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溪紧张得不行, 鞋子都不穿就追上去, 拽着纪宁钧胳膊往后一阵拖:“你不是要去洗澡吗快点吧,都几点了!”
纪宁钧衬衫解了一半, 露出前胸一节结实的胸肌,柏溪直接两手捂过去摸了摸, 又帮他把剩下的扣子给解了。
“真的不用我帮你拿”纪宁钧再三确认。
“我自己又不是没手,不用劳烦您大驾, 一会儿自己去拿就行了。而且那是我的保险柜哎,”她声音小了点:“你本来就不应该看的。”
纪宁钧挑眉看她:“那里面难道有什么秘密”他还是一副很想过去的样子:“我都一五一十把日程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该给我点回报”
“真是个商人啊。”柏溪抱怨:“做什么都讲究等价代换。”
纪宁钧说:“不止, 还知道要讨利息。”他笑着去重复刚刚的话题, 一时心动, 拽过柏溪要去亲她的脸。
房间外响起故意走重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了敲没关的门,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响起来:“太太, 鸡汤来了。”
纪宁钧那一吻最终只剩蜻蜓点水, 他敛了敛衬衫:“喝吧, 我去洗澡了。”
柏溪重重点头, 嬉皮笑脸地推着他腰赶他去浴室。纪宁钧一走,她立刻长长吁出口气,身上汗都出来了。
阿姨将鸡汤递过来,她随手一指房间里的桌子,边往外走边道:“你就放那儿吧,我待会儿来喝。”
柏溪保险柜嵌在衣帽间里, 别人家是用来放珠宝金条的,她不一样,里面装的全是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纪宁钧第一次拎到她家去的蛋糕盒子,他给她写着“一起去图书馆”的纸条,他们一起吃馄饨时那家店的收银小票……
她是娱乐圈里出了名的马大哈,拍戏串词是常有的事,偶尔连后一天要拍的戏份都准备错,郑慈宜有段时间直接喊她“柏没脑子”。
可有关于纪宁钧的这些,她居然能记得一一收拾好,这么多年她搬家搬了好几次,压根一点东西都没丢。
只是年数过得久了,纸张多多少少发了黄,有些又薄又脆,柏溪都害怕自己轻轻一掰,它们就化成碎片了。
摆在最上面的一层的明显是近期才收纳的新货,柏溪深吸口气将之取出来,上面“离婚协议书”几个字还是刺得她眼睛疼。
这是在知道他出国几个月后,她找律师拟出来的一份东西。
当时,多少有点生他贸然离开的气,又在漫长的等待当中耗尽了耐心,有好几晚她根本睡不着觉,最后一气之下拖以前经纪人找了相熟的律师。
豪门离婚,多有博弈,夫妻俩为了一点利益,拖上一年两年是常有的事。柏溪不想那么麻烦,协议上直接放弃财产,只求速离。
只是那一刹那的再多勇气,等到她收到这铅印的文件后,忽然就如同戳破的气球那般,快速泄了出来。
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看到了刚刚切割好的那颗白钻,被极致的美丽闪瞎了眼睛,所以暂时选择原谅这个男人的不辞而别。
还是心底里终是有那么一点意难平,自己跟自己较着劲地问,都已经坚持那么久了,干嘛不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他就爱上你了呢。
柏溪现在翻着这份文件,立刻就想到了那天收到它时,痛苦、沮丧、失落,又愤怒、不甘、郁卒的复杂心情。
那天她甚至很少见地哭了,眼泪断了的珠串似的滚得处处都是,最大的一滴滴在了她的签名上,如今“柏溪”两个字已经晕得一塌糊涂。
记忆开始波动,柏溪的思绪倒是一片清明。
她现在既不会被轻易闪瞎眼,也不再痛苦的跟自己较劲,她还是想给纪宁钧一个机会,给这个婚姻一个机会。
这几天的事让她恍惚有一种纪宁钧其实是爱着她的错觉,应该是爱吧,放下一切就为了过来哄她,也答应会为她做出很多的改变。
当然变化最大的还是她自己。
她越来越敢于在纪宁钧面前做自己了,以前为了迎合他的种种禁区早就解封,她现在甚至敢反过来命令他。
可柏溪并不清楚这到底是好是坏,不知道这究竟是意味着两个人关系的进步,还是她开始变得不那么在乎了。
