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久做得多, 但分的人家也多。
不患寡而患不均,她就让小甲小乙每个碗里的都装差不多,犯不着拿杆秤出来那么精准地量, 肉眼看起来差不多就行。
只是让每个人尝尝新奇的味道。
小石头家, 同样一家子围坐, 守着简单的午餐吃着平淡的饭。从前, 一个黑黢黢的咸菜疙瘩昨天有、今天有、明天还会有,很少能有一道肉菜能够出现在桌子上。
逢年过节, 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候。
因为那时候能吃到平时吃不到的肉。
今时不同往日, 咸蛋疙瘩照样有, 但肉菜也多了,一个鸡蛋就顶一个肉菜。
小石头是牧鸡队里的一员, 林家的几个孩子帮着捡鸡蛋, 就给自己挣来了鸡蛋吃。小石头娘也不像以前那样, 攒鸡蛋攒够了数量拎到集市上卖, 她现在舍得给孩子们吃了,看着孩子们慢慢红润起来的脸颊,她和丈夫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
“娘,吃,吃蛋蛋。”林珍珠小小个子自己一人坐,举着勺子的手颤巍巍的,勺子里是嫩黄色的鸡蛋羹, 随着勺子的颤抖鸡蛋羹犹如刚从布丁盒子里倒出来布丁,晃晃悠悠。她奋力地把鸡蛋羹送到娘亲的嘴边, “吃,娘亲吃蛋羹。”
小石头娘在鸡蛋羹上抿了抿,“娘亲吃了, 小丫吃。”
“珍珠。”林珍珠纠正,她可喜欢公子给自己起的名字了。
小石头娘舔了舔嘴唇,舌头品尝出了鸡蛋羹的味道,很香,“珍珠快吃,别给娘喂了,娘不是说了不喜欢吃鸡蛋,太腥了。”
林珍珠乖乖地点头,奶声奶气地说“哦。”
小石头娘哄着怀里面的孩子,熟睡的孩子很可爱,一放下就要哭,她看着一桌子的孩子、看着自己的男人,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日子好过多了。”
她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然后她发现自己碗里面多了一只虾,一只红彤彤的虾,沾着一点粉丝,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小石头娘下意识说“水里面的东西腥,我不吃,你给孩子们吃。”
“吃吧,剩下的都是孩子们的。”
石头爹抱着碗吃饭,粗瓷碗遮住脸,也遮住了这个男人的愧疚,浑家嫁给他是跟着他受苦的,他没用。
小石头的眼睛狠狠地湿润了,“爹娘,大家一起吃。我会好好干的,给家里面挣多多的吃食、多多的肉,让全家吃饱穿暖。”
他站起来,每个人给了一点粉丝,不多的粉丝分了一圈,每个人就落下一点点,虾肉更是少的可怜,但一家子都吃到了肉味,吃到了公子的手艺。
杨久那儿,留下的蒜蓉粉丝虾和送出去的是一样的,一只碗、一点粉丝、三只虾,她就吃了一只虾,剩下的全命令小甲小乙吃光。吃完了小憩一会儿,她出去走走,就溜达到了接种那边,田庄内人数也不少,仅仅一个上午是接种不完的。
“公子。”庄户们纷纷打招呼。
杨久一一回以笑容,看到一个肚如西瓜的孕妇也在排队的人群中,她说“孕妇不接种,你怎么在排队啊,太阳那么大,别晒着。”
“给我男人排的。”
“你男人呢”
“在家睡觉。”孕妇抱着肚子说。
杨久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多大了”
孕妇摸摸圆滚滚的肚皮,“快生了,公子你看我这肚子,看起来尖尖的,肯定是个带把的对吧。我生了五个丫头片子,肚子都是圆的就这回尖,肯定是个带把的。”
杨久震惊,看看女人的脸,再看看肚子,她伸出一只手,“你都生了五个了,这是第六个”
看起来三十多岁,就生六个了
“是啊,公子。”女人随着队伍进了几步,“第六个,只要是个带把的我就不生了,不然死了连个摔盆的都没有。”
杨久“”
她不知道说啥好。
女人说,“我不争气,嫁进来十年了,肚子年年大、年年没儿子生,生的都是讨债”
杨久无力地摆摆手,听不下去了。
但还是忍不住争辩,“生男生女,不是女人说了算的。”
她真想喊,你生不出儿子,不是你不行,是你男人不行,换个能生儿子的男人去。
女人笑了,旁边的人也笑了。
女人说,“公子还年轻,没生过娃娃,不知道女人家生孩子的事儿。我是求爷爷告奶奶,做梦都想生个儿子,只要有儿子,我这心里面就踏实喽。”
她说完,脸上带上了落寞和期盼,“只要生个儿子,我男人就不打我。”
“他打你”杨久声音提高。
女人奇怪地看了眼杨久,“公子,汉子打媳妇,应该的。”
“不应该”杨久看着她的眼睛说,“他打你是因为他是个只会打女人的孬种,在外面没本事,回家拿你撒气。”
她淡淡的眼神扫视着其他人,“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会打女人,有本事的男人只会宠着媳妇,给她好日子过。”
