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梁好运睁开眼,习惯性直接起来,身体的不适迫使她又躺回去。
梁好运忍不住骂张跃民。
昨儿嘴上那么花花,她以为张跃民就算没实践经验,也该是个理论性选手。
结果什么都不懂,昨晚那盒东西还是刘向东送的。
梁好运对着亮堂的房顶翻个白眼,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起吧。”
梁好运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张跃民立在门口,道“饭好了。”
“你咋不叫我”梁好运连忙爬起来找衣服。
张跃民随手带上门,给她拿一套干净的。发现衣服是他俩去市里买牙刷牙膏那天梁好运穿的,张跃民忍不住皱眉,衣领都磨毛了。
张跃民塞回去,道“这个别穿了,你的裙子该干了。”
“今天穿红色的不好吧。”
张跃民“到县里换白色的。”
“对哦。”梁好运忘了他们在县里有房。
夏天热,昨儿洗裙子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张跃民估计裙子干了。拿起来摸摸,果然连上面的晨露也被初升的太阳晒干了。
张跃民脚步一顿,连忙撑开裙子,收腰处炸开了。
“这条裙子的质量”张跃民紧皱的眉头松开,不是裙子质量差,是人为的。
梁好运身材消瘦,不可能是她撑开的。他洗的时候甭说线炸开,连线头也没看到。密密麻麻,每一处都跑了两道线。他还忍不住感慨,不愧大公司,身材不变一条裙子足矣穿三年。
张跃民四周看去,他哥跟他姐坐在大灶台旁边的案板上吃早饭俩人得去上班。
大抵张跃民结婚了,张爷爷张奶奶的心事了了,还能搬去县里,离儿子媳妇远远的,所以昨晚睡的不错,今儿心情很好。梁好运没起,他俩就在村头路口跟人聊天。在院里都能听到老两口的笑声。
张跃民不用担心两位老人突然进来,便问张跃华“大伯大妈呢”
张跃华朝西屋努一下嘴。
“咋了”张悦芳皱着眉头,一大早就找事啊。
张跃民拿着裙子走过去,让她自己看。
张悦芳惊得长大嘴巴,口中的馒头掉了都不知道,“这,这是不是质量问题”
“这是有牌子的。你当人家大公司是去市里卖菜,就做一锤子买卖。”张跃民没好气道“我晒衣服的时候你们都在,裙子质量差,我会一声不吭”
张跃华气得筷子往案板上一摔“妈,出来”
回答他的是满院寂静。
这心虚的样儿,张悦芳为她母亲开脱的话说不出来了,“跃华,小声点,别让爷爷奶奶听见。”
“就得让他们听听。”张跃华气得双手叉腰,“他们这样还不都是他们惯的。我平时说他们几句,爷爷奶奶不是数落我不懂事,就是让我忍一忍,以和为贵。再忍他们敢杀人妈”
“你有啥证据”罗兰香从屋里出来。
张跃华气笑了。
张跃华的智商确实没法跟张跃民比。同样一篇课文,张跃民一两遍就能背的滚瓜烂熟。张跃华得念十遍二十遍。可是不等于他傻。
“我说啥了你就管我要证据。”张跃华反问“你知道自个这叫啥此地无银三百两。昨儿晚上我还奇怪,你们那边的门咋一会儿关一会儿开,半夜三更不睡觉折腾啥。合着做贼去了。”
罗兰香顿时气得变脸,厉声道“张跃华,我是你妈”
“你不是我妈,我都懒得理你。”张跃华瞪她一眼,转向张跃民“裙子多少钱,叫她给你。”
张跃民笑着问“可能吗再说了,我也不差这点钱。让你们看看,是怕你们觉得我冤枉她。也让你们长点心,免得过几天她服个软,你们又不计前嫌,工资全给她。”说着,看一眼罗兰香,“几十岁的人了,干这种事,你不觉得丢人,我都嫌丢人。以后别说我认识你。”
“跃民”张跃华忍不住喊。
