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粽子叶薇神态“安详”地坐在榻上,两眼紧闭、仿佛入定。他按捺住心头的担忧,走到旁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叶薇没有防备,惊讶地睁开眼睛,“陛下,您怎么来了”
恩,没有发烧。他松了口气,在榻沿坐下,“你都把自己搞到湖里去了,朕再不过来看看,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消息等着我”
“哦,原来您是怕错过了今天,就没机会了呀。”
他忍不住蹙眉,轻斥,“胡说八道些什么”
反应有点大,叶薇眨眨眼睛,来不及细想,他已伸手摸到了她的被子。往上面提了提,把她包得更紧,他道“到底怎么回事儿高安世只跟朕说是你和琳充仪沿着太液池边散步,怎么会掉到湖里去”
他与她挨得很近,叶薇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他应该刚从御书房过来,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是她最喜欢的祁川墨,有与众不同的气味。
似乎又看到了那张凝神用心的侧脸,叶薇发觉自己大多数时候都挺静不下来,但每次被叫到御书房去伺候,却总是很耐心地看他批阅奏疏。她觉得,他认真的样子很好看。
“是我们太大意了。原本是站在湖边说话的,结果没想到一脚踩滑,就掉进去了。”
“两个人一起掉进去的”
“蕴初先掉下去,我跟着下水去救她。”
皇帝按着她肩膀,“如此说来,你弄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自找的你还真是够义气啊。”
“陛下又不是不知道我与蕴初关系好换成别人便罢了,落水的人是她,臣妾无论如何都是要救的。”
他沉默片刻,展臂搂住了她,“下次别这样了。别再让我担心。”
回忆起一个时辰前听说消息的心情,他犹自感慨。还没等听到结果,只是一句简单的“颐妃娘娘落水”,他的整颗心就狂跳不止。
他知道那是恐惧,生怕噩梦重演的恐惧。
叶薇听出他确实是在为她担忧,心情就变得复杂。她这段时间其实是有些生他气的,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他对宋楚怡的态度,而另一个原因,连她自己都不太愿意去想。
因为他对宋楚惜念念不忘还是因为自己比不过自己的影子
她在寂静夜晚里翻了无数个身,最终确信这么复杂深刻的问题不适宜在大半夜的时候思索,会睡不着的。
“我知道了。”
皇帝抚摸她的长发,“你移宫的事儿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再过几天就搬去景怡宫吧。”
叶薇闻言也没表示异议,她原本便猜到应该是这阵子了。想到要搬家,倒也没怎么不舍,这披香殿虽然精巧幽静,朝向却有些不好,不像漪兰殿总是有阳光照进来。她体寒,多晒些太阳有好处。
况且她到底是从一品的颐妃,总是住在一处偏殿也不合规矩,该搬就搬吧。
“还有件事,悯枝不在了,你身边管事的宫女就只剩下个妙蕊,人太少了。朕已经选了个宫女给你,以后有她帮衬着,妙蕊能轻松些,你也不会失了应有的体面。”
她微愣,“您选了个宫女给我”
皇帝淡淡笑道“那人你也认识,当时你还夸过她机灵,想来也能入你的眼。”
二月中旬,叶薇正式从凌安宫的偏殿披香殿搬到景怡宫正殿漪兰殿,成了名正言顺的一宫主位。不过景怡宫也就住着她一个人,倒是没宫里人需要她管束。
妙蕊对这状况挺满意,“没人才好,您单独住一宫多气派贤妃娘娘和从前的姚氏都是这样的。”
叶薇立在一株盆栽前,用银剪子小心修剪它的枝桠,“你喜欢单独住啊可咱们从前在凌安宫也就开始和别人一起住了,到后来都只剩我们了。”
最开始的时候,凌安宫主位是韵妃夏氏,宫里人是她和江宛清。可没多久,夏氏便中毒而亡,几个月前江宛清也死了,偌大的凌安宫就只剩她一个。叶薇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不祥,不说凌安宫,更早的时候在吹宁宫也是这样,苏氏死了,宋楚怡派来的宦官又在她寝宫自戕,各种血腥太过晦气,所以才会搬走。
妙蕊也想到了这个,一本正经地安慰她,“小姐可别多心,是因为您太得陛下的宠爱,那些人一个个都想算计您,所以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情。这都是命数使然,和您没有半点干系。”
叶薇也就是那么一想,本来也没多认真,她可没疯魔到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的地步。况且除了这个,她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考虑。
