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规矩能不重吗
杨久能不知道吗
她太知道其中的严肃性了,凡是她身边经过的人,无不看着她,眼神就和80目的筛子似的。真是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他们审视的目光一如宁王,让杨久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芒在背、如履薄冰、如坐针毡
杨久硬着头皮,笑容僵硬在脸上,耳畔回响着宁王清沉的嗓音。
军中不留无用之人。
杨大学士没有单字的儿子。
前者提醒她想要留下来,就证明自己的价值。
后者警告她谎言一旦出口就会被揭穿。
“唉。”
杨久站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活着好难。”
跟着她的小甲小乙齐刷刷抽抽鼻子,小乙没好气地说“冷风吃多了,活着能有什么意思。”
小甲拽拽小乙的衣服,让他少说两句。
小乙扯出袖子偏要说,“帐篷里待着有什么不好的,又暖和又挡风,出来吃风作甚。公子身为王爷侍妾,就更不能吹风受苦,免得伤了容貌、损了身姿。”
杨久苦着脸,“谁不想啊,好日子不过来受苦,我又不是脑子有病。”
要不是莫名其妙的穿越,她应该已经做了一大锅的土豆炖牛肉放在冰箱里,这个点肯定在睡觉,等天亮了就下面条当早饭,把面捞碗里、把土豆牛肉盖面上。碳水和蛋白质的双重乐趣,岂不美滋滋。
小乙撇嘴,“公子既然明白,还出来吃风干什么。”
“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杨久轻笑,她微微扭头看向身后,“你们两要么回去,要么闭嘴,再叨叨我就让人把你们扔到荒原里喂狼。晚上听到狼嚎了吗,呜呜呜的。”
杨久侧着头,近旁的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晕染出柔和清丽的曲线,她嘴角带着笑、眼里带着笑,眼中倒映出火把的光没有温度,清清冷冷。
小乙还要说什么,被小甲一把捂住嘴巴,小声说,“她是宁王侍妾,我们是奴才。”
小乙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
杨久笑了笑,回头继续往前走。
谁都不比谁高贵,但就要比出个高低来,不然骑自己脑袋上作威作福。
小甲小乙看着杨久缩头缩脑的背影,还是跟了上去。
小甲劝着小乙,“大监让我们两个看好她,她走哪我们就要跟哪,不是她听我们的。昨晚过去,她就是真正的宁王侍妾。”
小乙嘴犟,“凭什么,我们守了一夜,都没听到什么动静。”
“就凭宁王和她待了一夜,她就是。”小甲担忧地看着小乙,“你收收脾气,少说两句,宫里老人都说言多必失。我们做下人的应该当瞎了眼的哑巴。”
小乙垂头,如同斗败的公鸡,“昂,我知道,我都懂,唉,我会当心的,就是管不住脾气。谢谢啊,小甲。”
小甲弯弯嘴,“没什么,应该的。”
他看向前面的杨久,跟着她,也许日子会不同的。
在暮色沉沉的营地里转了转,杨久鲜少看到有人埋锅做饭,顶多在火堆上烧一锅热水,然后就着热水吃两口拉嗓子的硬饼子。
古代没有专门的炊事班,宁王麾下亦然,更何况是战时,谨防随时会出现的敌袭,更不能掉以轻心,把注意力放到做饭上。
杨久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现代有炊事班、炊事员,军人伙食扛扛的,古代当兵吃饷,图个温饱都难,宁王治下看起来已经不错,最起码有厚实的干粮、有口热水。