张跃民停下,道“你最好别跟人说你妈啥德行。小心没好姑娘敢嫁给你。”转向张悦芳,“还有你,摊上这么个妈,以后婆家不如咱家,人家也看不起你。”说完就回屋。
梁好运已穿戴齐整,见他进来便伸手“给我吧。幸好有缝纫机,到县里缝一下就好了。”
“听出来了”
梁好运道“她不敢剪掉一块,太明显了。你我不计较,爷爷奶奶也得数落她。”
张跃民赞同“洗脸刷牙吧。七点多了。”
“你大哥大姐咋还没走”
张跃民“他们八点上班。从这里到县里十分钟就差不多了。”
“他们中午也回来”
张跃民回想一下“有时候回来,有时候不回来。街上的饭菜也便宜。我去盛饭,你去喊爷爷奶奶吃饭。”
饭毕,梁好运收拾碗筷,张跃民检查车子,以免半道上又没气。
老两口见状,就让梁好运跟张跃民走,锅碗瓢盆他们收拾。
梁好运的第一反应是找张跃民。
张跃民道“你们都别收拾,让他们两口子收拾。”
老两口想到儿子媳妇昨晚和今早不干活,却没少吃,就冲梁好运摆手。张爷爷朝屋里喊“跃华他妈,出来刷锅洗碗。”
梁好运跟着张跃民到外面还忍不住回头看“他们不会又装死吧”
“管他呢。他们中午要是不做饭,就把爷爷奶奶拉去县里。”张跃民跨上车子,回头看到梁好运要上去“要不要坐,坐前面”
梁好运停下,禁不住眨了一下眼。
张跃民不自在的干咳一声,“你身上,就没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意有所指地问。
梁好运下意识往四周看,亲戚邻居离的都挺远,就瞪一眼张跃民“你还敢说”
“那回去找个棉衣垫一下”
梁好运没好气道“不用我没那么娇贵。”扶着他的腰坐上去,“走了”
张跃民又忍不住干咳一声,“那,我骑慢点。”
“跃民,你俩就这样回娘家”
张家住村东头,张跃民他俩要去县里得从村西头的大路上往北拐,所以就要穿过整个五里坡。
张家西边的邻居问出口,在西边聊天的人看到他俩两手空空,也忍不住提醒“你们就这么回去可不行。”
“我们去县里办点事,回来再去。”张跃民说完,就使劲蹬车子。
一眨眼消失在众人眼前。
到县里,张跃民就和梁好运去买菜和肉,放冰箱里留晚上吃。
随后又去买两个风扇。东西两边的卧室以及中间的厅堂都按上吊扇,也快到十点了。此时,俩人才慢慢悠悠去公安局。
钱多银等的心急如焚,频频跑出来看他们来了没。
帮忙招呼客人的胖婶也着急“快十二点了,好运跟她男人咋还不来”
“谁知道。”钱多银皱眉,“回来我才收拾她。”
胖婶“是不是林家出啥事了”
钱多银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梁好运这么快就知道林家给她一万块钱,气的不愿回来。
随即想想,钱多银觉得不可能,那个死丫头不敢。
“不会的。林家能出啥事。”钱多银摇头说道。
“不好了,不好了”
一群孩子打东边跑来。
五里坡在大路东边,吕梁村在通往县城的大路西边。梁好运和张跃民要过来只能从东边。
胖婶看到这群孩子打东边来,连忙问“是不是看到好运跟她那个丈夫了”
“不是。村头来了好几辆警车,你们快看”
乡间的路坑坑洼洼,低洼处有半个轮胎那么深,警车到了乡间也不敢开太快,以至于都没孩子们跑的快。
小孩子们指着东边,胖婶看过去,小汽车晃晃悠悠晃晃悠悠跟个年迈的乌龟似的,一点点往这边移动。
胖婶赶忙问钱多银“不会真是好运出事了吧可是那孩子,能出啥事啊。”
钱多银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想想自个干的事,没违法。那一万块钱又不是她拿刀架在张跃民脖子上,逼张跃民出的。
钱多银冷静下来,道“她出事公安也是找张家人。是不是村里谁家出事了”
警车在钱多银跟前停下。
