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奕如坠深渊。
他浑身冰冷, 一瞬间睡意全消, 毛骨悚然的感觉笼罩着他的感官, 从尾椎窜起一阵恐惧的寒意, 狠狠地攫住他的心脏。
他双眼紧紧闭着, 浑身僵直地躺在床上,缓慢地,颤抖着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恐惧从他的每一个毛孔渗入, 大声地在他的脑海里叫嚣着
不要睁眼不要睁眼
薄薄的颤动着的眼皮下, 眼珠随着呼吸的频率不受控制地轻颤。
就在这时, 一只细小冰冷的小手抓住了莫奕垂在身边的手。
极冷的触感随着肌肤侵入骨髓, 几乎令莫奕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哆嗦。
冰冷的气息凑到耳边,激起他皮肤上冒起小小的寒战, 恐惧犹如凝滞的絮状物, 堵塞住他的呼吸与喉管,令他几乎难以喘息。
那细小轻柔的童声再次在莫奕的耳畔响起
“接下来轮到你找我啦。”
说毕,一个小小的, 圆而坚硬的东西被塞到了莫奕的掌心里。
那冰冷的气息和小小的孩子的手离开了。
莫奕依旧浑身紧绷, 那个小小的圆形东西躺在他冰冷汗湿的掌心里,那一点些微的寒意几乎使令他握它不住,冰的烫手。
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迫使自己胸膛起伏的频率缓慢而悠长。
寂静与黑暗使莫奕的感官越发敏锐,他警惕地的等待着接下来事情的发展, 心弦紧紧绷起。
无边无际的黑暗犹如吞噬了所有的声音的深渊。
持续地蔓延与扩张, 海绵一般吸收了所有的动静与光亮。
过了不知多久
过度的紧张与劳累, 使得莫奕竟然不知不觉地在寂静中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所有的灯已经被重新点上了。
莫奕有些愣怔地躺在窄小的床上,即使是耳畔回响着吵闹刺耳的金属铃声,也唤不回他的注意力。
他目光直直地盯着脏污陈旧的天花板,久久缓不过神来。
昨晚就这么过去了
莫奕眨巴眨巴眼,感觉依旧没有回过味儿来。
就这么成功地撑过了一夜
突然,莫奕似乎猛的想到了什么,慌忙地坐了起来,摊开了右手
他的掌心被硬物硌出了一道不平整的红痕,横亘在白皙的手心内,看上去格外扎眼。
而那个被塞到他手心里的东西还在。
一个圆圆的,漆黑的发亮的半球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里,看起来像是纽扣,但又并没有扣眼。
莫奕有些怔怔地盯着它,因为过久没有活动的手指有些僵硬,重新缓缓地攥住了。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把莫奕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
“醒了吗”
莫奕闻言抬起头来,循声看去。
只见宋祁倚着门站着,一双烟灰色的浅瞳看向他,半张脸被门外的灯光打的透亮,轮廓稍微有些模糊
“5点了,按照时刻表,该是早晨时间。”
莫奕后知后觉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腕表
5点一刻。
他匆匆站起身来,顺手将那个昨晚被塞到他手中的硬物揣到了口袋里。
由于昨晚合衣睡着,即使莫奕睡觉极其安分,几乎完全不动,身上的衣物也变得皱皱巴巴的。
莫奕下意识地整整衣装,然后快步走到门口,对站在那里等他的宋祁低声说道
“走吧。”
二人顺着依旧昏暗的走廊向外走去,莫奕张张嘴,正准备把自己昨晚的经历告诉宋祁,却只听宋祁正好开口,凑巧地打断了他正准备出口的话
“手还好吗”
莫奕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宋祁在询问他受伤的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被裹的像粽子一样的左手,尝试着动了动指尖,一股酸麻的钝痛瞬间顺着伤口传递上来。
莫奕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好多了。”
就在这时,二人遇到了从旁边几个房间里走出来的其他玩家,看样子也准备向餐厅走去。
几人结伴而行。
莫奕只好将准备出口的话语吞回了肚子里。
走到了餐厅时,已经有几人等在那里了。
