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冉非泽来接苏小培回家吃饭,苏小培回去之后便将她与刘响的对话过程与他说了说。听得冉非泽直皱眉头“你连蒙带猜全猜中了”
“我这叫有依据的推断。”
“就凭平洲城那屋里摆的花与坟头的一样就凭坟头那花是新栽的便该是刘响与我们一起回来后第一日便去看望了罗灵儿就凭你与常府的人聊了那些,又再看了看卷宗,这便推断出了”
“再加上对刘响和杜成明这两人的了解与分析。”苏小培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在我家乡,有高明的同行连逮捕到案犯时他会穿着什么样式的衣裳都能推断出来。我与刘响相谈时,他的表现和反应更帮助了我一步一步的细化了整件事。”
冉非泽的眉头仍然皱着。
“他不是鲁莽之人,他只会想不动声色使计杀了你我,不会胡乱动手的。”苏小培看着冉非泽的眉头
尖手直痒,好想帮他揉一揉,“你不要这样摆臭脸。”
“明明说好了一步一步慢慢行事,你今日这般将他逼急了,万一行事超出了你的预料,如何是好人心难测,小培,莫要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推断出来。”
“我没有。”苏小培嚅嗫道,为自己辩解“我也未有这么自负的,他今日来打探,正好是个好机会。我也将他探出来了,我说罗灵儿将我杀死,甚至说到同乡需要一个案子牵扯到你们,这般暗指杜成明了,他都没反应过来,罗灵儿之死对他影响挺大的。我是想着,若是确认了这些个细节,对剖析他这个人,进化了解分析出杜成明也是有好处的,机会难得嘛。他也不一定什么时候会来试探我的,万一他都不来呢,那我就难有机会确认这些”
话还没说完,却被冉非泽拉到怀里去了。苏小培噎了一噎,知他担心自己,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脑袋靠在他胸膛上,说道“确认了,才安心嘛。况且那屋里好些人呢,他不敢如何的。他不会胡乱冒险的,
在府衙内动手的风险太大,他担不起。”
冉非泽想想还是有些不高兴,捏捏她脸团,忽地问“你说罗灵儿是因为杀了你惹了杜成明不高兴,故而引来杀身之祸”
“对。杜成明的控制欲太强,他无法接受他的人不听话,一旦失去控制,他就会毁掉。”
“而且杀鸡给猴看,还能用罗灵儿的事接近我们,与我们搭上关系。”冉非泽道“他还真是不浪费。”他顿了一顿,又道“那刘响若想杀你,杜成明又怎会同意他不是吓唬你吓唬得正开心的时候。”
“对,所以刘响要瞒住所有人,包括杜成明,他还得让我死得像是遭遇了意外,而非被人杀害。”
死于意外冉非泽微眯了眼。
“壮士,我饿了。”话说清楚了,赶紧填肚子,下午还得继续上工呢。只有她去上工了,身在府衙安全无忧,冉非泽才能抽身出去安排各事。
“真不想给你饭吃。”
说的跟真的似的,苏小培白他一眼。
稍后两人正吃饭,白玉郎跑来报信。“冉叔,有
件怪事。我盯了半天,没瞧见有人去响哥屋里取信,倒是他后来回来,把那信烧了。”
“烧了”
“嗯。”白玉郎点头。“确是烧了。我闻得那屋里有些烟味,后看到屋后垃圾筐子里有纸灰屑。待他走了,我去他屋里偷偷瞧了,暗格里的信没有了。”
冉非泽与苏小培对视一眼,看来确是逼急了,刘响不打算将对苏小培的推测报给杜成明,这样他的想法和怨气就不会被杜成明知道,到时若真出了什么事,他的嫌疑就能更小些。
“他门窗处的摆设有何变化”
“他将笔架放到了窗前桌上。先前是没有的。”白玉郎道“冉叔你说对了,他们定是有暗号表明有没有信要送,我估摸着那笔架就是这意思,待回头那笔架没有了我再去摸摸他的暗格。”他想了想,又道“我也会瞧瞧其他人屋里有没有这些门道。既是同伙,暗号应该都是差不离的。啊,对了,我在屋后那筐里,看到两小堆纸灰屑,有一堆有些散了,想来是之前烧的。”
“对方给他留信了。他看完后烧掉的”
白玉郎用力点头“想来是了。”
冉非泽看了一眼苏小培“看来杜成明有指示。”
“他一定还想继续做案。案子不破,全城恐慌,他就会越发的得意。”
“这个让我来办。”白玉郎主动请命,“我去与府尹大人和秦大人说,大姐失踪时,便是在这收到了那古怪的信,而后大姐在武镇又收到那样的信,还接连死了两个人,如今大姐回了来,又继续当师爷,恐那凶手不会罢休,仍会追来。为免其他百姓受到连累,也为尽速捉到谋害大姐的凶嫌,大人们该出份公函布告,告诫全城百姓留意,若见有何可疑人物,尽速来报。”