钱多银不由地后退一步,胖婶上前,迫切地想知道是不是梁好运出事了。
车门打开,张跃民和梁好运下来。
胖婶猛然停下,反应过来上去拉梁好运。
张跃民伸手把梁好运带入怀里,躲开胖婶。
胖婶扑了个空,索性也不再往前,直接问“好运,出啥事了”
随后下车的公安道“她啥事没有。我们找钱多银和梁守义。钱多银在吗”
胖婶以及小孩子们同时看向钱多银。
民不与官斗,这句话流传了千百年。即便现在,老百姓骨子里还是怯当官的。何况这官还是公安。
钱多银没了以往的嚣张劲儿,结结巴巴问“公安同志,我啥都没干,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公安道“没错,找的就是你。不过,你也别怕,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是不是钱”钱多银转向梁好运。
梁好运皮笑肉不笑,故意刺激她。
钱多银顿时大怒,陡然拔高声音“我就知道”
“你做什么”公安干警有些不快。
钱多银的气焰一下子消失,忙不迭坦白“公安同志,这事真不怨我。张家人瞧着好运这丫头长得漂亮,非要给我们一万块钱彩礼”
“一万”
被警车吸引过来的亲戚邻居齐呼。
公安转向梁好运,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可没交代。
梁好运“我也是昨晚才知道。我大妈钱多银和大伯梁守义管张跃民要一万块钱彩礼。张跃民痛痛快快给他们,以为他们会把这个钱给我。
“我大妈说,张家就给他们一千。我这些年在他们家花的也不止这个数,别指望这个钱给我,也别指望她置办嫁妆。大妈,那个钱可是跃民给我的。”
“我,我这就给你拿去。”钱多银转身就往屋里跑。
公安张了张口,一个字没说出来,钱多银就消失在人群中。
“梁守义呢”公安想到还有一人。
梁守义也躲屋里去了。
眼尖的人指给公安看“在那儿。”
“梁守义,钱多银,赶紧出来”
然而,并没有人理公安同志。
梁好运小声说“我堂姐梁好佳就在院里。”
几位公安顺着梁好运的手指看到躲在人群后面的梁好佳,立即让梁好佳出来。
众人连忙让出一条路。
梁好佳忙说“这事我不知道。”
“对,对,同志,不关我闺女的事。”钱多银跑出来,一叠钱往梁好运怀里一塞,“都在这儿,一分没少。公安同志,没事了吧”
几名公安互看一眼,随即转向梁好运和张跃民。
梁好运简直哭笑不得“我没想到他们这么怂。”
公安道“那就是真不懂。”
梁好运和张跃民都知道这话说的是钱多银和梁守义两个法盲,不知道伤害亲娘也是犯罪。
最为年长,经验丰富的公安同志道“我们要问的问题还没问。”
“还有啥问题”钱多银禁不住反问,“我钱都给了。”
指望法盲自个认识到错误,那是不可能的。
公安同志也懒得跟她耗时间“你婆婆是喝药死的”
钱多银很干脆的点头“她整天瘫在床上不能动,不想活了。”
“瘫在床上她哪来的药”公安故意问“梁好运给的”
梁好运下意识问“不是”
张跃民扯一下她的手臂,示意她别慌。
公安自然不会相信梁好运跟张跃民的一面之词,便问梁好运“那就说说你当时在什么地方。”
梁好运看向胖婶。
胖婶忙说“好运在放羊,这个我可以证明。出事那天还是我去地里叫的好运。好运吓的脸都白了,还差点把羊弄丢。”
“对,羊还是我帮好运找回来的。”有人接道。
梁好佳开口问“你们是来查我奶奶的死”
众人楞了一下,接着就看到梁好运怀里的那沓钱,随即又看向钱多银。钱多银脸上尽是懊恼。身侧的梁守义更是眉头紧锁。
公安看到他俩的表情,忍着笑,别有深意地看着梁好佳说“不全是。”
梁好佳禁不住后退半步。
要是来之前还不相信一家子没一个好的,且啥事都被他们干了。现在看到梁好佳的表情,公安同志不得不信,有些人就是这么坏的流脓。
