢菱的信上所言全都与她的信物能对上,也更加证实了真实性。

    “具体细节,你都在信上说了,我不再多问。”沈瑞宇扬眸,盯着谢菱,这一刻他又是秉公执法的大理寺卿,眉眼间有着威重的压迫力。

    “我只问你一句,信中所说,是否句句属实”

    不得不说,谢菱也感受到了压力。

    但她神情纹丝未动,没有露出丝毫心虚,反而比之前更加真诚,郑重点了点头。

    沈瑞宇道“好,既然谢姑娘对你所叙述的内容负责,我会按规程处理。”

    说着,沈瑞宇拿出一张早已写好的文书,和一叠印泥,示意谢菱在上面盖手印。

    谢菱看了一遍文书里的内容,却没细看,表现得像是一个战战兢兢不敢耽误的女子,认认真真按了手印。

    那文书无非是说,谢菱保证,她并未做伪证,而大理寺也向她承诺,会最大限度地保护她作为线人的身份隐私。

    沈瑞宇收起信笺。

    似是不经意一般,问道“谢姑娘怎会想到,在柳舟上见面”

    听到这个问题,谢菱露出了会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影子,似是有些俏皮,又有些得意。

    “这里很隐蔽,不是吗所有人都划着一样的船,左右都是湖水,又无人可接近探听,我想着,比凉亭安全许多呢。”

    她眼儿圆,得意起来,像只装了满满的松果,急于向人炫耀的松鼠。

    与看似狡黠实则纯良的小狐狸比较,竟有些许相类。

    小小的聪明,也说不上是多么了不起的智慧,但总在关键时刻让人心喜。

    又因为这藏不住炫耀的性情,显得天真可爱。

    这一点,也很是相似。

    沈瑞宇眼中的情绪软了软,越发郑重地收起竹筒。

    他对谢菱道“谢姑娘,若没有别的吩咐,你先回去罢。我等会儿划到对岸,换一艘船,从另一边下去。”

    这是为了谨慎起见,谢菱当然没有异议,点点头。

    船头,环生又换了一首曲子,音调悠扬轻快,谢菱单手托腮,支在桌上,重新戴上帷帽准备下船。

    隔着帷帽的帘子,谢菱可以不再掩饰自己,随性地打量沈瑞宇。

    掐指一算,从玉匣与沈瑞宇分别至今,也已经过去十年了。

    沈瑞宇的模样倒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依旧爱穿宝蓝色,只是眉尾鬓角添了些风霜,也更添韵味。

    他想必经历了很多,但苏杳镜只会比他经历得更多。

    柳舟靠岸,谢菱向沈瑞宇行了一礼后,打算起身离开。

    沈瑞宇靠门边,坐在外,谢菱坐在里,经过沈瑞宇时,她步伐顿了顿,捏着绣帕,垂眸看向沈瑞宇,轻声道。

    “我与沈大人是不是前几日在戏园外曾遇见过”

    沈瑞宇肩背挺了挺,道“是。”

    谢菱用手帕掩了掩唇角,说“原来如此。上次会面,小女不识沈大人身份,多有不敬,小女在此,再次谢过沈大人。”

    沈瑞宇牵了牵嘴角,苦笑道“不怪你。”

    戏园外那般情形,谢姑娘大约是把他当成了一个为戏子一掷千金的纨绔,对他避之不及,也是理所应当。

    谢菱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门扉吱呀一声响,沈瑞宇抬眸看了看她的背影,神情遮不住的复杂。

    这位谢姑娘周身富贵,与玉匣有那么多的不同。

    可又聪慧灵动,让他总是时不时地想起玉匣。

    若是玉匣活着,他能让玉匣衣食无忧,快活悠闲,或许玉匣也会带着婢女出门游湖,与三两好友结交往来。

    沈瑞宇出神半晌,终究靠在椅背上,掩面无声叹息。

    皇宫中。

    皇后未施粉黛倚靠在床头,面色青白,双眼底下能看出深深的青黑痕迹。

    她手里紧紧捏着一封信,信上的字迹娟秀,落款是谢氏小女。

    旁边,皇后最为贴身信任的孔嬷嬷压抑着怒气,低声沉沉道“娘娘,谢家的那个小女子竟然敢玩阳奉阴违的把戏,那日在宫里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变了卦,让奴婢想个法子好好教训她”