爱是小心翼翼和恒久忍耐,但现在的她显然缺乏耐心。
柏溪轻叹两声,将这份离婚协议书塞进保险柜的最里层,压在他曾经给她带来过无数甜蜜的蛋糕盒下面。
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也给这个婚姻,给她自己,一次机会。如果……她是说如果,她会选择将之递到纪宁钧面前。
纪宁钧洗过澡出来,柏溪已经躺在床上。桌上的鸡汤已经放得很冷,她既没有吃,也没让阿姨上来收拾。
纪宁钧绕过去看了看,她躺在床上合眼闭着,看样子已经睡得很熟了。
他刚刚坐到她床头,预备再亲一亲她脸,她忽地把眼睛睁了开来,视线很深地直直看着他,脸上带着一点笑。
“是两周就回来吧”柏溪朝他飞了一眼,张着两手要跟他抱抱。
“嗯,两周。”他将她抱起来,贴着她长发深深闻了闻,又略微局促地补充了句:“我一定尽量,老婆。”
柏溪点了点头,忽地长叹一口气:“什么时候才能天天跟你在一块儿啊”
“其实我要求一点都不高,就想每天都能看见你。以前我爸爸在部队那会儿,经常一出任务就是好几个月,领导还经常把他调到这里调到那里,弄得我们一家三口总是不在一起。”
柏溪很少提自己家的事,这几天倒是陆陆续续说了很多。
柏溪:“那时候我就想,要是天天都能见到爸爸,那该多幸福。等我长大了我又在想,找老公一定不能找他那样的,哪怕没什么本事,只要陪伴就好了。”
纪宁钧心口倏地犯痛,自我解嘲般说:“那怎么养你呢”
“我养他也可以啊,我在外面赚钱养家,他在家里貌美如花。”柏溪说着忍不住笑,又叹气:“谁知道造化弄人,找了个比我爸爸还忙的。”
纪宁钧咬了咬牙,跟她头抵着头:“对不起,老婆,我暂时可能——”
柏溪不太想听地打了个哈欠,从他怀里滑出来,懒洋洋地倒在床上:“困死了,我想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纪宁钧帮她掖好被子,听到她鼻息很快变得平稳,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这晚过后,纪宁钧日程更加紧张,接连加了一个多月的班后,随着一帮国内高层正式踏上了访问之旅。
柏溪整天闲得无聊,除了偶尔参加贵妇聚会,就是整日在家煲剧死宅。
想要开辟事业的决心随着秋天的到来被无限期延后,野心如同枝头挂着的片片黄叶,瑟瑟秋风里根本蹦跶不起来了。
郑慈宜后来都看不过,生拉硬拽拖她出门,参加她新片子的路演。
郑慈宜自生了小朋友后便处于半息影状态,现在除了那种真正神作,一般的本子和卡司完全打动不了她。
这几年她投资了多部作品,赚得钵满盆满,现在已经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是业内响当当的一块金字招牌。
郑慈宜偏爱标新立异,一路走来,科幻动漫悬疑,花里胡哨的题材玩得飞起。
是运气也是实力,这种最容易砸锅卖铁的居然无一不大卖。她的身份也渐渐从戏骨、影后,顺利转成了制片人、出品人。
就在媒体猜测她下一步要涉足哪个题材时,她反倒返璞归真拍起了永不过时的爱情片,刚一上映就又掀起热潮。
不仅短短几天狂揽近十亿,不断刷新国产爱情片记录,还在社交媒体上不断发酵,被众多网友提前誉为年度最佳作品。
影院同期上映的电影还有好几部,其中不乏国外顶级卡司的大制作影片。
可是影院里的大部分排片还是给了郑慈宜的这部小成本爱情片,所有最显眼最好的宣传位也都是为她准备。
柏溪一眼望过去,影院里全都是写着“郑慈宜出品”的影片海报。现场来的所有媒体,也都是冲着她的。
柏溪一身华服坐在后面,干干笑着听媒体们不吝用“电影奇才”、“投资鬼才”、“以小博大”这样的词形容郑慈宜。
后来他们夸得累了,甚至将话筒伸到柏溪面前,要她具体聊聊这位好友,要她也好好夸一夸郑慈宜。
柏溪一时间有点懵,支支吾吾地说:“慈宜当然是我见过的最棒的人。不管是个性人品,还有演技跟眼光,她每个方面都是最棒的。”
她越说越顺,越说越想说:“说真的,我是真的特别羡慕她,都快有点嫉妒了。她怎么什么都可以做得那么好,年纪轻轻就得影后,从来没有拍过一部烂片。”
“投资电影的眼光也是好极了,还把公司办得红红火火。你们能相信她这么瘦弱的肩膀,居然能扛起那么重的责任吗”