她会的不多啊,唯有做饭还凑合,难不成就无用武之地了
清冷的空气里飘来一丝香,杨久猛地看向香味传来的方向,是饭菜的味道。
循着味道,拔腿跑了过去。
她以为自己跑得很快,其实穿得多、寒冷麻木了知觉,她跑得慢吞吞的。
不需要跑到地方,老远她就看到了热火朝天的景象,那边应当是整个营地唯一火焰腾腾的地方。地上埋着三口大锅,十来人围着大锅忙着,有人切菜、有人炒菜、有人熬汤,火光照着他们的脸,看着竟然十分亲切。
不知道给谁做的饭,应当是高级将领吧,小兵没这种好待遇。
大清早的就吃这么丰盛
杨久绝对不承认,自己肚子咕噜噜叫。
“哪里来的小伢子”在中间那口锅旁掌勺的汉子抬头。
一条狰狞的疤突兀地出现在杨久的面前,在宁王脸上没有看到的疤,她在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脸上看到了。
杨久厚着脸皮说,“杨九郎,王爷身边人。”
身边人
身边人有很多种啦。
不仅仅是干那事的,还有伺候穿衣、吃饭、睡觉呸,服侍宁王躺下睡觉的。
杨久无辜地眨眨眼。
疤脸汉“哈哈”笑了两声,“原来是你啊。”
其他干活的人也把目光送了过来,明晃晃的打量,仿佛在说,原来就是她啊。
营地里真没什么秘密。
宁王在某个帐篷里一夜未出,大家就开始惦记是何方神圣留住了他们王爷,还纳闷地想着狗皇帝送来的可是男侍妾,王爷怎么下得去嘴,难不成王爷多年未婚不仅仅是因为皇帝不允许可不应该啊,军营里多的是男人。
现在看到人,大家搞清楚了。
原来哦一切尽在不言中。
杨久“”
她在疤脸汉眼中看到了欣慰,什么鬼
杨久咳了一声,粗着声线让自己听起来男人点,“王爷出发前交代我一定要找些事情做做,为他分忧。杨九郎不才,会的不多,就不去别的地方班门弄斧了,到这边给大家搭把手,成吗”
话刚出口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到后面,她就泄了气,弱弱地求着同意。
“我们这边的活可重的很,你吃不消。”
没有被立刻拒绝,杨久高兴地弯了弯嘴角,“做菜简单得很,我能行。”
疤脸汉嗤笑了声,没有赶走杨久,他抬抬下巴,示意手下让出个位置给杨久,细皮嫩肉的小家伙很快就会叫苦连天的。
杨久兴高采烈地走了过去,做饭,她熟啊。
小甲小乙看看彼此,也跟了过去,但他们显然没有杨久的好待遇,被挡在了外面。
疤脸汉给杨久空出了个切菜的位置,就靠着他,厚厚的砧板直接摆在地上,豁了个口子的菜刀还在用,切的是冻酥了白菜。
白菜也不洗,连着泥巴草屑子一起切。
“为什么不洗洗”杨久问了个蠢问题。
“喝的水都不够。”疤脸汉叼着烟嘴说,烟锅子没有点燃,他就叼着过过瘾。
杨久抿嘴,记起听小甲小乙说过,北境闹旱灾。
不是天热才缺水的,河网稀少的北方降雪降雨少也会缺水,今年入冬后雪几乎没下,要下也是零星飘落,落地难寻,旱得厉害。
“切成丝,像这样。”疤脸汉捏了一条白菜丝给杨久打个样,“这么粗细就不错,练过啊。”
笃笃笃
杨久在切丝了。
手指放在外头很冷,杨久冷得龇牙咧嘴,“嗯,在家总做。”
疤脸汉浓粗的眉头挑了挑,“我听说你是大学士的儿子,公卿之子,怎么会近庖厨之事。”
“不受宠。”杨久干巴巴地说。
仅仅三个字,就令人浮现连篇三万字。
一般人到这里就不会再说了,免得触及别人的痛楚,很显然疤脸男不是一般人。
“不受宠到让儿子自己做饭,杨大学士可真够偏心的。”疤脸汉啧啧摇头。
杨久“”
杨大学士膝盖中箭。
