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已经是深秋,因为杜宏琛要赶上明年二月的会试,船就必须得在河水结冰之前赶到通州。
杜大公子吩咐管事除了必要补给, 尽量快些行驶,杜宏琛自然感激不尽。原本这位杜大公子有心结交, 而杜宏琛现在正是举人,也需要帮助, 倒是一拍即合。
杜家本家也是官宦人家,生活比自家好许多,就连翠茹和添香时常还能沾些荤腥,只不过曹家人发月钱就不是这么准时了。
翠茹同若薇道“她们都两个月没发月钱了, 奴婢还以为她们月钱很高, 打听来, 就连那位大奶奶身边的丫头也就一百文。”
“是吗大抵是大有大的难处吧。”若薇也不甚在意。
翠茹撇嘴“可奴婢听说杜大公子的那个妾就花了二百两,可见不是没钱。”
若薇听了也是无语,内宅妇人们想尽俭省办法,男人们该花多少就花多少。有些女人为了个贤惠的名声, 就各种刻薄自己, 刻薄自己的儿女, 似乎这样日子才过的好。
曹氏肚子里有孩子,无法伺候杜大公子, 她这还是有家世的情况下,进门八年丈夫才纳了一个正经的妾室, 不少人还嚼舌根说曹氏善妒。
“别人的事情咱们少管, 你们也不要打听,尤其是在外面不要多嘴。”若薇嘱咐道。
翠茹明白“奴婢只在房里和您说说。”
其实翠茹和添香也知道人在屋檐下的道理,就像杜家本家端来的菜色, 有时候即便是温热的,端回来都凉了,但姑娘就从来没抱怨,吃的津津有味,这一点连她们做下人的都佩服。
主子都这样,做下人的又怎么好挑剔
偶尔,曹氏闲暇时,会请冯氏过去说话,冯氏会带着女儿一道前去。曹氏嫁妆听说很丰厚,即便是暂居之处,也是玉石宝瓶,陈设富丽。
冯氏打听京中房价,还道“都说京城居住大不易,也不知是何等不易”
曹氏笑道“若是在通州这样的地方,两三百两买个一进的也尽够了,只是在京中,稍微靠近内城,至少也是八百多两,若是大宅子带园子的那种,我看差不多两千两。”
冯氏咋舌,她在长阳郡买的一进宅子带水井甚至家什也不过一百两,这样几乎是她五六年不眠不休攒的银钱,八百多两啊,看来她们一辈子也很难在京里有自己的宅子了。
比起冯氏的遗憾,若薇倒是看的开“娘,其实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是一个家。有没有自己的宅子又有什么关系,我看就很好,以前咱们家从未想过爹能中举,还能一起上京,现在不都实现了么反正我是没什么遗憾了。”
冯氏扪心自问,她最大的困扰就是她的身材,如今她如愿以偿瘦下来,就已经得偿夙愿,况且丈夫有出息,儿女双全,她觉得毕生心愿都实现了。
“是啊,总归咱们一家子一起。”冯氏脸上洋溢着笑容。
母女二人都容易满足,曹氏反而心底有些苦涩,自己的丈夫自己知道,志大才疏,不是读书的料子。
杜家现在看着穷困,但若杜宏琛青云直上,日后就是官家了。而自己家,公公已经辞官,不知何时才起复,丈夫求官不易,这才要四处结交,还不知日后如何呢
想到这里,她抛了不少高高在上的架子,真心实意和冯氏结交。
商周时期,以海贝作为货币,而朋友的“朋”是两串海贝的意思,一串是五个,意思很清楚,只有两串一样多,才能称作朋友。
曹氏和自家关系就是如此,娘也很清楚,所以之前并不高攀,只有两家差不多的时候才能平等相交。
曹氏也有个女儿,和若薇年纪差不多大,只小她月份,乳名馨月。她身子骨不是很好,刚上船就吐的昏天黑地,若薇还差翠茹去送了一罐青梅去。
现今她大好了,也来寻若薇说话,她身量未足,稚气未脱,性子倒是很像她娘曹氏,颇为爽利。
“薇姐姐,你我同岁,你这针线活做的比我好多了。”馨月羡慕道。
若薇自己重生一回,自然学女红上手很快,但她还是谦虚道“我这才学了一两年,也不过是绣些平常的样子,再者我娘让我少做针线,说怕伤了眼睛,她就是以前织布织的太厉害,眼神不太好。”
馨月知晓若薇家境算不得太好,听闻杜举人读书完全是杜夫人供出来的,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但若薇能毫不避讳的说这些,就很难得了。
“薇姐姐,伯母说的也有道理,只我就惨了,娘说要去外祖家中送上针线,我这个身子不大爽快不说,针线活也是做的不好。”馨月叹了一口气。
若薇笑道“我如今也无事,不如你拿过来,我替你分担些。”