“只是工作厉害也就算了,她连家庭都是那么完美。有一个超爱他的老公,一对可爱的孩子,有次我去她家串门,看见她先生在讲故事,她跟孩子们就围在旁边静静地听。”
“我发誓那真是我见过的最温馨的画面。你们说,这么完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让人觉得羡慕,觉得嫉妒呢”
随着她的讲述,周围记者不停发出“哇”的声音,现场如同开了一场小型见面会,只不过主角并不是柏溪就是了。
好像从来也都不是她。
柏溪总觉得自己像是拿了配角剧本,电影她拍了一部接一部,一点水花都没有。好不容易转电视剧爆红了,又出现了剧红人不红的尴尬场面。
她之所以能有那么高人气,也不是自己的功劳,第一是得益于她是郑慈宜闺蜜,第二就是她跟纪宁钧恋爱并结婚。
她的存在完全是为了衬托身边的人,要不是她天生活泼豁达,估计这会儿已经被逼得黑化,疯狂报复起自己闺蜜和老公了。
媒体的鼻子永远是最尖,他们从柏溪回答中嗅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呲溜钻进那缝隙里越拱越大。
“柏溪这么羡慕好友,是否对自己的婚姻生活不满呢”
“请问先生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你们的感情还好吗”
“你跟先生结婚多年,至今还没有要孩子的准备吗”
……
……
刚刚说过柏溪拿的是配角剧本,现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就让她恍惚生出一种还在舆论中心的感觉。
可是这些问题也未免太难回答了吧,她怎么觉得现场这帮人是帮她挖了个大坑,就等着她往里面跳呢!
柏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后来是郑慈宜出来帮忙解的围。
“我们家柏妞跟妹夫好着呢,前阵子那么盛大的生日礼没听说,你们哪只耳朵听出来不满的纪宁钧不是出访了吗,不知道的可以关注最近新闻联`播。人家生不生孩子,你们也要凑热闹,这都9012年了,这种事情不该是个人自由吗”
三言两语堵了所有人的嘴。郑慈宜也懒得接受采访了,早早结束,拉着柏溪去vip厅跟影迷们见面。
柏溪过意不去,搂着郑慈宜道歉:“不好意思啦,把你的见面会都给搅黄了。”
“什么见面会啊!”郑慈宜笑:“都是宣发搞出来的。这帮记者就是喜欢八卦,你千万别放心上了。”
柏溪摆手:“别给我打招呼啦,我又不是没呆过娱乐圈,这些还不了解啊!”
助理在她们前面走着,跟工作人员交流过后,将vip厅大门一开,里面立刻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柏溪也不知怎么了,突然有点怯场,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让郑慈宜先进去。
郑慈宜起先没同意:“我跟你一起去呗,你穿这么漂亮,怎么上厕所啊,总要有个人给你托着裙子吧”
柏溪推着她背:“快进去吧,别管我了,好好享受一下你的主场。”
她没等郑慈宜再说话,提着裙摆就跑出去。几个保镖远远跟着她,见到她往卫生间的方向走,提前十米停下来,拦住其他欲要进去的人。
这一举动在他们眼里十分正常,却引起其他女士不满。
有个同样华服的女人说什么都要闯过去,保镖向她解释,要她等待自家太太出来后,就可以第一时间使用洗手间。
女人当然不同意了,边嘟囔着你们算是哪根葱,边发现前面走着的窈窕背影居然是——“卧槽!又是你!骚鸡!”
柏溪已经扭身过来看到童杉了,鼻子里哼出冷冷的一声:“核桃。”
“……”童杉拼命掐着这帮保镖铁`棒似的胳膊,大声抱怨:“放我去上厕所呀!你特么以为自己是公主啊,上个厕所还要清场!凭什么啊,这里是你家的啊”
童杉随即梗了下,这家影院叫“世纪”,是全国乃是全球最大院线品牌,好巧不巧的,正式纪宁钧名下。
这里还真是她家的。唉,童杉发出了命丧黄泉般的一声叹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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