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害鲛族

    谢无镜闭着眼睛调息,“喝过,一般。”

    “我想尝尝。”

    “尧光仙府没有。”

    谢无镜慢慢睁开眼,视线定在她身上,“你不是不喜欢酒”

    她甚至连酒酿圆子都不吃。

    所以尧光仙府里备尽了一切美食,唯独没备任何与酒有关的。

    织愉脑子转得飞快“我看到说是甜的,就想尝尝。万一我喜欢呢”

    织愉有时很馋。

    馋到明明讨厌某类食物,但若看见别人吃得津津有味,她还是会想试一试。

    在凡界,她曾因听到别的女子夸赞青梅酒清爽香甜,用她所剩不多的银子买了一小壶。

    后来她很敏感地品出了酒味,喝一口就吐掉了。

    舍不得浪费,剩下的她就都给谢无镜喝。

    谢无镜“明日让仙侍去准备。”

    织愉笑起来,暗暗松口气。

    每次对谢无镜撒谎,她都像在刀尖起舞,生怕不小心就被戳穿。

    在灵湖中泡了有一会儿,她渐渐抵挡不住水中寒气。扶着灵石要谢无镜过来。

    她仍不会泅水,没法儿自己去找他。

    谢无镜向她靠近,长臂一揽将她拥入怀中。

    她顺势像条软蛇一样缠上他,挂在他身上静待时间流逝、灵气滋润经脉。

    天色将明,谢无镜将昏昏欲睡的她抱回房中。

    织愉沾床便睡过去。

    醒时,香梅已买来棪木果酒。

    织愉洗漱后还未换衣,就装作迫不及待地尝了口。

    入口,酸甜果香之中漫出一股令她厌恶的酒味。

    织愉强忍反感咽下去,装出很喜欢的样子叫香梅也喝一杯。

    香梅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织愉问“你觉得这酒如何”

    香梅惊喜“芳香甘醇,灵气馥郁,就像上等的灵果汁,一点酒味都没有,很好喝。我以前从没喝过。”

    织愉假装认可“这么好喝的酒,为什么鲜少有人喝”

    香梅“许是因为很多人都没听过我今日也是听仙尊交代给夫人买棪木果酒,才知道灵云界还有这样的酒。”

    “我到市集上跑了很多家都没的卖。最后是一位老酒家指路,才在一家私人小酒坊里找到这酒。说是因为棪木世存无几,如今只有他们家知道哪里有,是他们家的镇坊之酒呢。”

    织愉“他们家棪木果酒多吗”

    香梅“算多吧,有一酒窖。这些年很少人买他家棪木果酒,一是因为没多少人知道这酒,二是太贵了,一两酒就要十块上品灵石。”

    这酒贵是贵了些,可就算买完酒窖里的酒,也不过是抵织愉一套衣裙的钱。

    织愉不当回事,让香梅下去给她准备虾饼配酒。

    待香梅离开,她立刻把酒倒进小瓶里收进储物戒,只留空酒壶在桌上。

    织愉拿手在鼻前扇动驱赶酒味,顶着张嫌弃脸,挑了一套桑蕾杜鹃纹裙,发上簪了描金叶子钗,戴金边鸢尾绢花。

    主打的就是一个望花思香,让自己忘却那讨人厌的酒味。

    待她穿戴完毕,香梅回来请她去膳房,“夫人,早膳和点心都已经备好了。”

    织愉边走去膳房边可惜道“那酒太好喝,我一不小心喝完了,配不了点心了。”

    香梅殷切道“待会儿我再去买。”

    织愉一听就头皮发麻,但还是顺着香梅的话道“嗯,你去把他们的酒全买下来。不过不用带回来,那些酒我另有用处。”

    香梅不解,但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等织愉用完早膳就去办事。

    织愉回房看了会儿话本,就开始补觉。

    晚上熬夜等谢无镜回来带她去泡灵湖。

    泡灵湖时,她状似无意地同谢无镜提起,“我今日喝了棪木果酒,觉得勉强可以入口,就叫香梅全去买下来了。大宴的酒水单可否添酒不如添上这酒,别的酒我怕我在宴上喝不下去。”

    谢无镜“你要去大宴”

    织愉斜他一眼,“有那么多好吃的我干嘛不去。”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谢无镜“你不爱喝酒,宴上不必勉强。可以喝些别的。”

