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再看战场中的两人,却忽然发现叶霄不见了。
“奇怪,宫主呢”赤鸿问。
司空灵面无表情道“往天上看。”
众人纷纷抬头,接着面露疑惑。
“没有啊。”
“不会被”
这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人揍了一顿。
“咱宫主那么厉害,不会轻易被打败,肯定是有后手”
“对”
悲月道“别吵,看月亮。”
“很大,很圆。”大圆摸了摸脑袋,神情莫名,“似乎挺正常,但就是有点诡异。”
的确,万里无云,只有一轮明月,安静至极,这气氛就看着不对劲。
沉默许久,终于有人小声地问“可现在应该是白天,哪儿来的月亮”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陷入沉默。
对啊,哪儿来的月亮
赵思洵左看看,右看看,一头雾水,“怎么回事我家霄郎呢”
“他”悲月与灰雁和司空灵互相看了一眼,苦笑道,“我想到了一个人。”
灰雁道“呼延默。”
司空灵回答“这是呼延默的具化象力。”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失声。
呼延默自然不可能在这里,那么能使出来的就是
“接下来是不是还能有幸见到上陵学宫的垂天问星”有人期待道。
“难讲。”
呼延默的具化象便是虚幻,蒙蔽五感,让人仿佛置于黑暗之中,没有方向,没有声音,万籁俱寂之中凝聚万千杀意。
宁寒的气息有些乱了,他手握双剑,一赤红如凤凰之火,一黑沉如千年寒冰,一阴一阳,辅之内力,相克相生,可制世间几乎所有功法。
在方才全力一击之下,他身侧的八剑已经裂了两把,只余六把剑成六芒星阵。
当年呼延默打败叶霄,接著称霸中原武林,得天下第一的称号,宁寒嗤之以鼻,并未将这位大宗师放在眼里。
这种带着权衡的比试,他连看都懒得看,当然这位的具化象与他而言也好破。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早已不是凭感官对敌,也不会因短暂的静默乱了心智,他们以内力的流动掌握动向,只需细微的变化,就能感知对方的招式。
然而,他不屑呼延默的具化象,却不能对叶霄轻视。
因为他感受到了风,剧烈的风,干扰了将他对内力流动的感知。
这是两个具化象相叠,得需要多强大的内力,叶霄支撑的住吗
宁寒心惊,设身处地,他也只能勉力施为。
“你真的自废过武功”他不禁问出了声。
“不错。”黑暗中传来清晰的声音,又在风中飘散,抓不住来处。
宁寒眼露危芒,“无极功究竟是什么”
而这话,叶霄并未回答,赵思洵为了从宁寒手中活下来,给了一切所能给的条件,若宁寒当场接受,放过他,叶霄也会履行诺言,可是这人不屑一顾,那如今又为何来问
想到赵思洵被掐住喉咙无助的模样,叶霄眼里的杀机浮现。
头顶的明月黯淡下来,风卷成聚,将宁寒身边的飞剑缠绕,甚至切断了他的内力。
趁这瞬间,宁寒并未坐以待毙,他手中的阴阳二剑擦着风卷旋涡的缝隙直刺向头顶那轮月亮。
刹那间,随着月碎,五感归来,幻想破去,露出凌空的叶霄。
“破了”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不对,你们看”
只见出现在空中的叶霄,脚踏星辰,集北斗繁星之力聚于剑上,剑意如墨,挥洒在幕天,一副山河画面徐徐展开,凌凌剑意,倏然对着宁寒万千坠下,显然他就等着对方破开幻想,迎接他的杀招。
“真是垂天问星”有人惊叫道。
“应该叫万卷书剑”
“这不是文书行者的成名剑法吗”熊掌教问。
司空灵扯了扯嘴角,“很正常,人就是他杀的。”
“霄儿这是打算将所有见过的绝世武功都给展示一遍”悲月不太确定道。
“问题是,他的内力怎么感觉没有尽头”
这每一种具化象皆需要磅礴的内力,是大宗师的境界才能支撑的住,可每个人也不可能无限制地施展,终究有枯竭的时候,然而叶霄却似乎没有力竭的征兆。
这太可怕了
“接下来是啥功法”
“千锤百炼会不会出现”有人兴致勃勃地问。
说到这里,乌铎忍不住插嘴道“这不能吧,他也没练过”
然而赵思洵回头,“霄哥哥会的,我之前给过他功法。”而且不到一个月,就使得有模有样。
乌铎“”他到底是该赞扬叶霄天纵英才,还是骂赵思洵一句胳膊肘往外拐