公安又问“既然你们说老人家瘫在床上不能动,哪来的药”问钱多银,“你买的”
“梁好运买的。”梁好佳脱口而出。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公安很是意外。
梁好运愣了一瞬间,回过神想笑“梁好佳,说这话亏不亏心我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拿什么买药你当公安同志是傻子,你说啥是啥信不信他们现在就拉着你爹妈去种子农药店。”
公安道“这点我们会核实。”看着梁好佳,“有句话我们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但不介意告诉你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一项罪名是三年至七年,那从宽就是三年,从严就是七年。女同志,说话之前考虑清楚。”
“清楚,清楚,我们清楚。”钱多银连忙把闺女拉到身后,“同志,那个药是我们去年买来打庄稼的。”
公安收回视线,“梁好运不在家,那个药是谁给死者,也就是你婆婆的”
钱多银下意识看向梁守义。
梁守义挺身而出“是我,咋了”
众人也奇怪,“有啥问题”
公安同志心累。
然而,还没完呢。
公安又问“你婆婆之前是怎么摔倒的”
“摔倒”钱多银一时没懂。
公安又问“是她自个摔倒的”
“是的”梁好佳接的迅速。
公安道“我没问你。”
做笔录的公安开口道“你再说话,我们会请你离开。”
“别说,别说。”钱多银连忙阻止梁好佳。
梁好佳皱眉“妈,你不懂”
“你别急,等一下问你。”做笔录的公安道。
梁好佳倏然住嘴。
吕梁村的一众人懵了,究竟出啥事了。
公安看向钱多银“说吧。”
钱多银期期艾艾地说“她跟我吵架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滑倒的。”
“不是你推的”公安问。
钱多银连忙说“我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她看起来身体那么好,居然那么不禁摔。”
做笔录的公安合上本子。
后面的公安立即上来,二话不说给钱多银和梁守义带上冰冷的手镯。
夫妻二人条件反射挣扎。
公安忙说“老实点”
钱多银顿时不敢挣扎,脸上尽是惶恐“公安同志,你们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对的,你们弄错了。”钱多银的娘家人出来,“又不是故意的,你们咋还抓人”
公安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指着钱多银,“她伤人导致残疾。”指着梁守义,“他谋害亲娘”
“公安同志,那个药是她娘自己喝下去的。”有人忙说。
有人连连点头“又不是他们灌的。”
胖婶觉得公安相信她的话,也跟着说“公安同志,这点我可以证明。好运,这事你也知道啊。”
“我不知道。”梁好运此话一出,胖婶懵了。
回过神来,胖婶就问“好运,你说的这是啥话”
“我不知道。”梁好运道“我当时在放羊,不在现场,我哪知道奶奶是咋去的。全是你们说的。”
胖婶急了“好运,你不能这么没良心”
“没良心的是你”梁好运忍了好几天,今儿终于不用再忍“我爸是咋死的为了救你儿子。我咋说也是你们家恩人的后人吧这些年我在钱多银和梁守义家过的啥日子,你不知道你有没有跟我说过一句,好运,有啥困难跟我说,婶子帮你。