莫奕不动声色地在室内看了一圈,在心里默默数着人数还是八个人,和昨晚没有区别。
看来这一夜,所有人都平安度过了。
看到大家到齐了,赵毅成站起身来,开口发话道“太好了,大家都撑过了第一夜,咱们去领早饭吧。”
莫奕和宋祁跟着人流向前走去,来到了分餐台前。
这次的分餐台上,摆的依旧是一大盆干巴巴的黑面包,只不过旁边用壶盛的,不再是水,而是温热的汤叫它汤实在也是抬举了它,肮脏的浅黄色表面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脂,散发着难闻的泔水味道,稀薄的几乎没什么干物,唯一有价值的只不过是它的热度罢了。
莫奕这才明白,刚才排在他们前面的几人,为什么在领完餐之后一脸菜色地离开,有的人甚至只拿了黑面包。
他脸上神色不变,低头盛了一碗汤,揣了两块面包,跟在宋祁的身后,二人一同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每个玩家盯着眼前的伙食,面色都有些不虞,大家都食不下咽地拒绝着口内粗糙的黑面包,有些胃口娇气的玩家甚至把碗一推,不吃了。
不过一些资深者显然看上去比皱着苦瓜脸的新手们轻松的多,他们已经有了游戏经验,懂得自带食物进副本,不过即使如此,由于能携带东西数量有限,他们的食物资源也不算充足。
所以,他们显然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一个个慢慢悠悠地咀嚼着面包,并不把食物出来招摇。
莫奕面容沉静,低头啃着自己手中的黑面包,思考着等下要不要回去也拆一包压缩饼干。
不过,水分还是要补的。
莫奕的心里清楚,由于游戏副本内是有食水补给的,所以一般即使携带食品,也很少会想到携带饮用水毕竟过重和占地面积太大是个致命缺陷。
然而,人饿三天能活,渴三天可就说不定了。
莫奕一边冷静地想着,一边捧起那碗尚有余温的汤,一仰脖灌了下去。
他放下碗,脸色也有些难看了。
口腔里弥漫的又苦又咸又酸的奇怪味道,舌面上似乎仍然残留着那汤油腻腻的感受,莫奕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里翻腾起来的恶心味道。
毕竟他也算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即使再能吃苦,也是生涩了。
莫奕眉头紧锁,胃里一时也有些翻江倒海。
就在这时,一个什么坚硬的东西抵住了他柔软的唇边,然后被一个巧劲,使力推了进去,磕着他坚硬的齿列,滑到了他的口腔中。
馨甜芬芳的水果香味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口唇间那股令人作呕的奇怪味道。
莫奕含着水果糖,一边的腮帮子鼓出小小一块,他有些呆地向自己身旁看了过去。
宋祁正襟危坐,垂眸审视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指尖,面部线条板正刚毅,仿佛刚才做出那样举动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莫奕忍不住弯了弯眼眸,低声道
“多谢了,很甜。”
说毕,他转过脸去,伸手拿起一旁的黑面包,继续垂眸认真地啃着。
看着莫奕调转视线,宋祁也同样抬起眼眸,一双颜色浅淡的瞳眸紧紧地盯着莫奕的侧脸,面色讳莫如深。
他抬起刚刚接触过莫奕唇瓣的手指,上面还残余着水果糖的馨香,那柔软的,由于口渴而略微有些粗糙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指尖。
宋祁将指尖送到唇边轻轻舔了舔。
薄唇沉默地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是的,很甜。
早晨时光结束的很快。
莫奕从低矮的长椅上站了起来,与剩下的玩家一同向餐厅外走去。
按照时刻表,接下来应该是孤儿院的上课时间。
众人跟着那张破旧残缺的地图的指引,穿过环形的大厅,向着一条走廊的深处走去。
莫奕跟在队伍的最后方,一边沉默地走着,一边在心底里勾画着整个孤儿院的大致轮廓第一条走廊,也是最长的一条,里面是孤儿们休息的房间和盥洗室,所有的玩家都被分散在一个一个的房间里面。
旁边的第二条走廊最短,只有一个房间,那就是位于走廊尽头的孤儿们用餐的餐厅。
第三条走廊里排列着图书室和玩具室,图书室和教室嵌套在一起正是他们现在正在走向的目的地。