“半个时辰是不是快到了”赵思洵幽幽问了一句。
“感觉快了。”
那
垂天问星演化万卷书剑,在叶霄手里的声势和威力显然不是文书行者能比拟,宁寒几乎拼尽了全力,才抵挡过去。
叶霄落地,眉眼依旧淡然,他问“生死挣扎,你体会到了吗”
巅峰大宗师的自负和骄傲在这个年轻人面前被碾的粉碎,凤凰赤火支撑在地上,宁寒低低笑起来,“没有。”
叶霄颔首,“时间不多了,那就速战速决。”
忽然,天空落惊雷,乌云布满,只见紫色的闪电穿梭其中,酝酿着雷霆风暴。
叶霄抬起天问,只听到轰隆震耳巨响,引下粗壮的雷电,接着奋力一挥,只见耀眼的雷电径直朝向一旁断裂的铁锤。
锤柄与锤体浮现在叶霄面前,雷电的力量下,两部分慢慢融合一体。
这本是乌铎利用战场上万千刀剑以雷电为火,淬炼熔融而成,如今叶霄有样学样,将断裂的铁锤重新恢复。
锤柄与锤体相接了瞬间,叶霄一把握住,接着低喝一声,巨大的铁锤覆着雷电被他抡起以无往不胜的气魄,掷向了宁寒。
“好小子”
乌铎见此,惊得直拍城墙。
虽然千锤百炼形似神不似,但是光这一手,足够令人心神震颤。
乌铎败于宁寒,锤落断裂,但如今叶霄重铸,又再一次以一锤之力求个胜负。
宁寒接的下吗
他体内的经脉已至枯竭之态,然而他无法后退,破天的锤带起风,封住了他的退路,他终于如愿体会到了生死绝境,可是畅快吗
不,他只感到了恐惧,死亡的窒息,他想逃离,甚至求饶。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怕死,只是突破需要契机,需要把握,所以他在等,等到有人给他希望,才出手。
叶霄的出现,便是他的机会。
然而每个人的境遇和武功皆是不同,若非逼入绝境,谁愿自废武功,去挣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叶霄不想死,但无所畏惧。
而宁寒,早已到了大宗师极限,却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便已经存了怯意。
活得越久,人就越怕死
勇者无敌,怯者自戕。
铁锤与阴阳二剑撞击在一起,狂乱的内力冲击令山河震动,天山雪崩,两把剑刹那断裂。
宁寒口中喷出鲜血,身体飞了出去,那张英俊的容貌好似加快了时间流逝,迅速地爬上了蛛网般的皱纹,眼神的光迅速退去,青丝长发染白,停留在他身上的青春如雪花一般消融。
败了,彻底。
“万剑归一。”
鹅毛雪花簌簌飘下,形成冰寒剑意,在宁寒的瞳孔中不断放大,终于大雪彻底埋葬了他
一代大宗师,求仁得仁,死在了叶霄的剑下。
叶霄收起天问,抬头迎着飘飘洒洒的白雪,闭眸深深吐纳,接着转身朝云霄城缓步走去。
虽然他看着游刃有余,内力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几个具象化力消耗下来,还是感到吃力。
其实这场决斗,不仅仅是叶霄为了替云霄城解围,更是他重新认识自己武功的过程,如今知道自己极限在哪儿了。
气脉环绕着经脉流淌,内力滋润着枯竭的经脉,即使身受内伤,恢复得也比常人更快,这种感觉,非常很奇妙。
身后,是大盛的宗师踏着轻功而来查看宁寒,然而从雪地里刨出来的只有一具全身佝偻的瘦小尸体,若非身上的白衣松垮挂在身上,身边碎裂着飞剑,实在难以想象这位竟是那不可一世的宁家老祖宗。
就这么死了。
他们的望着叶霄的背影,感到了深深恐惧,还有迷茫。
十万大军尚在,然而还打吗
怎么打
忽然,叶霄停下脚步,而这一停顿,让这些宗师瞬间寒毛耸立,全身戒备起来。
然而叶霄并未理睬他们,他只是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只见一个身影似乎来不及绕下城墙,直接就从上面跳了下来,如轻盈的燕子扑向了他。
叶霄冰寒的脸上瞬间化开了笑容,无需任何思索,足尖一点,白衣翻飞之中,于空中将人轻巧地接住。
赵思洵搂着他的脖子,满眼都是笑意,倒影着叶霄的影子。
在背后热烈震天的欢呼声中,赵思洵缓缓落地,问“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
叶霄拿过他手里的剑鞘,直接掷向一旁,斜插于地,接着天问入鞘,一剑一鞘安静在侧,只见叶霄抬起赵思洵的下巴,深深吻了下去。