“你没有。你们所有人都没有。钱多银把我奶奶推倒,导致她卧床几年,接着又喝农药自杀。你们咋想的我梁好运是个扫把星,谁沾上谁倒霉。
“昨儿我结婚,这些孩子看我穿的好看,忍不住多看几眼,你们都把孩子拉的远远的,恐怕沾上一点晦气。胖婶,但凡你帮我说一句,我都念你一声好可你说的啥,别跟他们计较。我又不欠他们的,凭什么不能计较”
胖婶张了张口“那不是,那不是你快出嫁了吗。”
“今儿我没出嫁,照你这意思,今儿可以计较了”梁好运问。
胖婶的嘴巴动了动,犹犹豫豫道“可是,这是你大伯大妈,事关人命啊。”
“你现在知道事关人命我爸的命不是命,我奶奶的命不是命”
“好运,话不能这么说。”
梁好运转向说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胖婶的丈夫,“我咋不能说”
“你爹他,他是自个跳下河没上来。你奶奶的药也是自己喝的。虽说我们家对不起你,可你爹不是我们杀的。我们也不想。你大伯和大妈这些年对你是很一般,可咋说也把你养这么大。你奶奶又不是他们杀的,干嘛抓他们”
梁好运冷笑“你当公安局是我开的,我让这几位公安同志抓谁,他们就抓谁他们真没错,人家抓他有空操这个闲心,不如去新华书店买本书,好好看看上面的法律法规。”
众人互相看了看,难不成真有罪。
公安道“不止他们。这位梁好佳,你也得跟我们走一趟。”
钱多银和梁守义同时挡在梁好佳身前,齐声说“不关她的事。”
公安同志道“死者的事跟她有没有关系,还得调查。我们说的是另一件事。”
“还有”
众人齐呼。
公安看到梁好佳很心虚,“看来你自个也猜到了。你奶奶瘫痪在床,梁好运被你母亲顺势扣在家里照顾你奶奶,而你却偷梁好运的录取通知书替她上学,这事是真的吧”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好佳不是在工厂上班”
梁好运“你们自个看看,她的手是工厂女工的手吗哪家工厂把女工养的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的。”
众人打开梁好佳,梁好佳今儿穿着很时髦的牛仔裤和t恤,确实不像女工。
女工累死累活赚点钱,也不舍得买这么时髦的衣服。
公安道“你和梁好运长的完全不一样,是不是还伪造了证件”
“同志,她一个小姑娘,哪懂这个啊。”
梁好佳身后出来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
公安瞧着她的嘴巴跟钱多银的一样大“钱多银的母亲这事你也参与了”
“没有,没有。”钱多银的兄弟连忙撇清。
公安道“那就与你无关。有没有伪造我们自然会查清楚。带走”
“等等,等等,家里正办事呢。”钱多银的娘连忙说。
公安笑道“等你们办好事”陡然板起脸,“公安局你家开的”
钱家人顿时不敢吭声。
公安并没有带他们上车,而是去了吕梁村梁家祖坟。
吕梁村的人以及钱家的亲朋顾不上即将开席,不约而同地跟上去。包括等着吃糖的小孩子。不过,小孩子半道上就被家里的大人带回去,怕到了祖坟丢了魂。
县公安局没有法医,梁好运报案后,县里就给市里去个电话。
两辆警车,后面那辆坐的便是法医。法医来的匆忙,除了他们自个的工具,并没有准备刨坟的工具。
公安走到村头,就找老乡借几把铁锨。
有人忍不住问“这是要挖坟”
胖婶转向梁好运,问“好运,是不是啊”
梁好运点头。
“可是你奶奶”
梁好运横她一眼,胖婶立马把话咽回去。
张跃民笑道“您想说,人都死了,要不就算了,别打扰她老人家”
胖婶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张跃民敛起笑容“您以前有没有说过,好运的爸爸不在了,让她大伯大妈对她好点”
