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荷笑着转头看她,“这一平方就得一千多块,我加班加点不吃不喝三四个月能买一平方。”
首都房价贵啊。
罗梅当然知道,俏俏第一次想买房的时候房价还没涨,但家里不出钱她干着急也没法子,只能自个儿攒钱,等她好不容易攒齐了首付,这房价已经翻了倍。
原本的首付不够看了。
就再攒钱。
那些年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罗梅不知道。
只记得那段时间她每每打电话过去,俏俏就说自己在加班。
比起那会儿好几万一平方米的房价,现在首都才一千多块,真是便宜的很。当然,现在工资也不高。
看报纸上说,去年首都平均月工资221元。
罗梅要是每天朝五晚九的在羊毛衫厂上班,一个月工资差不多五百块,一年大概能买五个平方。
房价不变的话,十多年能买一套小户型的房子。
但时代在变,房价变得更快。
罗梅摸了摸平坦如初的肚子,等她赚到钱,就给俏俏先准备一套房子。
就买在首都,买个地段好的,将来她就不用操心房子的事情了。
吕永亮让罗梅帮忙不是白忙活,从首都到莫斯科的车票钱他出了。
办理两国签证,买车票,还特意给两人置办了行头。
陈建荷站在窗户边,看着不断向后退的吕永亮两口子,直到看不见人她这才坐下来,“你说他们这一趟得赚多少呀。”
两张火车票一千多块,再加上打点那些大使馆的人。
全都是这两口子出钱,用邱萍萍的话说,“老黄给你们的车票钱你们留着就行。”
来回一趟车票钱就能攒下一千块。
陈建荷想不出来,他们捣腾这个酒,能赚多少。
吕永亮很舍得花钱,买了两个包厢票,说是让罗梅她们一人一个包厢,实际上其中一个包厢里堆满了酒箱子。
罗梅刚才去看了眼,虽然外面用的是二锅头的包装箱,但打开一看里面都是茅台。
茅台啊。
“估摸着得好几万吧。”
苏联人好酒,这好酒价钱更贵。
罗梅想着,依照吕永亮他们的投入,这一趟下来怎么也得好几万块。
陈建荷听到这话心中一动,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人家吕老板有人,打点好了一切。
她们可没有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卖大衣好了。
“对了,咱们坐这趟车好像不路过东北那边。”
罗梅也没想到会这样,原本想着是在东北那边站点跟三姑父的姐夫见个面,哪怕只是站台上说几句呢。
谁知道吕老板买的车次压根不走那边,从首都出发,出国前最后一站是二连浩特,离东北远着呢。
她到了火车站才知道这事,想打电话已经迟了。
“回头跟乘务员打听打听,问问看能不能打电话。”
车上人很少,罗梅在列车的晃荡中沉沉入睡,醒来时发现外面日头正好,正巧有乘务员敲包厢的门,“乘客,要不要吃午饭”
陈建荷也醒了过来,迷迷瞪瞪的看着罗梅开门出去,“咱们到哪了”
“才走了没多大会儿,下午三点多钟到平地泉站。”
“那到时候停车多大会儿我想跟家里打个电话。”
从首都出发的列车早晨七点多钟,时间十分紧巴。
乘务员十分客气,“停车一刻钟,你想要打电话的话直接去打就行,6号车厢下去就是个便利电话亭。”
罗梅松了口气,“那成,给我们拿两份盒饭吧。”
乘务员的推销任务顺利完成,“有什么需要您再喊我。”
自从八月下旬苏联闹腾了之后,这k3列车上的人越来越少。
这次从首都上车的一共不到十二人,都没车上的工作人员多。
人少了没那么辛苦,但再这么少下去,兴许这车次就要停了啊。
罗梅拿着两份盒饭回包厢吃。
手里还拿着一份列车时刻表。
“出了二连浩特,咱们车上的武警还有乘务员都要下车,到时候就是蒙古还有苏联的乘务员。”
陈建荷一听到这话心里头有点紧巴,“我还没学好俄语。”
“没事,等会儿咱去找乘务员学两句,顺带着跟他们打听打听。”
不会没关系,多看多听多学嘛。
罗梅原本以为自己会慌张的很,但是迈出第一步后,好像一切都顺理成章。
或许她心底里也有那么一头野兽,只是当初被她关在了笼子里。
而现在,野兽被放了出来。
她胆子大的很。
列车抵达平地泉站时,罗梅找乘务员帮忙,下车去给三姑父的姐夫打电话。
那边也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快就给了罗梅一个联系方式,“你叫他倭瓜就行,有什么事就找他,他经常在莫斯科呆着。”
“谢谢叔,等回头有机会我们去家里看看。”
“成,有机会再说,来日方长。”
罗梅松了口气,没把人得罪了就好,等回头她看能不能从莫斯科弄点特产回来,起码想法子给人送一份。
就算没用到人,这礼数上也不能缺了。
万一往后要用到人呢
列车运行第一天晚上,车上的乘务员便在二连浩特下了车。
出入境海关上车检查。
罗梅拿出吕永亮给的小玉牌,又给人塞了两盒哈德门,看着面无表情检查玉牌的海关人员,她心里头跟擂鼓似的。
“去玩呀”
“是,去那边看看。”
海关的人把玉牌递过来,“那注意安全。”哈德门则是留了下来。
送走了人,罗梅一屁股坐下,只觉得身上都有虚汗。
陈建荷见状忍不住笑着打趣,“原来你也怕呀。”她这笑得比哭都难看。
