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正业,你自己慢慢晒, 我要去歇一会儿了。”桑桑做了一个鬼脸, 蹦蹦跳跳要回木屋。然而行到门口时,她却忽的转身, 去了另一个房间。
这间木屋自然没她住的整齐,不过还算干净,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草药的味道。阳光透过木窗照进来, 她一面拿自己需要的药材,一面喃喃自语“冬虫夏草、红景天”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隐约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这感觉异常明显, 让她无法忽视。她下意识回身,只见原本躺着的“活死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墨玉般的眼眸深沉如海, 璀璨如星,似是在凝视着她, 又像是什么也没看。
桑桑眼珠子转了转, 随即清了清嗓子,高喊“吴正业, 醒啦,醒啦你的人醒啦”
少女声音高而尖利, 吵得外面的吴正业直皱眉“嚷嚷什么死丫头又骗人是不是”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进来,心里并没有多少相信, 但是当他看到那人的情形后, 他立时睁大了眼睛, 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嗨,终于醒了啊”
纪云开刚醒过来,四肢无力,脑袋痛得厉害,他动了动唇,刚要说话,却发现这个古怪的男子翻他的眼皮,又拉过他的手臂把脉。
嗓子像是在冒火一样,纪云开艰难开口“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他脑袋混混沌沌,勉强记得自己之前是在雁鸣山附近与人厮杀
吴正业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沉吟道“怪不得能醒来,脉搏确实比之前有力一点。”他瞪一眼干站着发呆的桑桑“愣着干什么你把冬虫夏草放下,赶紧煎药去”
“又不是我捡回来的病人。”桑桑做了一个鬼脸,但还是很听话去煎药。
“呀,你睡了这么久,还醒过来,我真是了不起。桑桑那死丫头非说你没救了,说什么,兴许你五脏六腑都摔烂了。还是我英明”
纪云开虽然强撑着,但还是在吴正业的絮絮叨叨中沉沉睡去。
纪云开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一个身形瘦高的古怪男子站在床前“醒了醒了就喝药。”
纪云开微微眯眼打量着他,见这人面容不过是三十来岁,但两鬓已有银丝。他回想着上次醒过来时的场景,知道是他救了自己,轻声道谢“多谢,不知恩公怎么称呼”
他想要直起身,然而浑身无力,他也使不上劲儿。
“你别动,躺了半年了,哪还有力气”吴正业连忙道,“当然,你也别太担心。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呢,我试过给你针灸,给你药浴。等你好一点儿了,还能继续。过得一段时间,估计就好了来来来,喝药喝药”
纪云开双眉紧蹙,半年他已经昏迷了半年战事结束了吗沈业他们呢有没有在找他
吴正业似是才想起来“你刚才问我名字是不是我叫吴正业,口天吴,不务正业的正业。不对,是务正业的正业。”
他很熟练地端着药碗,就往纪云开口中送。
纪云开一不留神,被他咕咕咚咚灌进去大半碗。
这药极苦,也不知都是哪几味药,喝得他直皱眉。
“你是大周的士兵吧”吴正业询问,“可能还是个将军你别这么看我啊,我也是大周人。我要是想害你,不救你就行了,还用等到现在”
纪云开垂眸“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敢问恩公,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吴正业向东一指,“往东走二百里,就是雁鸣山啊。”
纪云开沉默不语,从这个吴正业的话里,他知道,去年七月底,吴正业在悬崖挖灵芝时,看见了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他。
当时他气息微弱,心跳也几不可闻。吴正业背他回来,各种方法都试了一遍,吊着他一口气,却无法让他醒过来。
谁想到都过了半年了,这个人居然清醒了,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吴正业一脸喜色“看来我的医术又长进了不少。”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纪云开诚恳道谢。
他记得他当时手刃对方时,已经力竭。本以为是同归于尽,原来还能活着么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吴正业继续问。
什么名字纪云开眉心忽的一痛,眼前不知为何忽然出现一幅画面。
好像是在安远侯府,他竟然穿着一身白衣,饶有兴致地问卿卿“那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而画面中的她神色莫名。