其他人在她的注视下,有些人回避地低头了,有些人疑惑地抿嘴,有些人没法生气地皱眉。
但没人敢吭声反驳。
很无力,有很多话、有很多行动,在这个年代根本没法说也没法做。
虽然没法说没法做,但杨久想试试用自己的影响力去试着改变一些人的想法。
杯水车薪,解不了近火。
但伟人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也许呢。
也许会有作用。
“拿浑家撒气的都是孬种”她掷地有声地说。
杨久再一次看向女人的眼睛,“他要是再打你,你就和他说,是他没本事生不出儿子都怪他。你就说是我的,我不是别人,我是这个田庄的拥有者。”
她能让不喜欢的人说滚就滚,就这么简单。
奶奶的。
女人讷讷地说“他、他对我们挺好的,挺好的。”
心里面有个声音说着不,眼泪比笑容更快出现在脸上。
杨久摇摇头,没说什么走了。
以前读鲁迅不懂,等懂了却觉得那么愤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走出去两步,杨久终究心软地说“好好顾着身体吧,排队你要排就排着吧。”
等杨久走远了,人群里窃窃私语。
“公子说,打浑家的是孬种,我看也是,在外面像哈巴狗地讨好别人,回家在浑家跟前充英雄,真当自己有本事了。”有个婶娘这么说。
有二十郎当岁的小年轻不满地说“男人打媳妇咋啦,天经地义。”
“我呸,男人要会挣钱养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怎么不见你把多多的钱拿回去。”婶娘翻了个白眼。
“你你你”小年轻怒目而视。
婶娘挺着胸口往前走两步,“咋地,你还想打我,你是我谁,敢打我小心我爷们拆了你。”
她福临心至,张口说“公子不喜欢打女人的男人,你敢动我一根指头,我就告石老大去,轰你们一家老小滚。”
小年轻悻悻地刮了女人一眼,“公子说了,打女人的是孬种,我不是,我挣得比旁人多多了。”
人群中传来嘘声,拆台来的那么快。
小年轻脸上挂不住,但厚着脸皮没离开,好不容易排这么靠前了,离开了队伍没得耽误了时间。
队伍中的孕妇茫然地摸着肚子
杨久在田庄里转了一圈,就去和石老大商量了下教舍的位置。商量的时候,石老大给杨久看了他在纸上画的简图,是整个田庄的平面图,看了图杨久才意识自己名下的田庄已经从几十亩的规模疯狂扩张到了几百亩,她大小也是个地主了。
“你这个草图画的不错,小甲你回去后找应长史问问,府里面有没有专门的绘图师,请来田庄里画个图。”
小甲记下。
杨久看着草图,中间是田庄住户们活动的主要地方,有三行坐北朝南的排屋,有还未堆放粮食的谷仓,谷仓旁边是堆放农具的仓房,再旁边是村部,是她现在站着的地方。村部旁边是一棵高高的树,树上挂了一块铁板,有啥事儿召集大家开会了,石老大就会敲铁板,这办法可不是杨久提出来的,是人石老大自己的主意。
整个活动区域是个不规则的圆,占地二十多亩大小。
田庄最基础的几十亩地在这个不规则的圆的南方,随着庄户们开垦,现在田已经把“圆”包围了,呈现放射性地伸展出去,一望无际。
“公子,我,想把,教舍,安排在,村部,的,后面。”石老大一顿一顿地说。
杨久研究了下草图,有个想法在她心里面酝酿,“我想在这里。”
石老大看着杨久点的地方,“河边”
“你看,河边离得不远,三四里路,以孩子们的脚程,两刻钟总该到了。”杨久拿笔在河边圈出了个圈,然后和居民住处拉了一条线,“这里就开一条路,本来就是田埂,再往外面扩扩便是。在河边造教舍,不占用居民区的用地,以后要是田庄的人口多了,再造排屋不至于没地方。孩子们读书,也不会受人来人往的打扰。走走路,还能锻炼意志和体力。窗外就是小河,举目远眺,心旷神怡。一举数得。你认为如何”
“我,到河边,看看,地方。”石老大没有立刻答应。
石老大的严谨和稳重,杨久很喜欢,“好,你实地考察一下,看那边地形合适不合适,看走过去是不是距离合适。”
杨久有时候真怕身边的都是奉承的话。
好话听多了是开心,但很容易膨胀和迷失啊。
石老大点头。
能用只肢体语言的,他就尽量少说话。
杨久从村部出来,就心血来潮地想去河边走走,她也实地考察一下,反正离回去的时间还早。
“走,我们也去看看。”
杨久身边跟着小甲小乙,两个近卫。
她无意间还发现有个小身影一直不远不近地坠在身后,但没做什么实质性的动作,她阻止了近卫的驱赶,决定看看小家伙究竟要干什么。
走出去没多远 ,杨久就看到十来米远处刚才那个孕妇边走路边捂着肚子,表情痛苦,走走停停。
孕妇没走多远,王异追了过去,好像是在询问什么。
以杨久现在一点近视都没有的好视力,她看到孕妇有水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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