而第四条走廊,地图上的标注则非常脏污和模糊,甚至有些破损,唯一能够看清楚的,就是在最靠外侧的院长室,其他地方的标注,都已经被损毁的完全认不出来了。
莫奕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低头向前走着。
口中的水果糖已经几乎完全化掉了,于是他咔嚓咔嚓咀嚼着吃掉了剩下的不规则糖渣,极其丰沛的水果味在口腔内炸裂开来,使他不留痕迹地轻轻眯了眯眼眸。
莫奕其实一直很喜欢吃甜食,但是他向来非常善于隐藏自身真实的喜好,抹掉自己身上特立独行的痕迹,以免暴露自己的弱点,所以几乎很少有人知道他嗜甜的特点。
而进了副本以来,宋祁基本上给他的都是甜食。
莫奕若有所思地抿抿唇,在心底快速回顾了一圈自己进副本之后的表现确定自己并没有表现出对甜食明显的偏爱。
而宋祁本人又说他并不喜欢吃甜食。
那他又是为什么要揣那么多甜食进副本呢难道是为了糖果的高热量和便携性吗
似乎也说得通
就在这时,队伍的行进停了下来。
莫奕眨眨眼,把种种不着调的猜测抛到脑海,抬起头看向队伍的前端。
他们此刻已经到达图书室门口了。
昏暗的走廊长而曲折,身后的大厅在遥远的地方闪着一点渺小昏惑的光晕,眼前的半扇门浸润在半昧的黑暗中,门上的标识掉了一小半,另外一半覆盖着陈年的污垢,勉强能够看清“图书室”几个小字。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人有些踌躇。
毕竟上一个男人就是在这里被绞死的。
他深吸一口气,扭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那么多人,撞了撞胆子,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只不过轻轻一拧,门便无声地开了。
很显然,是昨天死去的那人留的门。
阴冷沉郁的味道铺面而来,混杂着陈旧的书本味道,和永远都存在着的灰尘气息。
里面的灯光倒是出乎意料的明亮,令众人不由自主提起来的心都不由得放了下来,看着前面的大家鱼贯而入,莫奕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
他扭头看向身边关着的那扇门。
门楹要比其他房间稍微低矮一些,门框显得粗糙而歪斜,做工极为粗劣,门板的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了,只有在门侧,用模糊不清的蜡笔歪歪斜斜地写着“玩具室”。
现在不是进去的时候。
莫奕不着痕迹地在那扇门上最后停留了一眼,然后转身跟上了队伍的尾巴,走了进去。
门里的空间不大,有两层空间,深处是图书室,摆放着捐赠来的书籍,而外面的房间则是用来上课的地方。
地面上光秃秃的,没有铺地毯,上面纵向排列着几条肮脏低矮的长凳,和几条长桌,上面空空荡荡,积着厚厚的灰尘。
莫奕站在门边,将整个室内一览无余。
他缓缓地眯起了双眼。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违和感来源于何处。
这个房间和餐厅一样,都太小了。
在最长的那条走廊里,是所有孤儿们休息的地方,走廊里一共有十二个房间,每边六个。
而一个房间里有六个床位,算下来,这个孤儿院应当能容纳七十二个孩子,但是不管是餐厅,还是教室,这些负责容纳整个孤儿院所有人口包括护工和孩童的公共场合,却建了格外小,最多只能容纳一半的人数。
即使这个孤儿院在建好之后,并没有收容够人数,也不该在建设时,就把这些屋子规划的如此狭窄。
这不合常理。
莫奕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这个疑问留在了心底。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宋祁,正想将昨天晚上的经历告诉他,却只见宋祁率先开了口
“咱们分头找一下线索吧。”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其他的数名玩家闻言抬头看向他,纷纷点头应和。
莫奕眸色渐深,将未出口的话吞回腹中。
他怎么觉得宋祁在刻意回避他想说的话题呢
可是昨天晚上的事情,除了他自己,应该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这难道是错觉吗
莫奕深深地看了一眼宋祁,然后转身向室内走去,决心趁早晨的这段时间,将这里好好探寻一番。
他率先走向图书室。
