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的晚上, 学校外的酒店宾馆早就订满了。也正好合了方莹莹的心思，她其实不大愿意和刘楠一块出去开房。
也许是因为她从刘楠身上得到的安全感抵不过她隐瞒父母的负罪感，也许是因为她羞于面对性这一陌生领域。
刘楠陪着她在外头吃了个宵夜, 两人慢悠悠走回学校。
把方莹莹送回宿舍后, 工作室的师兄兼老板打电话过来“刘楠, 你有空吗要不来工作室一趟”
王程, 母胎单身二十六年，满脑子都只有工作。等他从自己新的游戏策划书中抬起头, 看到的是一个空荡荡的工作室。强烈的分享欲望迫使他去联系自己亲密的合作伙伴, 结果那两个好友根本没心思听他讲话，一个直言在陪女友看电影，一个表示他有事要忙。
王程被两位好友挂了电话后, 第三个最熟悉的人便是刘楠。王程拨通他的号码，心里期盼他不要忙着陪伴他的女友。
幸亏，最后这个电话，王程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王程和他那两位合作伙伴是大学同班同学，大四一起创业到至今。由于刚开始时资金不足，他们的工作室便被设在城中村的一层民房中。这两年间，工作室逐渐走上正轨，已经开发了几个小游戏并且卖了出去, 他们手里也攒了点钱。按理说，工作室可以换个更好的位置, 但他们懒得折腾, 依然在城中村的民房中上班。
刘楠在路边的小摊打包了一盒炒粉和一碗糖水, 拐个弯，开门走上顶楼，用钥匙打开门。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 客厅里摆了几张长桌和椅子，大家日常就在这儿上班。三个房间分别是王程及他两个合作伙伴的办公室兼休息室，王程主管游戏策划和开发，另两个伙伴一人主管财务，另一人主管市场。
“师兄，你还没吃吧我给你打包了点吃的。”刘楠能一直呆在工作室里，上班时间能配合他的课表，并且从打杂的变成游戏开发人员，这些体贴关心的举动常有。
果然，王程见到他及他手上提着的快餐盒，笑了，“谢了啊，我就知道你会给我带吃的，我懒得下楼了。”
王程提着快餐盒转身走进他的办公室，“刘楠，我今天想到了一个超好的点子，你快进来听我说相信我，这一定会是个超火的游戏”
王程把他的电脑转过来，又把写得乱七八糟的笔记本扔给刘楠，“你先看看，我吃完饭再跟你说。”
刘楠低头看了看潦草的字迹，再看看做得相当凌乱的策划书，了解新游戏的冲动顿时去了三分。他抬眼看看狼吞虎咽的王程，把注意力集中起来。
三分钟后，王程抽了两张纸巾随意擦擦嘴，右手拍拍自己的肚子，“好饱舒服”
“刘楠，这个游戏还行吧刚好紧扣今天这个好日子，哈哈哈”王程想到就乐，“你们这些有对象的，今晚出去浪漫了，如果一不小心中了，哈哈哈哈”
王程的灵感来自于工作室同事的对话，今天下午他们在闲聊时，一个个都说晚上要跟对象共度良宵，无心工作，只想下班。
母胎单身到现在的王程被那些话刺激到哼，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抛下我去浪去嗨了，不行，我得“报复”回去
一个下午兼晚上，他就完成了游戏的总体框架一对情侣共度520后的一个月，女生怀孕了，接下来他们要在短时间内拜访双方父母、准备婚礼、照顾胎儿兼挣钱；几个月后孩子出生，新手父母要养育孩子，完成喂养陪伴照顾等工作；孩子要上学了，父母需给他选择学校、学前辅导、照顾生活、挣钱
刘楠看完后不禁打了个激灵，这个游戏，实在是，太恐怖了计划外的孩子、匆匆组成的小家庭、新手父母的忙乱、经济上的困窘无一不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师兄你牛”刘楠脸色复杂，向王程竖了个大拇指。
两人就着这个新游戏继续讨论和完善，不知不觉，一个夜晚过去。当王程不经意看到窗外的亮光时，他恍然惊觉“刘楠，天亮了”
刘楠取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有些疲倦地按揉几下眉间，连续打了几个哈欠。
“我记得你今早没课吧”王程哥俩好地搂着刘楠的肩膀，“走，师兄请你吃早餐，吃完你就回去洗澡睡一觉。下午你好像也只有前边两节课吧，你下课就过来工作室，咱们再好好斟酌一下。要是没啥问题，明天我们就开始搞这个新游戏了。”
一整夜，刘楠的大脑在疯狂运转，等到天亮了，它才放慢速度。身上的疲累和困倦也渐渐苏醒，牢牢包围了他。
城中村的小店的早餐很日常普通，再丰盛也不过是一碗瘦肉皮蛋粥加一份肠粉。刘楠强打起精神，快速消灭了早餐，还不忘跟王程说声“师兄再见”，才踩着飘浮的步子回校。
走进学校，这时许多学生已经赶着去食堂吃早餐、赶着去上第一节课了。刘楠双眼无神走进宿舍楼，低着头踏上一级级楼梯，在转角处，差点儿还跟下楼梯的人相撞。