    皇后提了一口气,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谢菱会变卦,皇后其实想到了的。

    当日看谢菱的反应,就知道,谢家这个三女儿并不似传言中的蠢笨呆傻。

    皇后既然找上谢菱,既然有后招防着她。

    收到谢菱这封声东击西的回信之后,皇后当场亦是勃然大怒。

    当时便恨得要将所有折腾人的法子在谢菱身上滚一遍,否则她一个小小的官宦之女,也敢漠视皇后,与皇后玩心计。

    真当太子的东宫要倒了,她这个皇后也再没有威严了不成

    但皇后还没来得及对付谢菱,自己宫中却是接二连三地出事。

    婢女梦魇,口吐白沫地说着胡话,说常常在井边见到一个腰肢极细的女子,一个劲地喊冤。

    这胡话,还恰巧被皇后经过时听到。

    这等胡言乱语,自有嬷嬷去收拾,皇后自然无心理睬,兀自走进殿中,刚坐下还没喝一口茶,却发现一个密锁的箱笼打开来,一张以朱砂笔抄写的生辰八字飘落在旁。

    这箱笼是只有皇后与孔嬷嬷有钥匙的,何人能打开

    皇后惊怒交加,抓起那张生辰八字仔细一看,吓得脸上都没了血色。

    “小昭”皇后喃喃出声,似是悲痛,却又迅速地将那张纸塞进孔嬷嬷怀里,勒令她立即去烧掉。

    孔嬷嬷自然赶紧照办,烧干净后回来,紧张得面皮都在抽搐。

    小昭是皇后娘娘少时的贴身侍女,与皇后娘娘极为亲近,若是小昭现在还存活于世,孔嬷嬷在凤曦宫的地位定然不如小昭。

    可是,小昭死了,死在皇后娘娘手里。

    那时娘娘刚封后位,为了固宠,急需一个棋子。

    小昭面容清秀,独特在腰肢极细,被皇帝偶尔看见,赞过几次。

    皇后便想将小昭推出去,可小昭不愿意。

    她一整晚一整晚地跪在娘娘屋外恳求,说自己只想安分做一个侍女服侍娘娘,不想侍奉皇上。

    那时所有人都说小昭傻。

    孔嬷嬷也觉得小昭傻。

    不过,别人觉得,小昭傻就傻在想做奴婢而不想做主子,孔嬷嬷却觉得,小昭傻在以为自己能够改变娘娘的旨意。

    最后小昭还是被封了美人,依旧住在凤曦宫里。

    皇帝得了新人,自然新鲜,可惜在圣眷最浓时,遭当时也同样受宠的丽妃嫉恨,毒杀而死。

    皇帝痛失美人,恨上心头,将丽妃狠狠贬斥,直至贬为更衣,与寻常奴仆也没有什么分别。

    活下来的孔嬷嬷当然知道,那毒不是丽妃下的,而是皇后。

    皇后那一步棋赢得很稳,此后长达五年,后宫中无人盖过皇后的圣宠。

    小昭一条命换了皇后五年的安稳,但皇后也没了那唯一一个替她梳头时,会同她嬉笑说闹的玩伴。

    皇后大了,当然不需要玩伴。

    但杀了小昭,却多少会有些忌惮。

    否则,又怎么会将小昭的生辰锁在箱笼之中

    孔嬷嬷知道,自己是糟了飞来之祸。

    这箱笼的钥匙,只有她与皇后娘娘能拿到,这事儿娘娘被犯了大忌讳,指不定为了出气,会把孔嬷嬷也活活打死。

    孔嬷嬷战战兢兢,烧完生辰八字后回来复命,便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只差拿着碎瓷片当场剖心以证清白,才叫皇后放过了一马。

    皇后本就连日操劳,乍受惊吓,生了心病,躺在床上休养。

    皇后一日不好,孔嬷嬷就一日放松不了,坐立难安。

    谁也不知道那箱笼是如何打开的,又是如何恰恰好,让小昭的那张纸落了出来。

    为了转移娘娘的注意,孔嬷嬷费尽心思地在其它方面挑着毛病。

    今日见到皇后又拿着那谢菱的信纸出神,孔嬷嬷自然是不遗余力地将这个谢菱好一顿痛斥,只恨不得拿她去替皇后出了气才好。

    孔嬷嬷还要开口,皇后却阻住了她。

    皇后的声音依旧没什么力道,却比前几日要平静许多。

    皇后看着孔嬷嬷道“嬷嬷,小昭死了,有十五年了吧”

    其实是十三年。

    但孔嬷嬷当然不敢反驳,深深埋头下来,讷讷答是。

    皇后面上竟浮出了一丝怀念。

    “逝者已矣,有时候,本宫也会想,世上的女子,若是都能如小昭那样性情单纯,不慕权势,不喜争斗,本宫的日子,也会过得轻松许多。”