谎言一旦出口就开始滚雪球,她敛眉说“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疤脸男,“不愧是读书人。”
“啥意思”旁边有人嘀咕。
“读书人的意思。”有人回应得不耐烦。
白菜堆成山,没有多少闲工夫东拉西扯的,很快杨久就切麻了。
看到白菜和现代长得不一样没心思想种子培育的事儿了,毕竟南方的菘菜到了北方再长成现代大家吃的模样用了千百年。
也不捡掉上面的草屑了,生活条件这么艰苦,吃草就当补充维生素,吃到虫子更好,蛋白质大补。
作为冬储菜,白菜也经不住北境寒彻骨的冷,早就冻酥,切起来嘎吱嘎吱响,叶片里的不是水是冰。
切完一颗又一颗。
好似没有尽头。
“千户,外头有人找。”旁边有人扯着破锣嗓子在风里面喊。“是监军下属。”
“什么玩意儿。”沈千户低声咒骂了一声,站起来懒懒散散地走出去。
前面少了个大身板,风顿时呼呼呼地吹了过来,杨久激灵灵地哆嗦了一下,身体寻找热源的本能让她切白菜的时候一点一点挪,不一会挪到了大锅边缘。
从不知道火这么温暖
大家切着白菜,浑身白菜味,都变成了冷风里的小白菜。
杨久吸吸鼻子这么想。
忽然听到有人催着,“快把白菜倒下去。”
声音疲惫,是身边头也不抬切菜的人。
杨久下意识照着做,哗啦啦白菜倒了一锅。
锅里面已经提前放了肉,白水里倒的肉,别管冻得白花花的大肉片洗过没,在水里煮着照样香。
没有人管倒进去的白菜怎么和肉混合,杨久张望了片刻,拿起了铁锹一样的大锅铲开始煮白菜肉片冻豆腐汤。
是犒劳三军的伙食。
肉香味飘出去,肚子里少油水的人谁不往这里看两眼。
战时的好饭菜啊。
就是煮得和猪食一样,杨久心里嘀咕,待会儿要是有自己的份儿,她要吃上一大碗
她穿越至今,嘴巴就沾了沾水,什么干的都没有吃过。
饿过头,已经感觉不到胃了。
大铁锅足够炖个自己,杨久蹲着操作不得劲,索性站着搅和,对,就是搅和,水太少了,肉和菜又太多,感觉贴着锅底的开始糊,隐隐闻到了不美好的味道。
“盐。”
杨久舔了舔干燥的唇说。
身边有人送上了盐,杨久看了眼,还有白胡椒,抓了一把准备撒进去锅里。
“少点少点,贵。”语气肉疼得仿佛在割他的肉。
杨久连连点头,“哦哦。”
松了松手指,捏了一小撮扔锅里,淹没在白菜里一点胡椒影子都看不见了。
她抬头,看到一张娃娃脸,是刚才一直给自己递白菜的人,“搭把手。”
娃娃脸点头。
两个人抬着重重的实木锅盖放到锅上,闷着煮,省柴,白菜冻豆腐和肉经得住炖。
沈千户耐着性子听个太监叽叽歪歪,太监吩咐了一堆有的没的,他直接怼了回去没有。还想吃红烧肉,脑子有病吧,不看看在什么地方、是什么时候。
太监没耍成威风反而碰了一鼻子灰,心中狠狠地给沈千户记了一笔,回去了肯定在监军跟前添油加醋地说。
沈千户没有功夫搭理阴阳怪气的太监,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顿住,两条大浓眉皱了起来,“谁让她碰老子的锅铲的”
“人手不够,她顶上。”
“别毁了白菜。”沈千户心疼他的白菜、他的猪肉、他的冻豆腐弄到这些不容易。
“千户,她做的比你好吃。”下属木着脸说。
“嗯”沈千户拉长了脸去看下属,因为那条疤痕,看起来面目狰狞,比宁王戴的面膜还要可怕。
下属习惯了,说“光闻味儿就香。”
他还补充,“千户你做的,像我小时候煮的猪食。我娘说我煮得贼难吃,猪吃多了都得瘦。”
沈千户,“闭上你的嘴,拔了你的舌头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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