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洵站在悬崖边上,周围一看,正疑惑着叶霄难道先行一步离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微凉的风。
他眉眼一弯,立刻回头笑道“你果然没走”
叶霄看着他明媚灿烂的笑容,忍不住跟着宛然,“你不是要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赵思洵一听,更加高兴,几乎兴奋道“你真认真偷听了”
“咳”叶霄抬起手抵唇一咳,“是他们没发现。”
行,叶大宗师脸皮薄,是他们不长眼非得凑到他面前说话。
于是赵思洵问“那他们说了什么,可是跟我有关”
叶霄点了点头。
武功高强到叶霄这个境界,区区几句话,自然记得清楚,他没有多言,只是将此复述给赵思洵听。
赵思洵见叶霄说着说着,眉头拧起来,他直接笑出了声。
叶霄面色凝重道“还笑,我虽不知为何对你的相貌评头论足,但也知道这并非是好事。”
赵思洵颔首,“你知道大庆的太子高鼎吗”
“听说过。”
“那你可知他有个奇怪癖好。”
叶霄心说无关紧要之人,他为何要知道
赵思洵一见他淡漠的表情,就知道叶霄在想什么,只觉得这人真无趣,连聊个世人皆知的八卦都接不上话。
不过大概也因此,才能心无旁骛追求极致的武学境界吧。
“怎么”
“他好南风,最喜容貌昳丽的少年,听说府中养了一群绝色美人。”
闻言,叶霄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赵思洵。
湖风吹来,有发丝遮挡了眼睛,赵思洵用手轻轻撩开,绕到脑后,然后笑问“叶宫主,你觉得以我这张脸,能吸引得了那位吗”
叶霄怔住了,他从未想过竟会是这个答案,也为那两位的下作感到恶心。
看到他脸上出现的厌恶,赵思洵却平静道“朝堂这大泥潭永远比江湖黑暗的多,真刀真枪我不怕,就怕这种算计出卖。你看,就算是两国的太子,为了达成目的,手段也照样阴损,我若不长点心眼,想干脆利落地死都是件奢望。”
这话让叶霄的心浸泡在酸涩之中,他望着赵思洵虽然带笑,却弥漫悲哀的眼睛,不由地问“既然合作,为何不能共同对敌”
“三国的实力就算加上北寒,想要对付大庆还是勉强了些,若是不能让大庆内部先乱起来,又哪儿来的机会”
叶霄想到方才两个太子各自支持了大庆一位皇子,大致也明白了乱庆的意思。
只是,唯独对赵思洵太过残忍。
“我会保护你。”他郑重道。
别说那只是大庆的太子,就算是皇帝本人,若想对赵思洵下手,叶霄手里的剑也不会客气。
赵思洵的眼睛瞬间弯起来,清脆地嗯了一声,“霄哥哥最可靠了”
这个时候叶霄才明白见面之初,赵思洵死皮赖脸,各种心机手段扔出来,就为了留住他的原因。
“你打算如何应对”
“这个嘛”赵思洵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你知道大庆为何如此强盛吗”
叶霄微微思索,“庆帝雄才大略。”
赵思洵摇了摇头,“能成帝王者,都是枭雄人物,我爹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论谋略才能不输高燮,他有个其他国家都没有的优势。”
“什么”
“高燮有个很厉害的老婆,可以说他的皇后才是真绝色。”
这个回答倒是让叶霄意外。
赵思洵继续道“我研究过大庆高氏的发家史,高氏门阀虽也是一流,但是比不过宁氏数百年底蕴,高燮能当皇帝,就靠着宁氏笼络大半前朝勋贵,才成为帝王的不二人选。在他国百废待兴,兢兢业业地发展之时,大庆已经靠着宁氏的雄厚财力恢复国力,所以版图最大,军队最强。”
这些叶霄也有所耳闻。
“宁氏目光长远,倾其所有在高燮身上投资,回报的不仅是一个皇后和一个太子,还有在大庆举足轻重的权势,高燮的朝堂,有一半是倾向宁氏的。”赵思洵望着远处渐渐落下的红日,微笑地转过头,轻声问叶霄,“你说,当这对夫妻决裂的时候,这高氏江山还能稳吗”
与赵思洵在一起,随时随地都要准备一个强大的心脏,不然定会让这轻飘飘的语气吓出个好歹来。