    织愉在脑子里回放那些老道讨人厌的样子,轻哼“我倒是想喝些别的,但那些看我不顺眼的人若想方设法整我,逼我喝酒怎么办我绝不喝我难以下咽的酒。”

    “有我,无人敢逼你。”

    “大宴人多,万一他们使计让你离开我呢”

    “叫仙侍替你推了。”

    “万一她也被人调走呢”

    见谢无镜还不松口,织愉攀着他问,“难道宴上用棪木果酒很难有什么不好吗”

    “酒单上的酒需备有一定数量,乾元宗买不起那么多棪木果酒。”

    织愉十分豪气,“我已经买了,就当我请了。”

    谢无镜盯着她看。

    织愉感觉他在审视自己。

    她强装镇定,一脸要与那群臭老道争口气的模样。

    今晚没泡那么晚,他早早把她送回房。

    织愉在床上睡下,谢无镜回他自己房。

    他离开后,她睁开眼,踮着脚跑到门口偷听外面的动静。

    她听见谢无镜问香梅她这两日的情况。

    果然,他起疑了。

    而香梅一板一眼地将她做过的事复述

    “昨日我同夫人说了南海公主协助大宴的事,夫人没什么反应今早夫人喝了一壶棪木果酒后,就要我去把所有酒买下来,说是另有用处。”

    她的好香梅,真是好香梅。

    这么一说,就显得她像是在赌气才硬要去大宴上喝酒似的。

    织愉憋着笑跑回床上休息。

    之后谢无镜没说添不添酒,织愉也不方便追问。

    但大宴当日一早,香梅说棪木果酒全被运到了乾元宗,织愉差点笑出声。

    大宴有早就备好的酒,这棪木果酒可以说是专门为她一人准备的。

    她就知道,这点小事,谢无镜是不会驳她的意的。

    大宴从午时召开。

    织愉选了一身焰炽金丝牡丹裙,配用罗罗鸟尾羽做成的赤孔雀金羽大氅。

    发上是红魄缠枝发冠,配霜织落霞色牡丹鎏金娟纱,有透色雨珠步摇点缀。

    凡大宴,穿着打扮便应庄重。

    这是她在凡界宫里养成的习惯。

    即便是她母妃去世后,大宴时,皇后也不会过于苛扣她的衣裙首饰,不然丢的是皇室的脸。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耳垂上光秃秃的,若是有耳坠会更好看些。

    不过她不喜欢自己身上有瑕疵,没有耳洞,挂耳夹又嫌耳朵会痛。

    她不想为了灵云界的大宴打耳洞,也不想耳朵痛,便这般随谢无镜前往乾元宗。

    大宴因参宴弟子众多,在做早课的大广场上举行。

    众弟子长老都已落座,就等仙尊来。

    及近午时,众人就见一道太师青玄金兽纹袍的身影,携一道流霞般的倩影落于高位之上。

    那道倩影坐定,依偎在仙尊身侧,扫视众人。

    当真是秋波流转,顾盼生辉。

    她一身秾丽之色,大金大红,却丝毫没有他们刻板印象里的俗艳。

    反倒若灯下娇花幻化成了美人,在如梦似幻里现世。

    还是白天,就有人恍惚如醉了酒。

    谢无镜端起茶盏,轻碰在桌上。

    清脆之声惊得众人连忙回神,低下头去。

    尤其是那些心性不定的弟子。

    接下来就是由谢无镜开头打官腔。

    人人都开始说场面话。

    什么“能得仙尊庇护,实乃灵云界之大幸”啦,什么“仙尊不辞辛劳,我等甚是敬仰”啦。

    和织愉以前在宫里,听父皇与大臣说的那套相差无几。

    她全当耳旁风,专心吃宴上灵食。

    突然有人夸赞“今年这酒灵气充沛,实非凡品。钟莹仙子费心了。”

    钟莹含笑颔首。

    织愉愣了下,靠近桌上酒壶闻了闻,暗自讶异钟莹竟将大宴上的酒全部换成了棪木果酒。

    不过换就换吧。

    谢无镜也喝了两口,说明这酒没问题。

    织愉接着吃。

    “往年办大宴,掌门可没钟莹公主这般细心体贴,知道用灵酒为诸位弟子补充灵力。”