刚才生怕海关的人不放行。
“头一次。”罗梅很少跟这种机关单位的人打交道,尤其是自己“做贼心虚”,真的怕极了。
虽说最坏的结果也就那样,但被宣判前,还是紧张的很。
陈建荷也怕得要死,“往后咱们也准备两盒烟。”
这次是吕老板有准备,回头可不一样了。
“二姐,那烟盒里面都是钱。”
“啊。”陈建荷是真不知道,她老公不吸烟,她也没留意过这区别。
罗梅想了下,“回头咱们多跑几趟,跟人打好交道就行了。”
这年头抓的很松,毕竟从上到下都在搞经济,能搞到钱就好,至于到底怎么搞来的,那并不重要。
到了蒙古境内后,罗梅他们又迎来了一次海关检查。
这次检查比出国境检查还要松,象征性的瞥了一眼,手一伸。
罗梅又递过去两盒烟。
出境时又是两盒烟。
到了苏联境内,递过去的就成了两瓶酒。
她原本紧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松弛了下来。
就像吕永亮说的那样,路上都打点好了,帮忙看一眼就行。
从首都到莫斯科,列车跑足足的六天五夜。
其中在苏联境内时间最长,长达四天。
车窗外的景象一再变化,越是往北越冷。
罗梅心头却是一阵火热。
“天气冷,咱们的皮衣销路就更好。”
陈建荷觉得这个兄弟媳妇真是扎到钱眼里面跑不出来了。
她也是。
谁不喜欢钱呢。
真要是不贪图钱,会大老远的来到这异国他乡
“对了罗梅,你是不是压根就不会俄语”
这几天陈建荷没事就去找车上的乘务员闲聊,跟着人学俄语。
只要一瓶酒就能请到一个地道的俄语老师,她的俄语进步飞快。
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怎么都觉得罗梅那边说的俄语好像混杂着其他语言的味道。
“我嘴笨说不好,二姐你聪明学得快,回头到了莫斯科你就是咱们的翻译官。”
陈建荷没想到罗梅承认的这么迅速。
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半晌也只是嘟囔了一句,“你可真敢。”
都不会说,就敢来这么搞。
胆子可真大。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咱们这混了一趟不就清楚了吗”其实很多事情没那么可怕。
比如核对了来接站的人的身份,然后把吕永亮交代的酒交给对方。
罗梅甚至还操着不甚熟悉的俄语问了句,“能给我们介绍一个便宜的住所吗”
她跟着乘务员学了好半天呢。
那人看了一眼,指了指那大卡车,“跟我来吧。”
接应的人叫尤金,给罗梅她们介绍了一个莫斯科居民楼里的住处。
“给她五个卢布就行。”
老式的苏联筒子楼,大概是有陌生人到来,筒子楼里热闹了几分。
推窗张望的多是老迈的女人。
陈建荷瞧着奇怪,觉得有些瘆得慌。
早知道就不节省这个钱了。
尤金介绍的房东叫波琳娜。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弓着腰背,仿佛再也舒展不开。
“你们有酒”
吕永亮之前特意交代,让罗梅留一箱酒走关系。
没想到这位老太太鼻子这么灵光。
她拿出一瓶来。
波琳娜看到这酒瓶笑了起来,“我喝过这个酒,可真好喝,那都是将近四十年前的事情了。”
四十年前。
陈建荷反应过来,“您去援助过我们的工业建设”
“算是吧。”波琳娜笑了起来,“我只是一个厨娘罢了,当时跟着马罗佐夫先生去了中国,我的丈夫死在卫国战争中,你们或许都忘了。”
战争让苏联死去了那么多的青年,男的、女的。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忘记,甚至篡改人的记忆。
只是这酒的味道却没怎么变。
罗梅不太明白波琳娜眼底的悲伤,如果俏俏在的话她或许会懂得,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位老太太。
但她却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波琳娜年迈却眼光如炬,“你们带来的是什么东西,羽绒服吗我可以买一件吗”
罗梅迟疑了下,“我可以送您一件。”
“不不不,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波琳娜站起身来回到卧室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小铁盒,她数了又数,“我只有这么多钱了。”
“真的不用。”
“不,我是想把它送给妮娜,她是一个很厉害的狙击手,但现在她需要一件过冬的衣服。”
波琳娜打卡铁盒的夹层,“我还有这些勋章,能跟你们换一件冬衣吗”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
我记得看大刘的那本短篇全频带阻塞干扰苏联版的时候,看到勋章那一段真的是泪目。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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