“这,这是他们家的事,我不好插手。”
梁好运冷笑“那我奶奶啥时候成你奶奶”
胖婶愣住,反应过来,越发尴尬。
张跃民揽住梁好运的肩膀,道“别生气。跟这些人生气犯不着。”
“我”
“跃民跃民媳妇”
一声声叫喊,让众人不由得地停下,包括公安同志。
众人循声看去,十来个大小伙子,正猛踩着车子朝他们驶来。
张保栓停下就问“我们没来晚吧”
“没有。”张跃民道“我们去坟地里,你们就别去了。”
张保栓“咋还去坟地里”
“你忘了昨儿好运说她奶奶没火化。”张跃民提醒,“还要尸检,看有没有中毒。”
有村民忍不住问“死人还能检查出来”
此话一出,吕梁村众人恍然大悟,对啊,死人咋可能检查出来。
公安干警们看到这一幕,又觉得心累,看来国家不能只搞九年义务教育,还得搞普法教育啊。
张跃民道“八百年前的宋慈都能办到,咱们现在人咋可能还不如古人。”
最前面的法医不由得露出赞许,这个小青年不错,连法医宋慈都知道。
张保栓等人注意到公安干警的表情,放心下来,“我们在这里等你。”
吕梁村一众忍不住交头接耳。
梁好运听得一清二楚,先是惊讶古人厉害,后是意外梁守义这个递药的也能犯罪。
梁好运不由得看向张跃民,这都什么人啊。
张跃民摇了摇头,别理他们。随即小声说“等一下要是害怕,面朝我。”
梁好运连丧尸都不怕,又怎会怕死人。
老人走的时候天气很冷,地下又阴冷,保不齐尸体还未腐化。
棺材打开,离得近的人闻到一股怪闻儿。张跃民第一反应捂住梁好运的眼睛,他勾头朝里面看,果然不是特别严重。
梁好运掰开他的手,还未过去便听到法医对公安说“是中毒。”
“那还要不要带回去”梁好运问。
公安道“要的。尸检报告出来,你们才能火化。”用裹尸袋把尸体装起来。
有人禁不住问“这口棺材呢”
梁好运道“烧了。回头给我奶奶盖个小房子,把骨灰盒放进去。”
为首的公安道“这事你们自个的事,随便你们。我们走。”冲其他人说出来,钱多银忽然朝梁好运跑去。
张跃民抬脚挡在梁好运身前,钱多银猛然停下。
公安反应过来,连忙把她拽回来“钱多银,老实点”
“不是,公安同志,我不是想跑,我想跟好运说几句话。”钱多银连忙说。
梁好运推一下张跃民。张跃民让开。梁好运道“是不是把你们家的牛啊羊啊的给我,当作赔偿”
钱多银的脸色骤变,变得很意外,接着是愤怒,仿佛说我们还没死呢。
梁好运笑了“看来不是。那你我没啥好说的。”
钱多银慌忙道“不,好运,你姐”
“我没姐,我爸就我一个。”梁好运很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
公安同志听出来了“钱多银,你老实交代,检查机关会从轻发落的。”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梁守义高喊“梁好运,别忘了,要不是我们”
“我早饿死了”梁好运听他的声音就烦,“那我告诉你,奶奶就不止一次说,早知道你们这么没良心,我们吃糠也不会搬去你们家。奶奶搬过去,不是担心我饿死,是担心她老了不能动拖累我。没想到她还没老,你们反而先弃养。
“梁守义,我就是给人家当保姆,这些年也能攒五千块钱。在你们家拢共有没有花你们一千块你摸着良心说。”
梁好运的爷爷奶奶也存了点钱。这些钱到梁守义家,给梁守义一半。剩下一半奶奶留着给好运买个扎头绳,或内衣之类的。
至于梁好运穿的衣服,以前是捡梁好佳的,后来是她奶奶求钱多银买布,找村里的裁缝给梁好运做的。
梁好佳比梁好运矮小半头,自打梁好运不能穿她的衣裳,春夏秋冬四季钱多银总共没给梁好运做八套衣服。