所谓野心和算计,就是体现在旁人都知道,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地方。
叶霄暗暗地吸了一口气,“怎么做”
赵思洵摇了摇头,“只是一个构思,具体的我得再好好合计合计,离粱都还有月余,等完善了再告诉你。”
“好。”
赵思洵站在崖边往下望,来时的那艘小船早就不知道被湖浪冲到哪儿去了,于是他回头问“你是暗中跟着我上船,还是”
叶霄回答“我自己走。”
于是赵思洵踮起脚望了望曲龙洞牙的周围,茫茫湖光水色,何处落脚,他惊奇道“这么远,你莫不是要游回去”
“嗯。”
嗯
赵思洵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比从叶霄那里听到两个太子密谋都震惊。
叶霄觉得他这模样很有趣,便问“为何这般看着我”
“以你的穷讲究,平时衣服上沾个雨滴都得换一身,现在游回去那上岸不得搓秃噜皮莫不是转性了”
这小子,难得他有玩笑之心,也被这无趣的话给消没了,叶霄瞥了凉亭方向一眼,“去会合吧,不然他们该过来了。”
此言一出,赵思洵收敛了笑容。
他垂下头,脚尖踢着一块小石子,闷闷道“还真是有点舍不得跟你分开。”
叶霄勾了勾唇,忽然他伸出手抬起赵思洵的下巴。
赵思洵顿时瞪大眼睛,这是要干什么
他想要后退,却听到一声“别动”。
刹那间,赵思洵仿若被定住了,水色的眸光望着叶霄,忍不住轻声唤道“霄哥哥”
“伤口已经愈合,不过骨魔女一身是毒,你以后离她远些,莫让她近身。”叶霄轻轻摩挲那细嫩的肌肤,仿佛擦去什么痕迹,接着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放在身侧蜷入袖子中,“粱都见。”
“梁,粱都见。”赵思洵呆呆道。
叶霄一笑,朝林中方向示意,“去吧。”
赵思洵的脸瞬间红了,他连忙低下头,都没敢瞄一眼这人,直接迈开脚步窜进了林子里。
他觉得太不对劲了,就算是方才骨魔女带着一点情色意味地调戏他,都没有叶霄的手指轻碰带来的触感强烈,仿佛过电一般,酥酥麻麻的,让他心跳加速。
他不由地也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上面似乎还带着叶霄的指尖触感,好似烙印一样,怎么都擦拭不去。
“殿下,您没事吧”
见赵思洵行色匆匆地跑回来,顾照和裴永锋不由关切地问,目光却警惕地看着林子。
赵思洵回头,已经看不见叶霄的身影,他这才镇定下来,面色复杂道“没事,我们走吧。”
“是。”
另一边,叶霄的目光却一直追随赵思洵,看着他进入树林中,远远地与护卫们会合,接着往岛屿的龙口而去,上了南望的船,才松了一口气。
他抬起自己的手,望着指尖,那细腻的触感仿佛犹在。
一直等船只起航,叶霄才一步步走到凉亭前,然后抬手对着柱子一拍,整个凉亭轰然倒塌。
越往北,天气越寒冷。
使团到达大庆粱都之时,赵思洵已经裹上了厚厚的披风,赶上了第一场雪。
马车里,他将暖炉递给十九,自己则拆了赵思露的信。
看完之后,他眼中流露出高兴的神色,“这丫头也太拼了吧。”
十九见了不禁好奇地问“族长,圣女说了什么”
“露露说千锤百炼已经摸到第七层的门槛了,若是快的话,年前就能突破。”
闻言十九露出惊喜的神情,“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圣女真不愧是族中百年一遇的资质,武功精进神速”
赵思洵点点头,自豪道“看来还是以前我耽误了她,如今有名师指点,一日千里,这样算来这第八层也无需两年了。”
“第八层便是宗师的境界”十九算了算,接着愣住了,“圣女连二十都不到,这恐怕天底下都找不出第二位”她兴奋极了,满眼皆是笑意。
经历过伤痛的夷山族,一直盼望着族中能再出一位宗师,如今希望就在前头,谁不高兴
虽然赵思洵也觉得自家妹妹是个天才,不过想到某人,他还是提了一嘴“哪就没有第二个,你忘了那谁了”
十九一听,捂嘴笑道“您是说叶宫主吗”
“嗯哼。”
“叶宫主这般人物,跟神仙似的,一般人哪儿能相提并论。如今江湖上都在传着姚家家宴中,叶宫主以一人之力,斩杀九位宗师的传奇事迹呢。”