馨月听了,如释重负,就让人拿了布料丝线来,姐妹俩在一起做针线。她也会告诉若薇一些认识的人,就比如容家“容家姐妹三个名字都是取自佛经,一个叫观音,一个叫般若,还有另一个叫梵音,说起来容大人在临安府任期已经满了三年了,恐怕也要进京述职,指不定咱们这次还能碰到呢。”
“那于你而言就很好了,进京总归能遇到自己熟识的人。”若薇道。
馨月摇头“那也难说,我们这次回去必定要住我外祖家,肯定就不是很便宜了。再者,容家那位老太太可市侩的很。”
若薇顿了一下“怎么说”
馨月挥退下人,才小声道“我听我娘说起,当初容家老爷子过世,容老太太年纪轻,守着一大笔家财好些人眼热,多亏娘家帮衬。娘家肯定也是有意结亲,她却嫌娘家是商户女,只肯高娶。她们那样的势利,如今我祖父辞官,也不知道人家如何。”
大魏的姑娘们,尤其是高门大户的姑娘,普遍早熟,若薇在家,她娘都很少提起婚嫁之事。但馨月却很早就知晓了,她这次跟爹娘上京,也是想背靠舅家说一门好亲,毕竟时下女多男少,又重妆奁,姑娘家要说一门好亲很不容易。
“你也别担心,我看你祖父辞官也只是一时的,日后起复,也自有你们的好日子。”若薇赶紧安慰。
二人又说笑几句,冯氏正亲自送小衣亵裤过来,她绣工虽然不成,但是裁剪没问题,尤其是知晓女儿在发育,愈发用心,见馨月在这里,就让她们姐妹在一起说话,不打搅。
就在若薇替馨月做了三样荷包,三样帕子之后,船只终于停靠在通州口岸。
此时已经快到腊月,北国的冬天和南方不同,若薇穿了两层厚衣,依旧冷极了。杜宏琛让苏管家雇车先找客栈,不要再麻烦杜公子,并和杜大公子约定安定下来就去找他们。
苏管家当初是杜宏琛亲自挑的,就是看中他曾经在大户人家家中任管家,后来是那家犯事了,这些家奴就又重新被卖,正好杜宏琛就买过来了。
这些日子苏管家早就想露一手了,他能看出杜宏琛非池中之物,日后若是中了进士之后,自己若是表现的蠢笨不堪,迟早被杜宏琛嫌弃,所以也是极力想表现好自己。
杜宏琛也交代他了,下了船先赁个地方住下。
所以,苏管家很快就去忙活了,杜宏琛则用披风裹着蘅哥儿,冯氏搂着若薇在一旁的茶寮取暖。
这位苏管家办事的确很麻利,曹氏那边还未雇车雇好的时候,若薇她们已经坐上马车了,马车上她拿了一床被子,把主仆三人裹好。
“啧,真冷。”若薇悄悄掀开马车的一角,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路,想起雇人要杀自家的封家,她大抵了解为何爹这么低调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船是上午到的,中间下了鹅毛大雪,以至于傍晚才进城,还好城门没关。苏管家在前边骑马进的城里,早就找好了客栈,见到杜宏琛进城,又领着他们前去。
就连冯氏都夸耀道“苏管家办事的确是个伶俐的。”
“是啊,当初您还说怎么买的那么贵,如今看来爹的眼光还是不错。”若薇笑道。
现下正是举子们云集的时候,客栈几乎爆满,赁宅子也不好找,一直在客栈盘桓了一个月,宅子来不及赁,爹却得到了京兆杜家家主的赏识,人家知晓他如今没有下榻之处,遂把凌波门一处两进的宅子借给他们住,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冯氏对若薇道“听说凌波门附近住的都是官宦人家,这京兆杜家可比本家更有识人之明。”
若薇点头,杜家本家之前对爹置若罔闻,对娘也是居高临下,只是爹中举之后才真的结交,一切都是有意示好,而京兆杜家门第高华,如今爹只是个普通举子,就爽快的宅邸给她们居住,着实是有礼贤下士之风。
苏管家也笑着同冯氏和若薇道“小的去打听一二,咱们这宅子的东边住的是西河郡望族宋家,宋家是父子双进士,老大人故去,宋家刚丁忧完,起复京官,家中有位少爷,今年十四岁,已经进学了。西边则住的是刚进京补了户部员外郎的容家。”
冯氏倒是都不认识,只觉得周围果真都是官宦人家,想必住这里肯定环境清幽又很安全,若薇却暗自扶额。
西河宋家是她前世定亲后又悔婚的未婚夫家,至于容家则是促使她进宫的推手,真是天大的热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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