半个时辰,没超。
“大盛退兵了。”
到这个时候,再打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甚至都不需要赵思露率兵救援。
因为没有人能突破叶霄,攻破城池。
硝烟散去,守卫开始打扫战场,这一场战,死了太多人,不论是大盛还是云霄城,最终受伤最深的还是普通的士兵。
好在,围城已解,赵思洵终于能够派出人手去打探消息,南望和大盛这会儿应该已经打起来了,也不知道战况如何
他暂时没空与叶霄互诉衷肠,作为南望太子,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安排。
宁寒一死,十万大军再无法攻破云霄城,对大盛的打击必然巨大,正是鼓舞南望将士气势的好机会。
叶霄就见赵思洵回城之后,召集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下达了一个又一个的指令,有条不紊,详细备至,那双乌黑透亮的眼眸中熠熠生辉,亦昭示着他勃勃野心,就如他所放言一般,天下尽握手中,将中原棋盘重新排布。
这等运筹帷幄的本事,叶霄就算踏入了陆地神仙境也玩转不了。
他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捏捏鼻梁,这显然比云霄宫宫务还让人心累,于是干脆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喝茶,垂眸充当一个仙气飘飘的背景。
至于离开,他是不愿意的,即使没时间说话,可能跟赵思洵同处一室也让他安心。
然而他不说话,不代表就没存在感。
只要见过了那毁天灭地般的神仙一战,谁看他在这里心里不发憷,叶霄只要稍稍一个动作,一个细微的眼神,嘴皮子再利索的人都得结巴起来,生怕自己那儿惹这位不高兴,被削一顿。
几次下来,赵思洵无奈地侧过脸,问道“霄哥哥,云霄宫没有要事需你主持”
叶霄摇头,“司空师叔说,暂时不需要我。”
武功再高那也只是吉祥物一般的存在,在弟子面前露个脸,说上几句鼓舞人心的话,他就可以走了。
接下来的事务谁也不敢让他沾手,帮不上不说,搞砸了还得让人收拾烂摊子,打发到心上人身边最妥当,有需要自然会有人来告知他。
况且,大家都是有眼色的人,瞧城门前那如胶似漆的模样,这会儿两人好不容易在一起,哪儿敢打搅
赵思洵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心说一直杵在这里也不是个事,不仅影响下属的状态,英俊潇洒的情郎在边上,也影响他办事效率,他还想早点安排妥当,接下来能心无旁骛地跟人亲亲。
想了想,他让下属稍等,然后走到叶霄身边,弯腰凑到他耳边唤道“霄哥哥。”
“嗯”
“咱俩的喜事,你打算怎么办”
叶霄闻言,握着茶盏的手为之一顿,那清冷淡然的眼神瞬间鲜活起来,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道“真要办吗”
赵思洵闻言就不高兴了,“怎么,你当我说着玩玩孤堂堂太子,众目之下金口玉言,岂是儿戏”
叶霄看着他,眼中晕开笑意,温声道“我并无此意,反而求之不得,自是听你的。”
“你的地盘,你说了算,让我操办算什么道理。”赵思洵伸出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胸膛,眼神充满深意,“叶宫主,我等着你给我名分呢。”
赵思洵说完,朝叶霄眨了下眼睛,送了一个款款秋波过去,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朝手下勾勾手指,表示继续。
他一边听着下属禀告,一边用余光朝叶霄看去。
只见那人端着茶盏,半晌未动,忽然蓦地站起来。
这么大的动作,吓了下属一跳,瞬间闭上嘴巴。
“洵儿。”
“嗯”
“我出去一趟。”
赵思洵瞬间笑颜如花,“好。”
叶霄深深看他一眼,接着施施然走出门。
见此,赵思洵弯了弯唇,对下属道“说重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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