一般来说,有文档资料的地方是最有可能获得有价值信息的地方。
图书室相对于教室较为狭窄,高低不平的地面和歪歪扭扭的墙壁,几乎令人不禁会担心它有突然坍塌的危险。
整个房间颇为阴暗,几乎令人难以视物,墙壁和地面都是光秃秃的,甚至连脏污的壁纸,破旧的地毯都没有,莫奕几乎可以断言,这是整个孤儿院里最简陋的房间了。
在这个窄小的房间里,歪七扭八地摆放着两个低矮的书架,上面杂乱地堆着一些纸张和书籍,散发着陈旧书页的味道。
莫奕打开了便携的手电筒,一点晕圆的光瞬间照亮了那一小片区域。
他凑近前来,伸出手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堆破旧纸张,轻轻的抖了抖。
厚厚的尘土瞬间扬起,在手电筒的光束下杂乱地飞舞着,莫奕被这数量惊人的尘土刺激的不由得咳嗽了几声,这才缓过来。
书页上覆盖的尘土被拂去,露出下面被岁月斑驳侵蚀的模糊不堪的字迹。
大多数已经被虫蛀蚀的破碎不堪,上面印刷留下的字迹也由于不当的保存而变得极其难以辨认,这里大部分的纸张和书本都是毫无线索的。
莫奕没有泄气,反而更加专注起来。
一般来说,这些文字资料有多模糊,多没有价值,反而证明了,那些没有被毁坏的文字资料的价值。
终于,他在其中一张书本中翻到了些什么。
那是一张薄薄的纸张,随意地夹在书中当做书签,已经发黄变脆了,在手电筒灯光的照射下几乎有些透明。
莫奕屏住呼吸,伸出手,用细长的甚至有些瘦削的手指捏住那张纸张的边缘,把它举了起来。
那张纸上,用拙劣的笔迹画着一个吊着的小人。
而在纸条上下方,用彩色的蜡笔写着错落的几个字母,令人摸不着头脑。
上面所有的笔迹都是陈旧的,落满灰尘与脏污的,甚至还有几个油腻的小手印。和他们每个人手上的那张纸条完全不同那些纸条上所有的蜡笔痕迹都是崭新的,就像刚刚写好一般。
莫奕是眸子中流光溢彩,有些苍白的面容上也被激动染上了些许的红晕。
现在,这个游戏成为了他熟悉的样子。
而他需要做的,是寻找到另外一张与它对应的,画着绞刑架的纸条。
莫奕把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放回书里,阖上书本,然后拿起那本书夹在腋下,继续在灰尘弥漫的旧纸堆中翻动着,寻找着更多的线索。
配对的那张绞刑架他没有找到,但是他发现了另外一个有意思的线索。
那是一张旧报纸,已经破旧而发黄了,布满灰尘地跌在两个书架之间,或许是某个调皮的孤儿院孩子手笔,它被折成了千纸鹤的形状,落魄地躺在阴冷肮脏的地面上。
莫奕蹲下身把它捡起,然后小心地拆了开来。
但是,即使他的动作再小心谨慎,也抵不过这个报纸千纸鹤所经历的漫长岁月,在拆开的过程中无可避免地破成碎片。
莫奕有些懊恼地皱皱眉头,尝试着把那张旧报纸沿着折痕拼回原来的样子。
准确来说,这不是完整意义上的一张报纸,而是从一副报纸上剪下来的碎片,边缘不太整齐,把一些图片和印字都剪的不太完整。
最完整的那块碎片上,是一个加粗加大的黑色标题“艾瑞丝市立孤儿院院长被除以绞刑”。
下面是一张豆腐块大小的配图。
黑白为底的模糊图片上,一个身穿板正黑衣的高大女人负手在刚刚建好的孤儿院旁,几个黑色的油墨块构成了她模糊的五官,空空洞洞地望着报纸之外凝视着她的人。
莫奕的背后不禁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也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逐渐接近事实真相而弥漫起来的兴奋。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眯起眼前努力地辨认着剩余的字符但是奈何地下或许有些发潮,停在这里不知多少年的报纸上,除了那个较大的标题之外,其他的地方都被潮气模糊了,油墨和油墨连在一起,分辨不出原来的字形。
莫奕有些失落,他想了想,还是把那张破碎的旧报纸夹在了同一本书里,然后塞到了自己背包的外侧袋子里。
他站起身来,重新环视了一周整个房间,确定了自己基本上已经审视过了所有大大小小,或明显或隐蔽的角落之后,转身离开了图书室。
刚刚走出去,莫奕就和宋祁打了个照面。
莫奕的目光在整个房间内打了个转现在其他玩家基本上都分散开了,并没有人注意这里的动向。
是个将自己昨晚的经历说出来的好机会。
莫奕心思转如电,下一秒,他抬眸冲宋祁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侧开了身子,让开了去图书室的路