“好,这合情合理,老六去找大人们说再合适不过。”冉非泽也正有此意,却要认真夸上一夸“老六确是聪慧,想到我们前头去了。”
这夸赞白玉郎甚是受用,嘿嘿一笑。“那我赶紧回去了,好些事要办呢。冉叔你放心,我铁定办好的
。”
“不忙慌,吃饭了吗留下吃个饭再走。”
“不了不了,冉叔做的饭不如府衙的好吃,我还是回去吃,他们定会给我留的。冉叔,大姐,我告辞了。”白玉郎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冉非泽愣了一会,恨道“臭小子。”还敢嫌弃他做的饭不好吃有那么不好吃吗不好吃怎地他家姑娘还顿顿吃得这般开怀呢,不好吃他还不是把他家姑娘养的好好的,没病没痛身强体健。哼哼,还当着他家姑娘面嫌弃他做的饭不好吃。
恨
“壮士莫恼。”苏小培认真安慰,“憋了气这饭菜就更不可口了。”
更
冉非泽一脸不高兴地给苏小培夹了许多菜,堆得碗都冒尖了。
苏小培盯着那碗,摸了摸胃,转了个话题“刘响知道我疑心他,定会也提防老六的。”
“嗯。老六知晓的。”冉非泽瞪那饭碗一眼,用
下巴指了指,苏小培叹气,拿起了筷子小口小口吃。
“刘响纵有疑心,也不敢造次,毕竟他与老六同在衙门里,老六又是白家庄六公子,他若是动了老六,后患无穷。他会接近老六,利用他来打探你,他的目标是你。”
“壮士当真是聪慧。”苏小培扬着笑脸夸赞。
“我可不是老六,不吃这套。”
不吃这套那换一套。
苏小培捧着碗挪他身边“阿泽,这饭太多,人家吃撑了又会胃疼,分你一点好不好”
“人家”
“奴家。”
“哪家”
苏小培不说话了,照这趋势,估计她说壮士家或是冉家或是你家或是阿泽家什么的就合他的意了,可是她说不出。
冉非泽看着她,她也回视回去。他们说好的,明明已经说好的。
冉非泽伸筷子从她碗里夹回些菜,低声道“等
解决了杜成明,你若是还未走的,我们便成亲吧。”
“那,那估计也没多久。”若是解决掉了程江翌,她怎么可能还能在这呆着。
“有多久便多久吧。”冉非泽拨了拨碗里的菜,“我每日都开解自己,人有生老病死。”
苏小培心里一酸,从冉非泽碗里又夹回点菜给自己,“我多吃些吧。”吃一顿便少一顿了,她每日醒来都会想,真好,她还在壮士身边。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苏小培没有应好,但也未拒绝,冉非泽想到便有些高兴。下午的时候,他送苏小培去府衙上工,把苏小培交给了师爷们照看,自己便出去了。
一连几日,冉非泽都这般行事,将苏小培送走,然后自己去办事。他找了些朋友,将之前的安排落实跟进调整,他察觉到有人跟踪他,有时候他会故意让他们跟,有些事他希望他们能带回去报信,而另一方面,娄立冬早已安排好了贼帮的人替他反跟踪那些人。神算门,冉非泽知道。娄立冬更知道。能唬弄人心的算命先生,与来无踪去无影的贼偷们,自有一番
较量。
冉非泽这几日还找些道长高僧打听驱魔镇妖的法术和所需物品。刘响当苏小培是妖女,而且他见识过苏小培死而复生,所以他要杀她,定不会用普通的法子。冉非泽希望能预先推断出他会用到的手段,从而提前防范。
那日他到城郊探访,正巧路过一座月老庙,他在庙外站了半晌,终于没忍住,进去了。庙里香火不错,许多姑娘在跪拜祈缘。冉非泽这样一个高大的壮汉进了来,让不少人侧目,就连庙祝也瞅了他好几眼。
冉非泽未理会他们的目光,只抬头看庙中供着的月老像。他从前是从不信这些的,他不拜佛不念经,他觉得这世上之事全靠自己,佛神鬼怪之说皆是虚话。可是他遇到了姑娘。
多希望,她真的能是他的姑娘。
冉非泽走了上前,扑通一下,在那蒲团上跪下了。旁边两位正求姻缘的小姑娘吓得赶紧起身,不会吧,这汉子拜错神明了吧
冉非泽抬头再看一眼月老像,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月老啊月老,你既是将她送到了我身边,便允了她一直在我身边吧,我定是会对她好的。
第三个头磕下去,他伏在那未动。月老没有回话,当然也不可能回话,他只是个像而已,可冉非泽不知为何悲从心起,他仿佛感应到有人回他的话,确切的说不是回话,只是一声叹息。冉非泽没有动,他运了耳力仔细听,确是没人回话,也没人叹息,但他突然就被那种无力与消沉包裹住了。是他没信心吗是他自己悲观了吗不能如此,他不甘心
