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跟杭城有几个小时的时差,初绪这段时间在外面的作息很混乱,几乎天天睡眠不足。眼下好不容易回了家,在熟悉的床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好不容易有一丝转醒的迹象,又昏昏沉沉地赖了老半天床。
等她下定决心起床,已经中午十二点多。
今天是工作日,贺远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门,房间里开着二十四点五度的空调,床上少了一个人,睡起来有点冷,初绪抱着被子把自己裹得跟蚕蛹似的。
手机的电应该是某人帮她充上的,初绪拔掉充电线,哈欠连天地打开微信看了眼,确认名为“贷款兴办洋装厂”的群里悄无声息,姐妹们都还没起床,她还没错过今天的看房日程就安下了心。
倒是贺远舟殷勤得很,平日里十个巴掌打不出个屁来,今天居然断断续续给她发了好几串消息
8:35
早饭做好了,在冰箱,起床之后记得吃
冰箱里有水果,早上刚送来的
昨天洗的衣服我都拿出来了,在沙发上,你有时间记得挂回衣柜
9:14
阿姨下午来家里做保洁,别忘了给人家开门
12:08
还没起床
初绪看到最后,扁了扁嘴,在床上翻了个身。
他虽然说得好听,给她做了饭,但他的厨艺她是知道的,也就会把面包烤熟的程度,食之无味,她其实更想点小杨生煎的外卖吃。
大虾生煎配酸辣粉,想想就美味。
加上他的态度过于反常,初绪在卫生间里一边刷牙一边琢磨,回想起昨天晚上他想干什么后,一切都了然了,贺远舟就是想白天把她哄好了,晚上好对她上下其手。
不过她一向心软,尽管贺远舟早餐给她做的又是老三样烤吐司加炒蛋,青提配奶酪球,外加一杯牛奶她也没点外卖,老老实实热了吐司,在餐桌边坐下。
吃到第二口的时候想起来还没回他微信,随手拍了张早饭的照片发给他
在吃了,谢谢宝愉快愉快
刚好是午休时间,贺远舟也在吃午饭,看到她姗姗来迟的消息,嘴角跟着弯了弯,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发送
流汗
不过初绪就回了这么一句,之后就一直没搭理他,等到贺远舟心不在焉地回到办公室,开完组内的一个短会,才收到她的第二条消息
保洁阿姨来了
他看了两眼,没什么可回的,只能发哦。
初绪吃完午饭,在群里喊了一嗓子,那帮人才慢吞吞地一个个起床收拾,直到下午两点才出发去看房。
这楼盘四点几的物业费也不是白交的,余悦她们几个没吃饭的人进了售楼处,冰淇淋巧克力小蛋糕果盘就没停过嘴,腻了还有现磨咖啡给她们漱口,愣是给人吃饱了。
因为小区还算高档,实地看房得先看资金证明,幸亏姐几个还算有钱,月流水又高,验过之后先是去看了样板房,之后又去看了她们相中的那套上叠。
等她们四个人上到叠墅的顶层露台,扶着栏杆往外一看,入眼就是翠绿的湖水,岸边的树木葱茏,中间衔着一尾白玉色的石桥,不远处的山峦在阳光下呈现出迷蒙的黛色,山脚立着一座白塔,俨然有小西湖的韵味。
初绪看到这样的景色,转头跟身边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都能看清彼此眼底的激动之色。
这就是她们今后的新家了
不过当着售楼部经理的面,谭不凡清了清嗓子,暗示大家都不要喜形于色,又沉着气让对方带他们介绍了两圈,才一块儿回售楼部喝茶。
她们来之前在车上强调了好几次“不要冲动行事”,但下午那会儿气氛到了,牧晴和谭不凡轮番上阵,跟销售经理讨价还价,一口气算了一个多小时的账,又拟了大半天的合同,最终在傍晚六点多敲锤定音“好,初绪,去交定金吧。”
初绪早就在边上听晕了,正跟余悦打开手机看这个小区附近的外卖,巡视今后的伙食情况,听到牧晴喊自己的名字,第一时间爬起来,满口应好,心潮澎湃地跟对方去交钱。
定金一交完,买房的事就算板上钉钉了。等四个人坐上车,总算不用再装云淡风轻,把车载音响的音量调得很大,在紧闭的车子里单曲循环你要跳舞吗这首歌,一边在座椅上扭来扭曲,庆祝她们顺利买房。
初绪一路上忙着跟余悦她们叽叽喳喳,完全没工夫看手机,直到她们坐进铁板烧餐厅,她才抽空看了一眼,发现贺远舟给她发了消息
我在路上了,你晚饭想吃什么
二十分钟后又发了一条
你不在家
初绪心情正好,随手给他拍了张面前大铁板的照片,回复
在跟余悦她们吃铁板烧
晚饭你自己解决吧
亲亲
贺远舟收到她的回复,怔了片刻,眉心一点点蹙起,放下手机,有些茫然。
本来下班开门时看到家里一片漆黑,他还抱有一丝幻想,觉得她或许藏了什么惊喜,就像前年他生日一样。
贺远舟拖上拖鞋,逐个打开家里的灯,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每一个角落,仍旧不死心。
除了保洁阿姨来过的痕迹之外,什么也没找到。末了他打开冰箱,跟他早上离开时没什么区别,除了初绪吃掉的那份早餐。
贺远舟一时半会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也可能是他太迟钝,居然不觉得太难过,镇定地翻出橱柜里初绪买的速食方便面,又给自己煮了四个鸡蛋,跟西蓝花一块儿拌了油醋汁和黑胡椒。
相比某人的铁板烧,他这顿吃得有些寒酸,十多分钟就解决完了,收拾了厨房,无所事事地在家踱步。
他平时没有看电视的习惯,在阳台上看了会儿夜景,又回到客厅看书,直到胃里消化得差不多了,才下楼去健身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贺远舟特意在外面待到九点多才回家,开门之后,依旧没有初绪的影子。
洗完澡,十点,一个人上床躺着。
他想不通初绪明明才跟那群女生从外边回来,怎么今天还要跟她们在外面待到这个点。