吃喝啥的,虽然是梁守义的,但梁好运和奶奶的四亩地是他们种。地里见的粮食,足够一老一小吃的。真算起来,梁好运在他们家这些年顶多花一百块钱。
“别理他。”张跃民道“人在做天在看”看到路上跑来一辆小货车,笑了“教育局来人了。”
“教育局”
众人奇怪,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南北向的大路上停着一辆小货车,随即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四五个人。
张跃民转向梁好佳“眼熟吗”
梁好佳不由得后退一步,踩到公安脚上。
公安连忙撤开,问张跃民“教育局和梁好运考上的那个师专学校都知道了”
张跃民点头“你们正好可以向他们了解一下,梁好佳在学校是不是叫梁好运。”
公安看了看路边为张跃民和梁好运掠阵的十来个青年,又看看大步朝地里来的一群人,再看看张跃民一脸的云淡风轻,禁不住摇头,这个小伙子,幸亏是个小老百姓。否则哪还有别人的活路。
七月七日,张跃民挎着军绿色书包走出家门,碰到他邻居,邻居顺嘴问一句,他干啥去。张跃民回一句,考试。
邻居愣住,待他反应过来,张跃民跟梁好运都走远了。邻居赶忙往局里跑。
六月十一日那天,梁好运和张跃民去报案,赶巧张跃民的邻居头天值夜班,在家睡觉就没去。后来听同事感慨,那个叫张跃民的小伙子要是个什么干部,将来可了不得。
邻居当时想说,现在也了不得,甭说旁人,就是他中了一辆桑塔纳,也得飘的不知天高地厚,开着到处显摆。人家倒好,转手卖十八万,毫不犹豫地存银行。
话又说回来,车没了,张家又整天关着门,这事没两天就被人忘了。邻居当时也没旧事重提,给张跃民添堵。主要是觉得张跃民前途无量,远亲不如近邻,与之交好准没错
然而,今儿邻居实在忍不住,到局里顾不上喘气就说“那个张跃民,张跃民”
“张跃民咋了”先前觉得张跃民了不得的公安忙问。
邻居顺顺气“我刚刚碰到张跃民,问他干啥去。你猜他怎么说参加高考”
众人点一下头,哦一声表示知道。继而一想张跃民参加高考,禁不住齐呼“他”
“他不是结婚了”有人问。
邻居道“听他爷爷说,之前出点事耽搁了。又见他整天早出晚归,我还以为他不考了。没想到人家没放弃。对了,他爷爷你们可能不认识,不常出来。奶奶肯定打过交道,县妇联的前妇女主任。”
“别说,真没少打交道。”四十来岁的公安同志开口道,“那老太太以前没少来。”
刚分配过来的小公安好奇地问“来干啥”
“有人打老婆被告到妇联,老太太找我们讨说法。”那位老同志说着还摇了摇头,“那个老太太也是个人物,她在的那些年平均一个月拆散一对。听说她退休那天,县里有少人都恨不得放鞭炮。”
有人道“那真是等等,听他爷爷说的,这意思老两口还活着”
邻居“当然。老爷子身体好着呢。不过,老太太身体不大好。听老爷子的意思,搬到县里好多了。”
“又回来了”老同志惊呼。
邻居摆手“瞧你吓的。人家早退休了。你们觉得张跃民能考上吗”
“要是我娶了媳妇,又整天忙的没时间复习,难。不过,那个小伙子,难说。”
刚分配过来的小公安道“我觉得能考上大专。”随之问邻居,“他爷爷咋说”
邻居忘了问。
晚上下班回来,张家正在做饭,不过是张爷爷烧火,梁好运做。
梁好运担心张跃民再出点啥意外,不敢让他进厨房。
邻居从他家门口过,看到张跃民在浇菜,就过来打招呼,“考的咋样”
张跃民谦虚道“还行吧。”
“有把握”邻居又问。
张跃民点头“差不多。钱多银的案子啥时候开庭”
钱多银他们虽然涉及到好几桩案子,不过牵扯人员少,案件好处理。没几天公安局就查清楚,移交检察机关。
梁好运她奶奶下葬后,帮张跃民和梁好运“掠阵”的那群青年就去了南方。
