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120章

    清虚山,段平沙与三花相对而坐,前者沉声道“和尚,叶霄终究比我等快了一步,呼延默已放言不过天山。”

    “阿弥陀佛,成事在天,既如此,倒也不必强求。”三花无悲无喜道。

    “江湖人人称赞云霄宫,我等这般行事,已经将名望置之度外。”清虚派终究是受正统培养的名门正派,任何行动皆高举大仁大义旗帜,占据道德上风,从未有过这般人人喊骂中一意孤行过。

    三花问“段掌教,可是后悔了”

    “后悔不后悔有何意义,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只愿老天眷顾,让贫道不至于一败涂地,无颜见列祖列宗”段平沙自嘲道。

    三花一笑,“其实也并非无好消息。”

    “你是说天问”

    “正是,如果所料未错,夷山族大宗师正在锻造此剑。”

    段平沙道“天问神兵,拥有剑心,想要修复并非易事,所以”

    “他分身乏术。”三花道。

    段平沙若有所思,“虽没有呼延默助阵,可因为天问,乌铎也难以相助云霄宫,的确是件好事,不过这些皆只是猜测,万一天问无事呢”

    “阿弥陀佛,若是段掌教不放心,不如一试便知。”

    段平沙垂下眼睛,这时,便有小弟子推门而入,劲直走来,恭敬地将手里的信递上,“掌教。”

    段平沙接过来,然后挥手让其下去。

    三花低头拨动佛珠。

    很快,段平沙皱着眉将信放下,长长一叹。

    三花抬起头,面露不解,“坏消息”

    “不,贫道只是感慨,南望皇帝乃英明之君。”

    这话颇有些莫名其妙,三花轻轻一抬手,便将信拿到了手中,低眉一看,顿时了然了。

    不过三花的神情犹有疑惑,他问“太子殿下身边有大宗师护持,这两位亲王竟还敢起杀心,段掌教,这未免有些太不自量力了吧”

    段平沙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三花低低笑道“除非他们知道乌铎不在赵思洵身边,想学姜韦杀高鼎不过这个消息,又是怎么”

    “和尚。”

    段平沙冷冷的声音传来,三花一顿,失笑不再多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段平沙眼神晦暗,“已经到这个地步,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两位殿下在离京前想要一次机会,那贫道就成全他们”

    此言掷地有声,充满决绝之意,三花闻言起身,“既然如此,叨扰多日,老衲也该准备出发了。”

    段平沙未曾挽留。

    三花离开的时候,正看到门口有人徘徊,只见年轻的宗师,玉书真人微微向他行了一礼。

    三花颔首,合十回礼,然而翩然远去。

    玉书看着这老和尚的背影,皱了皱眉,最终走进了房中。

    “师尊。”

    段平沙温和道“你怎么来了”

    “我看到师兄和师叔带着诸位师侄下山去了。”玉书真人回答。

    段平沙手执茶壶,让水流填入茶盏之中,手轻轻一挥,那浅口茶盏便移到了对面空位,道“坐吧。”

    玉书抬手一叩全了礼数,随即便劲直坐下,他将手中的剑搁在身边,端起茶盏,“多谢师尊。”

    “无妨,水已开,不喝就可惜了。”段平沙平静道。

    玉书于是放下茶盏,眼神微暗,他是个直性子,藏不住话,以至于欲言又止,面露纠结。

    段平沙见此,笑了,“你我师徒何须这般生疏,有话便说吧。”

    玉书于是道“师尊,这几日弟子在翻阅先祖手札,其中立派祖师爷曾言清风拂山,我自唯空,妄念为虚,莫要强求,道者,顺其自然也。可您,如今,清虚派这般,似乎有些”

    “违背祖师之志,行至岔路,你可想说这个”段平沙问。

    玉书蓦地抬头,目光挚动,他缓缓地点头,“是,从姚家寿宴,弟子带着两位师叔遗体回来,一直在想,为什么释心是云霄宫的孽徒,不论叶霄是否清理门户,我等也无法置喙,为什么要围攻他,以至于师叔惨死”

    段平沙喝着茶,并未多言。

    玉书则继续道“儒释道三家,素为正统,与天山毫无关联,弟子知道此行与天下大势有关,身在浪涛,不由自主,可如今南望皇帝既然立了赵思洵为太子,便已绝了引北寒入关的念头,为何我派还是要跟天山过不去”