他瞳孔骤缩,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紧接着,许多古怪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见他皱眉不答,吴正业撇了撇嘴,心说,你也把人想的太坏了,我要是想害你,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何必等到现在他咳嗽一声,继续问“方才我进来时,听你喊卿卿,卿卿是谁”
纪云开神情微微一变,卿卿么那是一个对他很重要很重要的姑娘。
他做了什么梦竟在梦中喊她的名字么
而如今这个对他很重要的姑娘,还不知道他已经醒来了。
周月明这两天正写金刚经。
徐夫人的忽然离世让她更加觉得人生无常,且先前因为纪云开死后魂魄出现在她身边,她对一向不相信的鬼神也有了几分敬畏之心。
毕竟是认识的人去世了,她心中不安,写几卷经书,一是为徐夫人祈福,二也是求个心安。
徐夫人下葬后不久的一日,兄长周绍元忽然来找她。
屏退下人后,他神色凝重“卿卿,文竹想见你。”
“啊”周月明讶然,“什么时候他是有什么事么”
周绍元咬了咬牙,含糊道“是有些,让他当面跟你说吧。”
周月明初时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能确定。
次日午后,周月明刚午睡醒来,兄长周绍元要带她一起出门。
周月明隐约能猜到是去见徐文竹。想到他尚在热孝中,她就穿了件素净衣衫,发间也不饰金器,简单打扮后随兄长一道出去。
马车在一处颇小的宅子前停下。
周绍元介绍“这是我年前新买的,刚收拾好,正好你今天也来看看。”
周月明并不意外,她去年也听兄长提过,在外面另买了一处小宅子。当时兄长还说笑,狡兔三窟,这还不够呢。
二月杏花开的正好。
杏树下有个白衣人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
虽然身形不一样,可周月明还是不由地心里一咯噔。
大约是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
是明显消减了许多的徐文竹。
周月明深吸一口气,福身行礼“徐表哥。”
徐文竹拱手还礼“表妹。”复又对周绍元行礼“绍元兄。”
周月明默然,她自然能听出这次和之前称呼的差别。他如今唤她“表妹”而不是“卿卿”,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她能猜个七八分。
周绍元轻咳一声“我去看看茶水好了没有。”
待他离去后,徐文竹才指了指石桌旁的竹椅“表妹坐吧。”
周月明依言落座“人的生死均有定数,还请表哥节哀。”
“我知道。”徐文竹只扯了扯嘴角,接着便是沉默。
周月明轻咳一声“不知表哥找我,所为何事”
徐文竹回过神来,他想起来意,心口微微一窒,但还是说道“上元节的时候,我在灯市上,侥幸赢了一盏花灯,当时赠予表妹赏玩”
周月明眨了眨眼睛,怎么又提到花灯了总不会是让她还给他吧
却听徐文竹续道“将来等表妹出阁,用它来充作我给表妹的添箱,会不会显得我太小气一些”
周月明一怔,神色微微一变,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先前他们虽然私下接触过,但并未捅破,而今天徐家表哥的意思似是在划清界限,表明他们之间绝无可能。
她不确定他为什么会忽然改变主意,自己寻思着或许是因为他母亲的离去。他主动解除约定,让他们的关系重新回到表兄妹,这让她意外之余,颇觉动容。
她想,徐家表哥是个好人。他大概是不想耽搁她吧她想着着等三年也无妨,反正她并不急着嫁人。
而他并不想耽搁她。
徐文竹低头研究石桌花纹的纹路,并不与她目光相对。他心里不舍,可他必须得将这番话说出来。
无疑,他对她是有好感的,上元节同游让他至今回想起来心都怦怦直跳。他想可能是那夜月色太美,可能是因为上元节本身就有旖旎之意。
他也想将来禀明父母,娶她为妻。以后或是把臂同游,或是红袖添香,都是人生一大乐事。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母亲就去世了,他身为人子,需要守孝三年。若是他们之前已经过了明路,那也就罢了。可之前什么都没说明,他又怎能要求一个姑娘为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等他三年
他拿什么理由来要求她
三年后她就十九岁了,已经过了议亲的最佳时期,若是再有丁点变故,比如八字不合,父母不允许等等,那岂不是他耽搁了她
与其让她为难,还不如他自己提出来。
徐文竹笑了笑“表妹如果觉得小气,那将来我再备一些贵重的。反正在我心里,你和我亲妹妹也没什么分别。”
他话说到这份上,周月明略一思忖,也就顺着来了。她笑一笑“不会啊,表哥的画千金难求,用它做添箱,很贵重了。只是我如今还没定亲,表哥莫要打趣我。”
她这般回答,虽然是徐文竹自己想听到的,但他仍觉失落。他“嗯”了一声,勉强一笑“我,我去看看绍元兄。”
徐文竹快走几步,径直去找周绍元。
周绍元抬眸看着他“说完了”
徐文竹沉默了一瞬“绍元兄,其实我”他“我”了几次,轻声道“我并不是不中意她,我是不想耽搁她。如果三年后,我出了孝,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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