皇帝说给她选了个掌事宫女,还说那人也是她认识的,她苦思冥想了许久,把可能的人选都过了一遍,依然在见到正主时感到惊讶。
“奴婢木樨,奉命前来服侍颐妃娘娘。”
女子生着张标准的鹅蛋脸,五官端丽、神情柔和,跪在她面前时不卑不亢。叶薇记得这张脸,她是蓬莱岛上的掌事女官,木樨。
犹记得那次和皇帝一起去蓬莱仙岛时便是她服侍的她,当时她因为觉得悯枝太不沉稳、不堪大用,所以存了心思要收服这机灵的宫女。然而紧跟着宋楚怡被废,她完全抽不开身,这事也就跟着搁下了。
这算不算得来全不费工夫之前没能做成的事情,现在让皇帝直接送到她面前了。
叶薇抬了抬手,“起来吧。虽然是陛下派你过来的,但到了漪兰殿就要听本宫的吩咐。若做错了什么事情,我照样可以罚你,明白吗”
“奴婢明白,请娘娘放心。”
叶薇点点头,“贾康,你带她下去,把本宫的喜好忌讳都交代一下。”
他们离开了,叶薇这才拿起个银调羹,从莲形小瓷碗里舀酥酪吃。那酪里面加了糖,抿到嘴里甜甜凉凉的,让叶薇想起小时候安傅母做过的乳酪,也是差不多的滋味。
但有些东西还是不同的。
她是想要木樨当她的丫鬟,但那是要她亲自确定她忠诚可信。如今皇帝就这么把人塞过来,她哪怕再欣赏她,也不敢真的用她。
还有他这个举动,是单纯考虑到她身边少了个掌事宫女,所以挑了个曾被她青眼有加的送来,还是别有用心呢
蕴初的事至少给她提了个醒儿,既然她会因此产生警觉,怀疑她可能就是宋楚惜,那么同样听到这话的皇帝有没有可能生出怀疑呢
她忐忑不安,可结合皇帝最近的各种行为,又觉得实在不像。他如果真的怀疑她是宋楚惜,按照他的性格应该来找她试探抑或直接质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着她的面去捧宋楚怡。
他说除夕那晚,他看到宋楚怡就想到了楚惜,所以,当时他的注意应该都在宋楚怡身上,不会像蕴初那样,还有工夫去思考她的身份。
因为上次落水,沈蕴初生了几天的病,差点惊动了侍御医。叶薇对此还专门嘲笑她,“我以为这宫里面就属我身子最弱,没想到我没病,你反倒病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和蕴初正顺着宫道散步,对方回了她一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我,还不都是你害的”
“怎么能是我害的呢是你自己往湖里跳,关我什么事”
“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往湖里跳凡事得追本溯源。”
叶薇扬眉而笑,琉璃白的衣袖被风吹得飘飞起来,笑颜如春花般盛开。这一刻,清雅与艳丽竟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沈蕴初看得呆了,回过神后忍不住黯然。表姐原本便生得比她美,经历了一次生死,身上的气质更加蛊惑人心。她就像光华潋滟的夜明珠,哪怕只是静静地摆在那里,也会吸引周遭人的注意。
也唯有这样的她,才配得上那个人。
“你是怎么想的”
叶薇诧异,“什么”
“以后的事,你是怎么想的是安心留在这里侍君,还是”
叶薇垂眸,手指微微蜷曲。自从知道她的身份,这还是蕴初第一次提起将来。她知道她一定会问起,却始终想不好该如何跟她交代。这宫里有她放不下的东西,可外面的天高海阔一样吸引着她,以至于左右徘徊、无法抉择。
“你光问我,自己呢你跟我一样不喜欢这里,有考虑过以后吗如果你想离开”
“你不要管我,管好自己就行了。如今的局势,要同时救两个人脱身已是不易,若再添上我,只会把最后的生机都扼杀。”她握住她的手,“我们姐妹之间,有些话不用明言,我知道你都懂。所以,就算是为了妹妹,为了你别再犹豫了,好不好陛下他,不是你的良人。”
叶薇被她握着,指尖冰凉。她挣扎片刻,刚想开口,视线却越过沈蕴初的肩头看到了后面。
“那是”
沈蕴初随之回头,只见宫道的前方,衣饰淡雅的宋楚怡伴着个华衣妇人静静站着,身后则是声势浩大的仆从。
叶薇只短暂地看了下宋楚怡,便把视线转移到那妇人身上。
四十来岁的年纪,保养得宜、高贵美艳,她和曾经的吴国大长公主一样拥有天之骄女的气度,乍一看会以为没什么区别,但叶薇清楚地知道,这两人是不一样的。
左相宋演的续弦、宋楚怡的生母、她曾经的继母,魏国夫人白氏。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更,写出来肯定超过十二点了,所以大家千万别刻意等明早起来看也是一样,不然阿笙会很愧疚的么么哒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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