    他是段平沙的关门弟子,亦是被寄予厚望的衣钵之人,以他的资质,假以时日,或可问鼎大宗师。

    是以,有些事情,自玉书从鹿城回来之后,段平沙就没再瞒他了。

    段平沙看着小徒弟短短几月褪去了一身浮躁,变得成熟稳重起来,不由微微一笑,面露欣慰。

    年纪轻轻便能成就宗师的骄傲,自叶霄面前被击了个粉碎,再看到师叔惨死于后者剑下,段平沙真有点担心左了玉书的性子,停滞他的修为。

    好在,一番历练,打磨了棱角,却未曾一蹶不振,反而多有深思,光华内敛,已颇有一代宗师的气度了。

    而这个问题,段平沙也正好回答他,“玉书,你能这样想极好,然作为掌教,总要为门派谋求一个未来,清虚派已面临盛极转衰之势,不得不做出应对。”

    “可是,盛极必衰乃是大势所趋,不可强求”

    “话虽如此,但亲临其势,岂能甘心清虚派弟子上千,一饮一啄,一衣一行,皆离不开世俗欲念呀”

    玉书虽然一心练武练功,但并非不知清虚派在南望皇帝的扶持下,广收弟子,广建道观,钱财倾斜,势力和产业不断增加,才有了今日规模和声望,一旦没了这份扶持门派日益缩减,眼前可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玉书顿时心情复杂,生出一股悲凉意,他垂下头低声道“弟子这几日发现,门内有人竟偷偷修炼残缺无极功,已经突破了宗师。”

    宗师可镇山镇派,本该是高兴的事,但他的脸上只有担忧。

    段平沙闭上眼睛,轻轻一叹。

    “师尊,弟子是亲眼见到飞虹仙子如何走火入魔,形容可怖,那痛苦的模样依旧历历在目,连云霄宫之人都不敢练无极功,清虚派怎么敢”玉书的手放在膝盖上,慢慢蜷紧,他继续道,“当初弟子将秀儿姑娘带回清虚山,只是觉得释心禅师之女,又死了母亲,孤苦无依,若被巫神教的魔女夺去,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折磨,而清虚山与不悔寺素有来往,代为照顾本是应该可我从未想过,门内弟子会去修炼那残缺,注定要走火入魔的魔功”

    “无上功法,谁能抵挡诱惑”就是段平沙自己也不能。

    “可若是早知如此,我宁愿一剑杀了她”玉书抬起头,看着段平沙,神情悲哀,“呼延默敬佩叶霄为人,不愿与我四大门派为伍共上天山,如今在江湖上,清虚派皆是诋毁和骂名,与巫神教那些妖人妖女沆瀣一气,不配为名门正派师尊,虽然世俗功名的确重要,但名望和声誉更是重中之重,它是立派的根本啊您教导弟子,为人处世,当光明磊落,当问心无愧,这样就算一时沉寂,一时困苦,心有正气,亦能坦然,行路而上可为什么,您反而做不到了呢”

    段平沙回答的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玉书,为师惭愧。”

    玉书动了动唇,“我相信,哪怕不再风光,哪怕闭山自守,回归清修,只要大家同舟共济,诸位师兄弟,师侄们也定会谅解清虚派愈下的现状,是不是”

    他看着段平沙,眼里充满了恳求。

    段平沙笑了,他替小徒弟重新斟上茶,“你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为师没有看错人,将来若将清虚派放在你手里,为师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弟子愚钝,还不堪大任。”玉书谦逊道,接着他试探地问,“那师尊您的意思,是愿意听弟子一言”

    段平沙将茶盏往玉书面前递了递,“为师心中有数,莫要担心。你喝完这盏茶,便下去吧。”

    “是。”玉书当下双手执杯,一饮而尽。

    。寓言。

    赵思洵虽然拒绝了京城所有的邀约,不过有一个却没有拒绝。

    一年前,以楚家大少爷为首的京城纨绔在倾歌舞月替赵思洵践行,双方交谈愉快,维护了不错的情面。

    如今赵思洵回来了,自然也不会驳其面子,于是爽快答应,地点还是倾歌舞月。

    楚岭带着一干纨绔早早地等在楼下,一听到声音便立刻迎过来,态度热络之中充满恭敬,“太子殿下大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赵思洵带着十九和高山,身边跟着聂冰等几个护卫走进来,笑道“答应诸位归国之后再来一聚,欣然而往,这客套就免了吧。”

    他环顾一周,时隔一年的倾歌舞月,依旧是暖香温语,靡靡丝音,入眼皆是轻纱朦胧,绿罗红妆,一个妩媚的眼神,诱惑的红唇,直接能挑逗起男人的麻痒之心。

    当然,今日不同往日,此刻的赵思洵不仅身份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权力亦是极致,太子光辉之下,再大胆的姑娘也不敢往他身上扑,男人们的眼睛更是老老实实的,不敢冒犯。