就算是很要好的朋友,也不至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黏在一起吧他们俩一天也就见几个小时,睡着之后的时间不算。
贺远舟开始频繁看表,某人不在场,他没必要掩饰自己的心烦意乱。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二十五岁的最后几个小时迅速流逝,他终于后知后觉地产生了危机感,意识到初绪可能真的把他的生日忘记了。
可是这不合理,从高中开始,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的生日。
每一年初绪都会准备不同的生日惊喜去年是一整本厚厚的拍立得相册,从他们高中时期第一张青涩的合照开始,一直到婚礼上的宽画幅相纸,每一张拍立得上还附有她的手绘涂鸦;前年是她亲手烤的蛋糕,外加去陶艺店十天磨一剑烧出来的情侣对杯;大前年是他们去川西自驾游看到的星空,还有她趁他在格聂高反时采的一束花
她给他过了九次生日,今年刚好是第十次。
贺远舟想不通她忘记的理由,难不成是因为他们去年结了婚,她觉得人已经到手了,就不用再给他过生日了吗
他在床上思来想去,点开她的微信看了良久,又只是深吸一口气,重新放下。
算了,等她回来再说吧。
总不会过了十二点她还不回来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玄关便响起指纹解锁的动静,初绪正在跟人通电话,嘴里说着“嗯,我刚到家,等我洗个澡就加入你们”
贺远舟的眼皮微跳,拎开被子下床,靠着卧室门远远看着她。
初绪脱掉鞋子,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啪嗒”着拖鞋到厨房倒水喝,随手把包挂在餐椅椅背上。
中途总算看见了他,心情很好地跟他打招呼“我回来啦,你晚上吃了什么”
贺远舟闻言,微微眯起眼睛,片刻才轻哂了一声,撇开她的话题“你从哪儿回来的”
“我们去金色岁月了啊,按了一下脚,还按了背。但是今天按摩的那个姐手劲太大了,我感觉她一直在拨棱我肩胛上横韧带这块儿,按的时候一直嘎啦嘎啦想,现在痛死了,反向按摩了属于。”初绪没察觉出他的情绪,仍然神采奕奕的。
“”贺远舟垂下眼帘,抿了抿唇,转身回房间。
初绪重新把自己的水杯倒满,也跟着进去,从衣帽间里扒拉出睡衣后,推开浴室的门洗澡。
再出来时,就看贺远舟反常地把卧室里的灯全都关了,黑暗里只能看见被子突起一长条的轮廓,他一动不动。
初绪还以为他今晚不会这么早睡,凑到床边,用气声问“你睡了”
贺远舟没反应。
“真的假的”初绪悄声嘟囔,不得其解,“今天上班很累吗昨天不是还说要那个么”
床上那人的眼睫动了动,虽然还是很气,但打算听她再说点什么。
谁知道下一秒,身后的声音就退远了“那我出去打视频电话吧”
“嘎嗒”,房门被关上。
贺远舟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太阳穴在隐隐作痛。
他不太清楚初绪这几天在东奔西跑地忙些什么,但不管她在忙什么,连他的生日都不能兼顾么
更何况她出去旅游,吃铁板烧,泡脚,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忙。
贺远舟不太擅长跟人吵架,然而在黑暗中安静了良久,他幽幽打开灯,推门出去。
初绪甚至不在客厅,而是把自己关在了书房,正盘腿坐在她的转椅上,耳朵塞着耳机,手机拨通了视频通话。
眼下听到推门的动静,她错愕地转过头来,眨眨眼睛“你不是睡了吗”
贺远舟脸上的神色沉沉的,语气生硬“回来睡觉。”
初绪没懂他干嘛突然这副样子,不解地皱皱眉,一边回答“我还没呢,你先睡吧,”
话出口后,又想起来提醒他“你进我的书房怎么不敲门”
今天刚付完定金,后面银行还有很多程序要走,她还准备跟牧晴她们讨论装修公司的事,要是被贺远舟听见,事情肯定就败露了。
这事她暂时还不准备告诉他,一来自己把大部分的存款掏出来在外边买房,不考虑风险也不考虑升值,被他知道肯定会骂她不动脑;二来也是叛逆心理作祟,她跟她朋友之间的事跟他又没关系,没必要什么都跟他说。
饶是贺远舟再没脾气,也被这句话惹恼了,隐隐察觉到她心里有鬼,不知道对他瞒了什么。
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冷了下来,他按捺着火气,不想在她朋友面前拂她的面子,只提醒她“你把语音关了。”
“干嘛”初绪警惕起来,抬眼触及到他的目光,又飘忽地躲开。
“我跟你聊聊。”他示意她的手机屏幕,下最后通牒。
初绪抿紧嘴唇,疑心是他查了她的银行流水,要找她对簿公堂,一边不情愿地跟电话那头的几人扯了个理由,伸手按下挂断键。
她没从椅子上站起来,贺远舟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开口“你告诉我今天是几月几日。”
“干嘛突然问这个”初绪的好兴致被打断,耷拉着肩膀不想理他,一边在脑袋里迅速回忆今天的日期。
倏地,她脸上的表情一凝,抬起头来,倒吸一口凉气“我去,今天是七月二十一,你的生日”
贺远舟冷冷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转为无措,再转为于事无补的讪讪,便确定她是真的把他抛到脑后去了。鼻梁骨后隐秘地蹿上一阵酸气,他转头嗤了一声“你居然真的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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