二人擦身而过。
莫奕背对着宋祁,嘴角的弧度渐渐收敛。
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一时竟然显得有些漠然。
他的信任向来吝啬。
而在危机四伏的副本中,更该多一个心眼。
莫奕收敛心神,抬眸打量了起来这个简陋的教室。
比图书室面积大一些,也没有那么寒酸,与走廊内如出一辙的暗绿色壁纸随意而潦草地贴在墙壁上,边缘破碎,颜色暗污,只有一些难以触及的角落还保持着原有的颜色。
长凳和长桌都做工粗糙,极为散乱地摆放在在当地上。
就在这时,站在房间尽头的孙小岩突然开口说道“我我这里好像发现了什么。”
莫奕眉眼轻轻一凛,然后抬腿走了过去。
屋子里的其他玩家也同样向着孙小岩的方向聚拢过去,不多时,便都围在了其中一条长桌旁。
孙小岩伸出手指,指向桌子的一角,开口说道“你们看这里,这些划痕虽然很旧了,但是还是特别清晰。”
只见长桌的边缘处,似乎用小刀刻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under your bones
beh your sk
i039 here ith thee
forever and ever”
这首直白的小诗很显然出自儿童手下,即使是英语不好的人也能轻易看懂。
拙劣的字迹和粗糙的刻痕,在字里行间竟然透出来一点悚然的诡异偏执,令在场的所有人点不禁背后一冷。
莫奕皱着眉头审视着几行小字,突然一怔。
如果抛去这首诗病态的内容来看的话
under
beh
这几句诗很显然是对方位的提示
那它又是在提示着什么的方位呢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莫奕的心脏咚咚地跳了起,血液几乎瞬间都涌到了脸上,他极其低地喘了一口气,然后猛的蹦了起来。
身边围绕着的众人都不由得被他吓了一跳,然后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一个箭步冲向了那张桌子。
莫奕一个矮身,几乎趴到了地上,手指在桌子背后粗糙的表面细致地摸索着,摸完桌子还不够,他还探手到那张长凳的下方细细地搜寻着什么。
然后,他的手一顿,小心翼翼地停下了动作,然后缓慢而轻柔地揭下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莫奕用双手拖着一张泛黄发脆的纸条,然后缓缓地站直了身子。
他把那张纸条放到了桌子上。
纸上用粗糙的字迹画着一个绞刑架,绞刑架下方写着一串间隔不一的,凌乱的字母。
莫奕的目光愈亮,他伸手打开自己的背包,将那本书拿了出来,然后将书中夹着的那张大小几乎相同的纸条,小心翼翼地抽了出来。
紧接着,他将两张纸条重叠在了一起。
“咔哒”一声打开了手电筒,明亮的光柱由下至上地打了过来,将两种同样薄的发脆的纸照的透亮。
莫奕小心地移动着两张纸的相对位置,让那个绞刑架和吊死的小人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两张图下面看似杂乱无章的英文字母重叠在一起,组合成了一个完整的句子
“a hoe abandohat enter here”
莫奕抿着唇,有些愣怔地盯着两张纸,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么。
站在莫奕身旁的众人都被他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惊呆了,此刻见他突然停了下来,不禁有些急切地催问到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莫奕似乎惊了一下,抬起有些茫然的双眸,停了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句话的意思是,进来的人们,把一切希望都抛弃吧。”
他顿了顿,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些许异色
“出自但丁的神曲,ferno 2,是他进入地狱前看到的,地狱大门上写着的文字。”
整个图书室和教室几乎被玩家们翻的底朝天。
但是,除了只找到了几句诡异的小诗,和一行意味不明的话语之外,其他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
