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楠睁开眼时, 手里拿着本黄帝内经,离他不远的桌面上的现代汉语词典摊开在那儿,而词典边上, 是个边角破损老旧的老款便宜智能手机。
这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 肚子饿得咕咕作响。他把鼻梁上的老花镜取下来, 把书页折起来作标记, 起身走进家里狭窄的小厨房。
老式冰箱摆在厨房入口处,他打开之后股闷闷的气息扑鼻而来。这个冰箱只是个摆设, 根本没通电。
他四处翻看, 厨房里只有小半袋大米和袋子鸡蛋。好吧,中午就煮饭吃炒鸡蛋吧。然而当他舀起勺米时,看到里边小黑虫活蹦乱跳;拿起鸡蛋轻晃, 鸡蛋里的内容物跟着摇荡。
米生虫了,蛋坏了。
这人是怎么过日子的
刘楠还想着先闷上米饭再接受记忆,争取早点吃饭,看来是没招了。
他转身走出厨房,在客厅因蛀虫而被挖得坑坑洼洼的木式沙发上坐下来。
原身今年五十多岁,独身住在小乡村的老房子里已经有几年之久。
在十年前,他是村里数数二的有钱人;而十年后,他是邻近几条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废物。
他是六十年代生人, 年少父亲早逝,母亲面甜心苦, 哄着他早早出门谋生, 挣钱养家。他从建筑小工做起, 慢慢做到包工头,学着别人承包工地来做,九十年代开始发家, 到两千年时腰包鼓鼓。
在他有钱的日子里,他对于母亲的养老、两个弟弟的家庭支出大包大揽,每年各给几十万;他爱好交友,和别人谈得来就请他们去大吃大喝,什么山珍海味都尝遍。
可以说,他有钱时,唯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妻儿。他在大城市过得逍遥快活时,妻子在山上田地里干活;儿女在小乡村的学校上学。他从没想过,要在大城市买套房子,让妻子住得舒服些,不用日晒雨淋去干活;他也没想过,要让孩子们去接受更好的教育。
妻子徐长英是他未发迹前就娶进门的,婚后生了女儿,勤劳持家。他原本对妻子尚算好,但在母亲的挑拨离间后嫌她没文化没能力,日常对她呼呼喝喝,从来不给好脸色。对于儿女,他盼其成龙成凤,格外注重他们的学习成绩,没考好就拿鞭子抽打,儿子半途受不了辍学外出打工,甚少回家;女儿虽然成绩优秀,但情绪控制能力极差。
这还没算完,他在婚前知道aa制这玩意儿后,跟妻子结婚后,也要求各自负责个孩子的支出。女儿归他出钱,儿子归妻子抚养。
十年前,他的多笔工程尾款被拖欠,加上目睹他个至交好友在工地坠亡,他心生退意,离开了打拼多年的大城市,回到老家。
说来也好笑,他在大城市干了那么多年的包工头,钱都花得潇潇洒洒,却没想过要给自己家买房子。再看他其他的熟人,早就趁地产大环境情况不明时,入手了好几块地皮,起了房子,或是转卖出去,身家早已过亿。
回到老家后,他无聊至极便天天约人去吃饭喝酒。当他有钱时,人人都乐意逢迎他,乐意跟着这个冤大头四处吃喝。
母亲和兄弟见他回来了,得知他不再在外打拼,担心以后没办法从他身上捞钱,便想尽办法从他口袋里掏钱。
他对于母亲兄弟都极为大方,他们说身体不舒服,要拿钱去检查做手术,给他们说孩子上学要赞助费,给他们说想在市区买房,给无论他们说什么,只要开了口,他自认为自己是长子长兄,必须得给。
没工作了,他还这般大手大脚,再多钱也不够他花。短短五年间,千多万只剩下少少的五十万。
他终于担心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他想了好久,决定再出去打拼。但是外面的世界早就是他陌生的样子,他手里没钱没人,想重新开始会比之前辛苦千倍万倍。
他在家里每天除了和别人吹牛、约饭约酒,就没干过其他正经事。过惯了这种懒散日子,怎么可能啃下苦头,重新来过呢
五十万,他不敢乱花了。家里买菜买生活用品的支出,全由妻子承担。女儿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他也找了个她乱花钱的借口给停了。