    “多谢殿下,楼上请。”

    楚岭抬手做了一个请势,赵思洵便直接上了三楼。

    依旧是正对着楼下舞台的雅间,宽敞隐秘,能赏下方之景,却不能窥视屋中之事。

    美人儿鱼龙而入,送来酒水和瓜果,接着不请自来地落座在各位公子身边,待到赵思洵,楚岭的目光下意识地看了眼十九,只见当初的头牌舞姬这会儿竟安安静静地站在赵思洵身后,一身打扮也是干净利落,不像个宠妾反倒像个随从。

    这个变化,不免让楚岭多瞄了两眼。

    “看什么”赵思洵端起酒杯漫不经心地问。

    楚岭回神,讪笑道“还记得上次来时,明都公主也在,是以不免想起当日情景。”而因为赵思露,这里的纨绔没有一个敢放开胆子对姑娘动手动脚,连荤话都不敢多说,若非后来赵思洵看中莲月,赵思露气得直接跑出去,这群纨绔就得纯看歌舞,喝酒聊天一晚上。

    “小妹最近有要事,诸位是见不到她了。”

    赵思洵的话顿时让周围公子哥们放下心来,原本还正襟危坐,这会儿明显蠢蠢欲动,跟身边的美人眉来眼去。

    赵思露这位公主,京城上下根本没人敢惹,而且不仅不能惹,还得顺着来,恭维着来。因为谁都知道,赵思露在南望宗室的特殊,将来不论新帝是谁,她都有说话的权力。

    今晚,他们就怕这姑奶奶突然杀进来,怪罪他们带坏哥哥。

    既然赵思露不会出现,那么

    楚岭抬手拍了拍,顿时一排环肥燕瘦,清纯妩媚,高挑娇小的姑娘婀娜进来,一眼望去,各个美得与众不同,且不比当初的莲月减姿一分。

    “参见太子殿下。”美人们款款见礼,或大胆直视,眼波流转,或娇羞侧脸,露出白皙颈项,但终究离不开诱惑二字。

    赵思洵一个个仔细地看过去,心说都挺赏心悦目,这般如花娇艳的姑娘他回头看了一眼十九,后者轻轻摇头,表示都正常。

    行吧,看来好戏不在这里,既然如此,那留下无用。

    “都下去吧。”赵思洵道。

    几个姑娘一听,顿时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地看向将人带来的老鸨,而老鸨则望向楚岭。

    楚岭不解,“太子殿下是看不上吗,不如再换一批,我记得倾歌舞月前些日子刚收了好些美人,比这些的纯一些,保管殿下满意”

    然而楚岭还未说完,赵思洵便打断他,他抬起左手无名指,笑道“孤身侧已有佳人相伴,若叫他知道孤来此地寻花问柳,定会不悦。”

    若放在以前单身的时候,留在身边,逢场作戏倒也无妨,不过现在不好意思,他已婚。

    赵思洵此言一出,全场惊讶,这从无听说呀

    接着所有的视线纷纷看向了赵思洵背后的十九,十九眼观鼻鼻观心,仿若未觉,显然不是。

    今日这些公子哥可不单单只是代表家族向赵思洵示好,有的还肩负着为联姻寻找可能的使命。

    在赵思洵踏上回国归途之时,南望京城的勋贵圈们已经将他的一切尽可能地打听清楚。

    夷山族崛起是不假,但也只是江湖中人,于朝堂毫无关系,太子妃不可能从里面出,赵思洵需要的还是一个掌权的岳家,自然家中有女儿的,纷纷心热起来。

    而且随着宫中传出消息,皇帝准备让正武王和善平王离京就封,可见赵思洵这太子坐得是稳稳当当,虽然明面上没什么消息,但背地里,可是铆足了劲想要争一争这太子妃的宝座。

    但谁能想到,竟有人捷足先登了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有人问道“却不知哪家小姐得殿下青眼,实在让人羡煞的紧。”

    可不是,叶霄能得他喜欢就是上辈子烧高香修来的福气,赵思洵心下很是认同,不过在外他得给自己夫人挣脸面,“他是孤千求万求才得来的,孤倍感珍惜。”

    “啊,那必然是绝代佳人”

    赵思洵颔首,“风华无双”

    要论风华,赵思洵已经足够令人惊叹,而能得到他这般评价,众人心说那得多美

    “诸位,今日赏舞听乐,聊聊闲话,不谈其他,请。”赵思洵反客为主,端起酒杯。

    众公子一同迎酒仰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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