一整个上午无疾而终,但是,至少没有出现人员的伤亡。
这证明了莫奕的推论是正确的。
整个副本时间长,人数少,难度本身不大,唯一的难点,在于寻找到时刻表,并且发现出时刻表与人员伤亡之间的关系。
所以基本上来说,想要活过这个副本的方法变得特别简单了那就是循规蹈矩地遵守规定,熬过规定的时间。
在规定的午休时间过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了,莫奕准时准点走出房门,向走廊外走去。
他的余光下意识地瞟向走廊两边的房间大部分人都还待着房间里,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在自由活动时间继续探索,这毕竟也能理解
能够坐享其成,为什么还要费心唠力呢。
更何况,在副本里乱逛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莫奕收回目光,心无旁骛地向前走去。
他的目的地很明确那扇关着的玩具屋。
在穿过空空荡荡的环形大厅,和黑暗幽深的漫长走廊,莫奕停在了那扇门前。
他找遍了那串钥匙,但上面却并没有玩具屋的,现在只能试试了。
莫奕垂下眼眸,睫毛微不可察地轻颤,掩住深潭一般的黑眸。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搭在门把手上,冰冷坚硬的触感从掌心下传来。
莫奕稍稍一用力,那扇门就毫无声息地开了,顺滑而无声地向内里张开,仿佛在邀请他入内似的
里面很黑。
大片浓郁的黑暗蔓延,吞噬侵蚀着走廊里微弱的灯光,幽深阴暗如同深渊,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牺牲品的到来。
莫奕面色沉沉,打开了手电筒。
然后向内走了进去。
里面几乎没有任何光线,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莫奕手中的手电筒能够驱散些微的黑暗。
他转动着身子,用手电筒在房间里漫无目的的逡巡着。
只可惜手电筒的光束太过细窄,只能照亮一个不大的圆弧范围,几乎没办法驱散室内深沉如实体一般令人窒息的黑暗。
莫奕深呼吸了一下,向内走了几步。
脚下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他心底一跳,将手电筒向下照去,只见一只肮脏的灰兔子躺在他的脚底,破损的肚腹露出灰色的絮状棉花,一双蒙尘的黑眼睛直直地看向他。
莫奕心底莫名地一紧,他挪开脚步,但另外一只脚却踢到了什么,黑暗中传来清脆的哗啦一声。
圆形的灯光照了过去。
那是几块摆成一小堆的残缺的积木,凌乱地散落在高低不平的地面上,显得有些可怜可怜。
莫奕心中有浓重的不安在酝酿。
他绕过地下的兔子和积木,继续向前走了几步,手电筒的光照射到了墙壁上,照亮了一角卷起的雪白纸张。
莫奕有些疑惑地靠近几步。
手电筒的光线在黑暗中显得有些黯淡,但是依旧能够勉强起着照明的作用。
墙上贴着一张画。
红色和黑色的蜡笔痕迹在纸张的表面漫不经心地交织,线条拙稚而简朴,仔细看是一个房间里,几个火柴人站在一起,其中一个靠近门边,其他几个聚在一起。
莫奕心里有些茫然,手电筒的光照亮在旁边,又看到了一张纸的半个角落。
他向旁边跨了一步,另外一张画显露出来。
一个火柴人吊在房梁上,另外一个火柴人站在一个歪歪扭扭的椅子上,伸出手环绕着那个上吊的小人脖子上,看上去竟然有点像是一个奇怪的拥抱。
莫奕心底悚然一惊。
他知道这些画画的是什么了。
这是副本开始以来,他所经历过的事情。
莫奕的心底砰砰直跳,鼓噪着不安的声音,他动了动自己干涩的喉结,继续向旁边挪了一步。
第三副画,是一群人坐在餐厅里吃饭。
第四副画,是第二个吊死的人。
第五副画,是一个人躺在床上,旁边蹲着一个小孩子,握住了他垂下来的手。
这是昨晚的他。
莫奕攥着手电筒的手指紧绷,指关节被下意识地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他定了定神,继续向旁边挪去。
第六副画,画着一个人。
只见他站在待在一个窄小房间的墙边,拿着手电筒,仔细地端详着一边的墙壁上贴着的六幅画。
而在那个人的身后,站着一个矮小的孩子,静静地凝视着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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