“我此生只跪过爹娘与师父,如今再跪了你。”他在心里对月老说,“你若真的在,定会感受到我的诚心。我只求一事,但求一事而已。”他脑海里有苏小培对着他的甜笑,还有她唤他的那声“壮士”,只求她能在身边而已。他又默默说了一句,这才终于抬头。
“壮士。”有人唤他,声音软软甜甜,冉非泽转头望,是两个娇俏的小姑娘,站在一旁看着他。他站起来,高出她们不少,施了个礼,准备走了。
“壮士。”那唤他的小姑娘又唤一声,羞羞答答,指了指庙祝那头的桌子,“壮士要求姻缘,可施些香火钱,求根红线,那样更灵验些。”
是这样吗冉非泽点头谢过,大踏步朝那桌子过去,也顾不得自己这般年数的汉子来这种地方求红线丢人,他将钱袋里装的仅有的几块碎银全倒了出来,递给庙祝,“要红线。”
庙祝吓了一跳,原来这个真不是来捣乱的,真是来求姻缘的“这个,要不要抽个签算个卦”
“不用。”他怕签不好卦不吉他会揍人,还是来条红线回家绑姑娘就行。
庙祝不敢有异,赶紧取红线。红线包在红纸里,迅速递到了冉非泽的面前。冉非泽接过了,往胸口内袋里一塞,对那庙祝道“最好能灵验。”
不灵验还怎么着啊,壮士庙祝不敢问。看着冉非泽大踏步出去了,松了口气。
两个小姑娘追着冉非泽往外跑,可惜冉非泽走得太快,那个很想给他递帕子的姑娘最终还是没追上,一旁的姑娘说她“方才让你抓紧的,错过了”,那姑
娘一声叹息。“算了算了。”那姑娘又安慰,“他这般年数了,若是没姻缘肯定非穷即病,哪有汉子来月老庙的,对吧。”
冉非泽在路上也想,哪有汉子去月老庙的呢方才他在里头拜的时候没觉得臊,可这会想着要如何把红线送给姑娘他臊了,不能让她知道是他去月老庙求的,丢人。可是又好想绑她一绑。
唉。
冉非泽在苦恼这个问题的时候,苏小培遇着了件麻烦事。
有位自称姓史的茶楼伙计到府衙门前击鼓报案,说他遭人用刀胁迫,让他来报案,城郊东边黄泥屋里住的一位小姑娘被人劫持了,对方指名要让府衙里的女师爷断案,限期五日,若是抓不到劫匪,劫匪便会将那小姑娘杀死。
官差问他那小姑娘姓甚名谁,何时被劫走,可有目睹,可有什么线索,那人一概称不知,他说他甚至不知道城郊东边有没有什么黄泥屋,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晓今日他在茶楼里干活,去后巷搬杂物时,
有人拿了刀威胁他,还丢给他半截割断的衣裙,言道他若是不来官府报案,便要他的命。他吓得不轻,便抱着那半截衣裙来了。
苏小培听了报,与府尹大人和秦德正赶了过来。这事着实是悬乎。
她问那姓史的伙计,威胁他的人是何样貎,他说记不清了,因着他抱着筐子刚转头,那刀便横在眼前了,他头都不敢抬,只注意到刀子。
又问那人还说了什么,那伙计又一个劲摇头,说其它的都记不清,只是那人让他将要报案的细节说了好几遍,说得没错了便让他来了,除了那些内容,他根本记不清那人还说过什么。他甚至记不清那人的声音粗细。
秦德正听得火起,猛地一喝“那那人是男是女”
那伙计顿时愣了,连哭带喊“小的,小的原本觉得是男的,可大人这般说,小的,小的又不敢确定了。小的确实没敢抬头看啊,那时候小的以为定是会没命了,吓得魂都没了,哪还注意到别的。”
府尹皱了眉头,与秦德正和苏小培一商议,决定先将这伙计拘下,然后让捕快们去那屋子看看,是否真有姑娘被劫了。待确定了案情,再来细审。
那伙计听了府尹这般说,哭天喊地,“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确是被人胁迫着来报案的,为何拘小人,小人冤枉。”
苏小培打算跟着捕快们一起去那屋子瞧瞧,既是指明道姓让她查,这里头一定有门道。白玉郎听了此事赶了过来,要与她一起去。苏小培在门口等马车时,忽然灵光一现,她奔回衙里,拦下正被押走的那伙计,她问他“你的姓名,是否叫史瑞”
那伙计张大了嘴“姑娘,姑娘如何知晓的”
苏小培心里一沉,来了,居然这般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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