    皇后又看向手里的信纸。

    “当日,小昭为了避宠,跪得双膝肿如馒头。今日,这谢家三女为了保全自身,不卷入皇权斗争,大约也是拿了浑身的胆儿与我周旋。”

    皇后笑了一声“也罢。为难一个女子,又有什么意思。嬷嬷,你说是吗”

    孔嬷嬷满头冷汗,迟疑着答“是。”

    皇后以手指梳了梳日渐干枯的长发,从床上坐了起来,双腿踩到地面,定定想了一会儿。

    “那便试试她说的,也无妨。嬷嬷,你替我去找个名目来,这两日,我要见大理寺卿一面。”

    听见皇后吩咐她做事,孔嬷嬷紧绷的心肌才猛地放松下来,赶紧妥帖地应了,犹豫又犹豫,又问“娘娘,小昭这事,真不是老奴所为,您可信老奴”

    皇后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我信。”

    “那,那这究竟”孔嬷嬷是真的不明白了。

    总也不可能是皇后自己做的。

    她绕这么大一个圈子,难道就为了寻个借口,放过谢菱

    皇后抬起眸子,看了眼窗外。

    声音压得极低,道“你以为,我这凤曦宫中,就真的百密而无一疏”

    孔嬷嬷疑惑道“那是自然。娘娘执掌凤印,在后宫中便是天,难不成还有谁有这个手段,将耳目插到娘娘面前不成”

    皇后捂着胸口,咳了两声。

    “你说的不错。在后宫中,我是天。可在这整个皇宫中呢”

    皇宫中,那当然是天子

    孔嬷嬷倒抽了一口冷气。

    皇后起身绕过她,低低地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早年,陛下手中培养了一支力量,名为谛听。这支秘队,专门负责探听全天下朝臣的秘密,是陛下遍布京城的耳目。”

    “陛下坐在朝中,可臣子们的家事,他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有一个说法。金朝的臣子晚间与小妾同寝时,肏了多少下屁股,那个做官的可能不知道,那个小妾也可能不知道,但,谛听一定知道。”

    “所有人在皇帝面前都没有秘密,自然,也就没人能反抗皇帝。”

    “我这小小的后宫,你真以为能逃得掉”

    “凤曦宫里发生了事,不是你,不是本宫,除了谛听,还能是谁”

    越是往下听,孔嬷嬷越是心口冰凉,颤声道“娘娘的意思是,这是陛下所为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或许,或许是旁人呢”

    娘娘是皇后,如今,竟也已经到了怀疑自己枕边人的地步了吗。

    孔嬷嬷觉得悲凉。

    皇后紧蹙着眉。

    “从一开始,谛听不成规模,是交给三皇子培养的。但是也就几年,皇帝便从那个花花草包手里把谛听拿了回来,直到如今,除了皇帝,谁也无法调动谛听。”

    孔嬷嬷吓得腿一颤,往后退了一步。

    “娘娘的意思,这谢菱是动不得了。她究竟是什么人,陛下竟会护着她”

    皇后摇摇头。

    “护着她不见得。皇帝大约是知道本宫召见了前朝官宦之女,恼怒本宫伸手过长,便揪出本宫从前的阴私,摆到本宫面前,以作警告罢了。”

    “只是赶巧了,这谢女也贪生怕死,虽然临时变卦,倒也不算完全背弃本宫,反倒给本宫了助力。”

    皇后重新拿出那张信纸,又看了一遍,冷冷笑道。

    “本宫与皇帝的夫妻情分,早已尽了。为了护住我儿,哪怕他再警示又如何本宫定会拼尽全力,直到,本宫也拼不动的那一日。”

    孔嬷嬷听罢,浑身颤抖,却不敢说话。

    谢菱回到房中,推开门,先看了一眼书桌。

    干干净净。

    她又退出去,看了一眼窗檐。

    也是什么都没有。

    环生见了,问道“姑娘,瞧什么呢不是说累了,要回来早些歇息吗”

    谢菱转头看看她,摇摇头,又点点头“嗯,没什么。”