张跃民忙着复习和公司的事,梁好运忙着给他做饭洗衣服,忘了具体时间,不过那群人都快回来了,检查机关也该审理清楚了。
邻居道“快了,最多一周。案件虽然简单,不过影响不好儿子杀娘。检查机关那边的意思早点处理,也省得法盲有样学样。对了,还会登报。”
梁好运赶忙出来“能不能把我们的名字改成化名”
“应该的。回头我再跟那边说一声,免得忘了。”
梁好运赶忙道谢“麻烦你了。”
“小事,小事。”听到他媳妇喊他吃饭,邻居连忙回家。
梁好运道“咱们也吃饭。奶奶,是在院里还是屋里”
张家所在的位置是县城最南边,走到路口往南五十米,就能看到麦田。房屋低矮,虽然住县里,也跟在乡下差不多,天气好的时候凉风习习都不用扇蒲扇。
可今儿天气有些闷,身上没汗水,却黏糊糊的,难受的很。
张奶奶道“去屋里吧。”
张跃民拎着院里玉兰树下的小桌子去堂屋。
这颗玉兰树也是前房主种的靠墙边,张跃民觉得不碍事,那天跟梁好运翻地种菜时就没动它。现在反倒方便了他们,之前中午吃饭都不用回屋。
张爷爷望着头顶上晃悠悠的风扇,忍不住感慨“这东西真好,咱家去年就该买一个。”
张跃民笑道“不过一个风扇。听说城里人都不用这个,改用空调。赶明儿咱们也弄一个。”
张奶奶连忙阻止“别买了。”指一下屋里的冰箱等物,“瞧你置办多少东西。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听说现在大学学费不便宜。”
张跃民提醒她,“钱多银还的一万块钱足够了。”
张奶奶皱眉“不能直呼人家的名字。”
“奶奶,没事的。”梁好运道。
张奶奶摇头,“你不懂啊。在家叫习惯了,在外面一秃噜嘴秃噜出来,人家得说咱家没家教。跃民,听见没”
张跃民点头受教“先吃饭,吃了饭早点休息。”
老两口一听到这话想起前年张跃民起晚了错过高考。
虽说不困,老两口还是早早躺下。
梁好运担心他分神,睡不着也没拉着他聊天,而是随便找本名著打发时间。
翌日清晨,还跟昨儿一样,陪张跃民去考场,端的怕半道上出点意外,比如被罗兰香两口子缠上。
看着张跃民进去,梁好运才敢回去。算着快结束了,梁好运撑着伞去接他。
如此小心翼翼三天,高考结束,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包括外表看起来自信满满的张跃民。
梁好运本以为他不紧张,当晚还没到八点就睡,睡到梁好运做好早饭还没醒,梁好运才知道他这几天累得不轻。
梁好运不好吵他,等他自然醒。
老两口这等小鬼子的飞机从头上过都不紧张的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一会儿进去摸摸他的额头,担心病了。
张跃民起来,就看到家人都在堂屋里坐着,“等我吃饭”
梁好运指一下为了张跃民高考特意买的挂钟,“看看。”
“十点我睡这么久”张跃民吃惊。
梁好运瞥他一眼“问你紧不紧张,还嘴硬不紧张。这就是你不紧张你考试的时候没打盹吧”
“哪能啊。”等了几年,张跃民锥刺股,也不能让自个在课堂上睡着。
老两口听闻这话才放心下来。
张爷爷就问“啥时候填志愿”
“得先估分。”家里有个高考生,张奶奶特意找人了解过“不知道考多少咋填志愿啊。”
张爷爷想起来了,这事老伴儿跟他提过“对。跃民,你想学啥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端午吧我都把日子记混了,大家吃粽子了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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