王鹏的身体不自觉往后一仰，这才没有跟刘楠撞上。
面前这个人，他依然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稍稍凌乱，看上去似乎很累。王鹏心里酸溜溜地想，肯定是昨晚跟方莹莹在外头浪了一整晚。
他虽然没有开过荤，但宿舍里的其他男生尝过了情滋味，在夜谈会上总会不小心透露出几分，吹嘘几句，说几句荤话。
王鹏到了教室后，见方莹莹早就和她的舍友们坐在一块边说话边吃早餐，他忍不住盯着她看，眼睛在她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巡视，见到她脖子的红印，心里就揣测是不是刘楠留下来的痕迹。
方莹莹很快就感受到身后的炙热目光，她转过脸，嘴里还咬着包子，一边嚼一边往后面看，跟王鹏的目光对上了，被他那个奇怪的眼神吓了一跳。
她说不出这个眼神究竟包含了什么意味，似乎是厌恶，似乎是嫉妒，似乎是轻视。
反正不是什么好的感觉。
王鹏也被她突然的回头吓了一跳，迅速别过眼神，不再看她。
下课后，方莹莹和舍友们结伴下楼，王鹏跟她们隔了两个人，把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黄柠“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变热了，昨晚宿舍好多蚊子啊”
柳敏“我快被蚊子咬死了，半夜去某宝下单了蚊帐特意选了同城发货”
方莹莹“我昨晚都是拿被子盖过脑袋睡觉的，结果今早起来，我脖子被咬了两个包，痒得我都快抓破皮了”
陈婉“我也是莹莹，你要不要去药店我想去买点止痒的药膏”
王鹏的思绪漫开。原来，昨晚方莹莹没有跟刘楠出去过夜。那刘楠是跟谁一起他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方莹莹的事情
走到生活区，眼见方莹莹就要跟陈婉拐弯走出学校了，王鹏提高声音，喊了一声“方莹莹，麻烦你停一下，我有点事儿要跟你说。”
方莹莹停下来，脸色淡淡，“怎么了”
陈婉搂着她的手臂，作出保护者的模样。
“嗯，”王鹏为难道，“有些话，可能不适合别人知道。”
方莹莹没如他所愿，让陈婉离远些，“没事，你说吧。”
王鹏原想给方莹莹留一点面子，当作是他早上误会她的弥补。但既然她不需要，那他也无需为她考虑太多“今早我下楼梯时，见到你男朋友刚从外面回来，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陈婉皱了皱眉，“王鹏，你不要乱说昨晚刘楠陪莹莹逛完街，他们就一起回来了我在宿舍楼下还见到他们呢”
王鹏笑了一下，“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把我见到的说出来，给方莹莹提个醒。”
方莹莹对他说了声谢谢，拉着陈婉往前走，脸色极为难看。
她其实也觉得奇怪。昨晚刘楠送她回宿舍后，她洗完澡出来就在微信上找他聊天，他很久都没有回复信息。她一开始以为他在洗澡，耐心等了半个小时后，他还是没有回复信息。她既担心又有些生气地拨通他的号码，他简短地说了一句“我在工作室这边，正在忙，完事后再联系你。”
她等啊等，等到困了，睡醒了一觉都没有见到他的信息。
“莹莹，有什么疑问你就直接问他，不要憋在心里瞎想。”陈婉安抚道，“我们也不知道王鹏是安的什么心，特意到你面前说这些话。你可千万别因为他这么一句话，就胡思乱想、伤心难过。”
方莹莹感激地朝陈婉笑笑，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刘楠的电话。
刘楠回到宿舍后胡乱洗了个战斗澡便倒头大睡，手机随意地搁在床下的桌子上。刘楠累垮了，即使外面打雷下暴雨他也不会被吵醒，何况这嗡嗡如蚊子叫声的手机震动声音呢
方莹莹听着手机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她的心也渐渐冷却。
再拨一次，依然没人接听。
再拨一次
方莹莹低头不断挂断电话、重拨、挂断、重拨眼泪也一滴滴砸落在衣服上地上。
刘楠补觉补到舍友们中午吃完饭回来。
“刘楠，你还在睡啊都快一点钟了，你赶紧去吃饭吧”
“就是啊你昨晚去哪儿浪啦该不是一夜没睡吧”
“虽然昨天是情人节，但也不必这么疯狂啊”
舍友们打趣道。
刘楠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半阖着眼睛，闻言道“别胡说啊，我昨晚可没你们说的那样昨晚工作室有事，我回去加班了。”
“不会吧520哎，不陪女朋友，反倒去加班你行啊你”
“刘楠，你倒好啦，还没毕业就在师兄那儿扎了根，不愁没工作啊”