    谢菱重新进屋。

    好几日了,那个佚名人没有再联系过她。

    这当然是好事。

    但,谢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上一次佚名人送信来,是为了警醒她远离皇后。

    难不成,是为了提醒她,被皇后发现,捉住杀掉了

    谢菱微微垂下眼。

    对于苏杳镜来说,任务世界只是任务世界,这其中发生的任何跟书中角色有关的事情,都无所谓。

    但是除了这些角色之外的其他人,苏杳镜很难不把他们当成活人来看待。

    她并不想稀里糊涂背上一条无关的人命。

    尤其,客观上来讲,她还欠那人一条命。

    谢菱重新裁了张方纸,悬笔于上,却又停滞许久。

    最终狠狠蹙眉,写下五个字“你还活着么”

    谢菱将这不大礼貌的五个字叠成纸船,放到了窗檐下。

    吃晚饭时,她特意将院子里的下人全都支了出去。

    大约有小半个时辰的空档,院子里是没有人的。

    等谢菱消完食回来,小六子已经在院子里拿一个网子捕流萤。

    他蹦蹦跳跳地跑来跑去,不经意间,将窗檐下的东西打落了下来。

    小六子捡起那物,惊奇道。

    “这是什么看上去像片小舟。”

    谢菱吓得眼睛一瞪,脚程立刻加快了,冲到小六子面前去,将白纸叠的纸船夺进自己手里。

    凶凶道“我放的东西,不要乱拿。”

    小六子缩了缩脖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笑眯眯地朝谢菱讨好地一弯眼,然后一溜烟跑了。

    谢菱心气不顺,拿着那只小船进了屋。

    她展开小船,看了一眼便皱起眉。

    上面依旧是她写的字。

    这已经是第二封没有人收的信了。

    谢菱抿唇。

    翌日,谢菱刚梳洗好,谢安懿又兴冲冲地跑进来。

    “花菱,我那几个友人,又约我们一道出去,你既然已经打扮好了,这就跟我出门吧”

    谢菱一阵无语。

    “大哥哥,人家要你带的是娘子,你为什么老叫我去”

    谢安懿瞪着眼睛,比她更是无辜“你看你大哥哥我,像是这几天找着了媳妇的样子么。”

    谢菱“”

    她懒懒道“不去,我不大想见生人。”

    “你总是这样,像只猫儿似的,日日蜷着,有什么意思呢。还是跟我去吧,不是生人,都是上次你见过的。”

    谢菱闻言,来了点兴趣,扬眸问“上次见过的”

    “不错,都已是熟人了。甚至,三皇子这回也还会来呢。”

    说到这里,谢安懿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毕竟,上次他对三皇子还曾妄加揣测。

    原来是任务上线了。

    谢菱点点头“好罢,不过大哥哥,你这婚姻之事,也得抓紧了。”

    谢安懿被妹妹催得一阵想流泪。

    他也想啊,可媳妇也不是能想得来的。

    这些公子哥是会享受的,这一回,又换了个地方玩。

    谢府离那儿近,谢安懿带着谢菱早到了。

    又与陆陆续续来的几个人说了会儿话,便听不远处有清远钟鼓之声逐渐靠近。

    几人探头看去,只见打最前头,一左一右两个执事太监捧着香巾、拂尘,后一排是两个侍女,分别捧着宫扇、香炉,再领着数个太监,抬两顶金顶銮舆,向这边行来。

    见此情状,先前同谢安懿说话的那人打了下羽扇,遮住下半张脸,啧啧道“如此排场,一看便知道是三殿下到了。出门游玩也有这样的威仪,果然人人都说,宫中最受天子疼宠的,便是三皇子。”

    谢菱默默听在耳中。

    不过,以她之前几次见到岑冥翳的情状来说,三皇子似乎也并不是每一次都如此铺张。

    銮舆停了,太监们弯下腰请贵主儿下轿,右边的轿帘被扑打开,露出一张颇有福相的小脸,眼睛滴溜溜地转过来,大喊一声“菱菱姐姐”

    便迈着小短腿下轿,急不可耐地要朝着谢菱扑过来。

    谢菱向明珠公主行了一礼,才接住她软乎乎的小身子。

    明珠抱着谢菱的腿,不撒手了。

    另一顶銮轿中,三皇子从容走下来。

    他双目如鹰,在人群中一扫,便迅速地看向了谢菱的位置。

    不过,谢菱也不确定,他是在看自己,还是在看扒在自己腿上的他妹妹。

    岑冥翳走了过来。

    目光只在谢菱身上扫了一眼,便移开。

    他端起手,朝在场的几人纷纷行礼打过招呼,最后才微微转向谢菱的方向。

    眼也没抬,不知是不是刻意地,避开了谢菱的视线,淡淡道了声“谢姑娘。”

    说完,他就转过身去,背朝着谢菱,和另几人闲聊起来。

    谢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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