岳父岳母身体不好,每年妻子得给个两万;加上女儿每年万五的学费生活费,以及家里的开销,妻子干农活实在无力支撑。于是她选择了外出打工,做的是她未嫁人时候的工作在制衣厂里做衣服。
儿子辍学打工多年,几乎学遍了他的坏毛病对家里人吝啬,对外人大方,有钱就乱花,这几年别说攒钱,有时候还会向读大学的姐姐拿钱。
没钱请人吃饭了,家里也只有他个人,总闲着也不是办法,他便看起了书来。他有钱的时候总喜欢装样,家里三个房间都安装了书柜,买回来的书主要是经济和医学相关的。
时间又过了五年,原身的五十万全部用完了。在他正愁着没钱生活的时候,女儿毕业了。他便开口向女儿要钱,每月给他转钱。
在两个孩子之中,他以前疼爱女儿多些,因为女儿成绩好,能让他吹嘘时面上有光。也正因为他曾经对女儿的那抹温情,女儿自毕业起便给他每月转账,月不落。
从此,他便过上了依靠女儿的日子,理所当然地继续懒懒地躲在家里头看书,不愿意出门见人,厌恶别人眼里的探究。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太难,他自认为自己这生已经活回本了,小时候挨过饿挨过冷,长大了有钱挥霍过,老了变得落魄。
他苦中作乐地想,明天就算死也没有遗憾了。
但他没有去死,他依然啃着女儿的血度日。
而他不知道抑或是不愿意面对的那面五十出头的妻子每日还要在工厂上十二个小时的班,腰背劳损极严重,痛得只能吃止痛药扛过去;儿子依然打着份没什么工资的工,手上永远攒不了钱,房子没有车子没有对象也没有;年近三十的女儿有稳定的交往对象,但却不敢结婚,因为她不敢带男朋友回家,怕他嫌弃自家老旧的小平层老房子,怕他看不起自己失业在家多年的父亲。
刘楠吸收完记忆,对这个无能的男人十分看不起。
他环顾屋内客厅周,电视柜上的电视依然是几十年前的厚重的彩电,沙发早已蛀满了虫,铺了瓷砖的地上黑乎乎的,其他的柜子也落满了灰。
可以说,整个客厅,只有他平时看书的地方是稍微干净的。
刘楠起身回房,这是间八平米左右的房间,个大书柜,张老式柜子,个老式木柜,个缝纫机,张米五的床,和个床头柜,整个房间只留下条五十公分左右的路,供他出入和拿取衣服、书籍。
刘楠真是想不明白,这人原本那么有钱,怎么就不肯花几十万来起个房子呢非得家四口挤在这就是平米的小平层里。
算了,不想了。刘楠拉开柜子抽屉,里边的小蟑螂哄而散,四处逃窜。刘楠深呼吸口气,把里边的钱全拿出来,数清楚。
百八十块。
银行卡里还有千块。
能做什么刘楠挠头。
这副身体也很残破,营养有些不良,缺钙导致骨质疏松,因过久不运动工作而力气减退。
刘楠把钱塞进裤兜后走到厨房,把那小半袋大米拎到楼顶,从楼梯转角那儿拿出个竹筛,把大米倒出来划拉开,暴晒。
下楼后把鸡蛋和其他的些垃圾整理好,骑上二十年老龄的摩托车,中途把垃圾扔到垃圾站,继续开向街市。
很快,他买完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不多逗留,直接回家。整个过程除了问“多少钱斤”之外,好像没有说过其他话。
回到家里,他匆匆把大米下锅,把青菜豆腐洗好切好,开始做菜。饭煮好,菜也能出锅。
非常普通的道青菜炖豆腐,伴着口感粗糙的大米,刘楠这具身体却吃得格外满足。
吃完饭顺手刷了碗,刘楠拿钥匙打开杂物房的门在屋子外边,妻子特意花钱起了个小房子来放置农具和养鸡。但这些年妻子不在家,这个房子的门几乎没打开过。
刘楠把自己即将要用到的农具都拿出来,拿砂布把锄头、镰刀、铁铲、竖铲都打磨光亮。接着他把杂物房好好整理遍,破旧的竹制篮子箩筐全部拿到门外的空地上,鸡笼也搬出来洗刷干净。
等他把杂物房的所有事情忙完,已经四点多。他回屋给自己沏了杯白糖水,喝完之后拿起锄头和镰刀去屋前的菜园子干活。
这个菜园子是妻子以前在家时打理的,有了这个菜园子,家人都不愁没菜吃。而现在,这个荒废的菜园子长满了高高的杂草,围着的篱笆早就腐朽剥落在地,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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