赵思洵抬了抬下巴,骄傲道“那当然,这家伙简直就不是人,也幸好他手里拿的是寒雪,若是天问,那就是真是一剑的事。”
十九心说这一句,赵思洵自从回归使团就讲了不下五遍。
起初她还觉得不可思议,感叹大宗师的力量非人力能及,恨不得亲自在场直面这一幕。
可等听多了心情难免有些微妙。
她年长赵思洵几岁,经历的事又比常人丰富,这眼光也就毒辣几分。
别看族长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正是慕艾的年纪,碰到自己的喜欢的人和事,总会流露出几分别样的情绪。
赵思洵男扮女装之事瞒着旁人,却没有瞒着十九,自然这些话也只能跟她讲了。
她美人横卧在马车里,单手支着脑袋,望着兴致勃勃的赵思洵,忍不住哑然失笑,“也不知道叶宫主此时在什么地方”知不知道她家族长是如此想念他。
赵思洵撩起车帘往外头看,“我们说好粱都见的,可我现在已经到了,他应该也来了吧。”
云霄宫虽不在江湖上走,但是产业却遍布天南地北,以叶霄那讲究的性子,必然又是一处巨大舒适又隐秘的宅院。
“也不知道夫人没了,他是怎么跟手下解释的。”
十九听着这句念叨,差点笑出了声。
南望使团的车队在两旁大庆百姓的注视下,盘龙赵子旗一路经过繁华大街。
一座三层的茶楼,临近街边的厢房中,有人轻轻放下茶盏,拿起桌上的剑,唇角微微勾起,心说总算是来了。
大庆既然打着四国联盟对抗北寒的幌子邀请三国太子入粱都,这住处自然早就准备好。
新修缮的府邸,摆设和用度都不错,也算优待了。
西越和东楚已经到达有几天,南望的使团来的最晚,等赵思洵安顿下来,圣旨便来了,第二天晚宴,大庆皇帝为三国接风洗尘。
就一天的时间
赵思洵摸了摸下巴,朝高山招了招手,“把这府中上下的花名册拿来给我看看。”
“花名册”高山琢磨了一下,“您是指这府邸安排的粗使下人”
“嗯。”
就算是两国太子出行,人手充足,也不可能将扫洒的杂役,粗使的奴仆一同带上,终究是免不了使唤当地庆人。没办法,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光是采买食材和耗品,就得先指望着当地人带着熟悉。
很快,高山就将名册带来了,赵思洵仔细地翻了翻页,然后指着上面一个采办人的名字道“你派人跟着他一起去采买,顺便熟悉熟悉粱都街巷。”
高山一愣,“这是”
“南望在大庆的细作之一。”
“属下这就去办。”高山道。
“另外,你告诉他,我要见这里的主事。”
高山明白了,“是。”
明日接风宴,大庆君臣,包括东楚和西越的太子都在,赵思洵只是南望的一个亲王,若是不加以提前准备,怕是难以应付。
论粱都时局,最快速的办法便是问蛰伏在此地探消息的细作。
十九在一旁听着,纤眉一蹙,“此处宅院眼线众多,未免暴露,那主事若是谨慎之人,怕是不会来。”
赵思洵笑了笑,“我也就试一试,没指望。”
十九不解道“那又为何”
“十九,我且问你,为何你做杀手的时候,喜欢扮演柔弱的舞女”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自是示弱,降低他人警惕。”妇孺老人最能得到旁人的同情和轻视,自然就容易出其不意将人一击毙命。
赵思洵点点头,“所以,我也一样,我这个质子若是连南望人都不愿搭理,你说是不是很可怜”
十九一怔。
赵思洵轻轻一笑,眼底带了一份嗤意,“我连我爹都不信任,又怎么会信为他卖命的细作”
十九恍然,但是她又问“可这样一来,这个下人岂不是暴露了”
“明晃晃地就放在名单上,这人其实早就已经暴露了,大庆就等着我通过他钓到背后的大鱼呢。”
原来如此。
“我睡一会儿,若有消息了再来叫我。”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十九一个呆子,两个呆子,都是精明人,一碰上感情全是傻瓜,真有意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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