“就是不像我们，一大早就赶去实习，中午赶回来吃饭，下午还得上课。等实习期结束，还得重新找工作”
刘楠听到这些略带酸味的话并未反驳什么。在其他舍友只顾着打篮球、打游戏的时候，他一直跟在师兄身边干这干那，脸皮极厚地凑在师兄身边，只要师兄不开口赶他，他就赖着不走。
这份工作，他理应拥有。
肚子咕咕叫起来，尽管刘楠还觉得有些疲倦，但也不想错过午饭时间，饿伤自己的胃。起床拿起手机，好家伙，五十六个未接来电
男朋友消失了一晚上加一早上，方莹莹不慌才怪
刘楠拍拍脑袋，真是忙昏了头，今早忘记给方莹莹回个电话了。
电话回过去，方莹莹没接。微信上的信息发过去，一个鲜红的叹号出现。他快速在手机自带的信息功能上编辑，把事情交待一遍。
“宝宝，我昨晚去加班了，跟师兄讨论新游戏太入神了，一不小心就讨论到天亮。对不起啊，我早上那会太困了，脑子里只有睡觉这码事，忘了给你回个电话和信息。”
“宝宝，对不起呀，原谅我好不好我下次一定记得不熬夜、不忘记回信息，好不好”
“哎呀，我好饿啊宝宝，你能不能陪我吃饭啊”
“吃完饭要不要陪我去上课呀你下午没课哦”
“我下午下课后还要去工作室，你之前不是说想去看看的嘛，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一条条新信息进来，方莹莹憋着气看完。渐渐的，她心里的难过和气愤变淡了。
“他说他昨晚通宵加班，你们觉得可信不”方莹莹问舍友们。
三位舍友的男朋友都是大三学生，平时虽然要实习，但真没有出现过通宵加班的情况。她们犹豫了一下，“莹莹，他说他通宵加班，应该有同伴吧要不你向他同伴确定一下”
方莹莹心里拿定主意，回了刘楠一句信息“你之前不是一直不同意我去工作室吗现在怎么肯让我去了你心虚了”
别说，刘楠在那个工作室待了两年多，但她一次都没有去过。
她提过好几次要去看看他上班的地方，但刘楠坚决拒绝“我只是一个帮师兄打杂的，被你看到我那个糗样可不行”
后来他能参与到新游戏开发中了，她拉着他手臂撒娇要去看，刘楠依然摇头“莹莹，最近工作室太忙了，等游戏完成了，我再带你过来。”
三番四次被拒绝，她心里难受，面上也挂不住。有时候她想起来，都想骂自己犯贱。
刘楠的信息很快就到“莹莹，去年年尾师兄让我参与游戏开发，那个时候我才算得上工作室的一员。但是比起其他同事，我又是个新人。不是我不同意你来工作室看我，而是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处处不如别人的样子。现在，师兄有意愿让我当副组长，我应该也算混出头了吧”
方莹莹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最后只回了句“那你下午上完课，带我一块过去。”
下午四点半，刘楠来到方莹莹宿舍楼下，她已经在那儿等着，见到他时，又是冷冷淡淡的不爱搭理。
“走啦”刘楠拍拍自行车尾座，“伞呢带了没路上晒着呢”
方莹莹闷闷地坐上去，“带了，没你份。”
“没就没呗，反正我都晒惯了，就怕你晒黑了，到时又不开心了。”刘楠捏捏她脸上的肉，“坐稳啊抱着我腰”
方莹莹才不管他，自己撑着小伞，一手紧紧抓住自行车鞍座下的中轴。
刘楠见她还气着，根本不愿意和他有身体接触，无奈地笑笑，骑车时尽量往平整的路面走。
进了城中村，方莹莹就喊停。刘楠奇怪地刹停车。
“怎么了”
方莹莹瞥了他一眼，下车去便利店挑了二十几瓶饮料，有果汁、奶茶、碳酸饮料等多个种类。
刘楠心里柔软，“哪用买饮料给他们啊都是糙汉子，喝白开水就够了”
方莹莹小声嘟囔，“我可是个有礼貌的人”
买了这么多饮料，刘楠把装饮料的袋子挂在车头，推着自行车和方莹莹并排走，再次解释昨晚分开后的事情。
方莹莹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好在到了工作室后，王程他们的反应让方莹莹终于相信了他的话。
王程见到方莹莹，懵了一下，“刘楠，你有女朋友，昨晚怎么还过来工作室”
另两个工作室合伙人也惊呆，“刘楠，你也太听王程的话了这么特殊的日子，居然不陪女朋友昨晚王程给我们打电话，我们根本没空他”
方莹莹的心落到实处，但还有别的账要算。等刘楠忙完下班，她就气鼓鼓地瞪着他“你厉害呀，熬了一整晚呢，是不是想升仙呀”
刘楠连忙求饶，“我的错，下次我绝对不犯了”
这事便这么过去了，后续刘楠从方莹莹口中知道了是王鹏跟她提的醒。他无语极了，想办法让人传了陈素珍家里是拆迁户的消息给王鹏。从此，王鹏就不把方莹莹放在眼里心里了。开玩笑，他女朋友家里可是有八套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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