    孟枢对钟莹和蔼地赞扬完,刻意用挑衅的眼神瞟了眼织愉。

    看什么看,臭老头。

    织愉可不受他这个气。

    他坐得近,她就趁没人注意,抓了一把瓜子冲孟枢扔过去。

    孟枢被砸了一头一脸,身边的人忙问他怎么了。

    他瞪向织愉。

    织愉躲进谢无镜怀里,耀武扬威地对他抬抬下巴。

    谢无镜回望他,平静的视线无形中让他感到压迫感,只能憋着气把头转回去。

    大家开始推杯换盏。

    谢无镜低声问怀中吃累了、有些显乏的织愉,“怎么不告诉他们是你买的酒要我说吗”

    “不要。”

    织愉眼底滑过一丝狡黠,“我要等他们都喝完了,再告诉他们是我买的。让他们就算后悔喝了我的酒,也吐不出来。”

    谢无镜搂在她肩上的手,轻抚两下她的肩膀,没说话,默许了她的计划。

    大宴持续到入夜,安稳结束。

    明日众人要前往陵华秘境分散在各地的入口,准备三日后进入陵华秘境。

    谢无镜让大家早点回去休息。

    织愉到大宴后期开始犯困,在谢无镜的遮掩下,把后半程睡了过去。

    散场时,半梦半醒地忘了报复那群讨厌鬼。

    有谢无镜在,果然没人敢对她造次。

    她得以不用在宴上喝那恶心的酒,回仙府洗漱过后,上床睡得香甜。

    一觉睡醒,织愉起床。

    很反常的是,香梅今日竟然没有送热水来给她洗漱。

    织愉随意披上件外袍,打开门轻声唤,“香梅”

    香梅不在。

    织愉听到仙府南边有异常的动静。

    她往南边走去,循声进入问禅客院,竟见诸多三宗长老在,就连乾元宗掌门杨平山也在。

    这一众人守在屋外,眉间沟壑极深,见织愉过来,也没空像往常那样敌视。

    杨平山还算客气,“夫人是来找仙尊的吗仙尊正忙,请夫人回去等候吧。”

    织愉扫视一圈,见厢房门全部大敞,许多医修在其中忙碌。

    她问“出什么事了吗”

    未等杨平山回答,织愉就听主屋里有医修呼喊着跑向侧间,“仙尊,钟莹仙子反应最大,用寻常方法难以救治。”

    众人闻言,顾不上织愉在这儿,齐齐往主屋跑去。

    织愉站在主屋大门的斜侧方,隐约看见屋内帘幔轻扬间,一名身穿月白鲛绡的女子正伏在床边,止不住地呕血。

    点滴猩红溅上帘幔,分外刺目。

    杨平山立即为钟莹灌输灵气。

    有长老急躁道“钟莹仙子,是否是南海鲛族得罪了谁,才遭此暗算”

    “从昨夜丑时鲛族集体呕血濒死到现在,已经三个时辰过去,众鲛族还未脱险。仙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再不说出来,你和鲛族的命俱危啊”

    钟莹气若游丝“我不知道”

    “棪木果”

    院中响起虚弱的声音,鲛族长老湛伶扶着墙走来,“昨日宴上,必有棪木果。棪木果于寻常修士有益,独对鲛族血脉有致死之毒。”

    织愉愕然,同时亦明白了天谕的计划

    大宴上出事,可动摇谢无镜威信。

    陵华秘境前下毒,要谢无镜来医,可耗费其真元。

    一石二鸟之计,着实歹毒。

    只是此计若钟莹没有换酒,也完不成。

    钟莹为何换酒

    她身为鲛族,怎会不知棪木果对鲛族有毒

    织愉正思索,余光忽然瞥见谢无镜从侧间出来。

    谢无镜站在长廊下,那双沉静的眼眸正注视着她。

    织愉心中一慌,满面无辜“我不知道那酒对鲛族有毒”

    谢无镜向她走来。

    织愉拉住他的袖子,“我真的不知道”

    “我信你。”

    谢无镜抬手,在她没来得及梳起的长发上轻抚,“你先回屋,什么都不要说。”

    他信她。

    但旁人若知道是她要求在酒单上添上棪木果酒,此酒亦是她所买。

    就算错不在她,也会认定是她故意谋害鲛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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