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明和表姐一起往外走。
薛蓁蓁有意讲道“我听说金光寺后面有很多石碑, 都是名家所作,想来你应该有兴趣”
她话音未落, 就听身后语声朗朗“请留步。”
说话间,纪云开已经追上了她们。
周月明心头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偏过视线。然而不过是一瞬间, 她又觉得不妥。又不是怕了他, 躲什么躲
于是,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凝视着他。
他正看着她, 眼睛里蓄着笑,眼眸黑如墨玉。
周月明怔了一瞬, 莫名有些紧张。
薛蓁蓁瞧一眼表妹,又看一眼纪云开, 率先开口问道“何事”
纪云拱一拱手, 双眸直直看向周月明“我是来向卿卿道谢的”
道谢为什么要道谢周月明第一反应就是她与“白衣纪云开”相处的那一段时日,她心里一紧,心跳不自觉快了几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她缓缓开口“谢我什么”
纪云开见她神情平静,听她语气也不像是着恼,他心中欢喜, 唇角轻扬“谢你对我母亲的照顾。她一直想向你道谢。”
“”周月明睫羽低垂, 心说, 原来是为这件事。虽是在意料之外, 却也是在情理之中。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竟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她稳了稳心神“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她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我也是受人之托。”
她和林氏原本没什么交情,第一次让人帮忙请大夫,则是因为穿白衣的纪云开请她帮忙。
他不记得么还是从没发生过
纪云开一直留神观察着她的神色,确实没从她眸中发现诸如厌恶之类的情绪。他漆黑的眸子里再度闪过惊异,脸上却还是带着笑。
他不清楚具体缘由,但是分明能感觉到,她不像从前那样讨厌他。
这个结论让他欣喜。其实方才母亲提到她的照顾时,他就隐隐猜到她可能已经没那么讨厌他了。此时只不过是让他更加确定了这一点而已。
他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举手之劳。”
于她可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对他而言,意义非比寻常。
先时他曾祈祷让她不要再讨厌他,但此刻他并不满足于此。他想要更多。
不过,她说什么受人之托受谁所托他这么想着,也就问了出来“不知是受谁所托”
周月明眼里的期待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失落与懊恼。她低声道“没什么。”她扯了扯嘴角“我们还有点事,就先不奉陪了。”她扯一扯表姐,大步向前走去。
“卿”纪云开懊恼,却不能上前拦她,唯恐惹恼了她,这一丝丝的和睦都不复存在。
他双眉紧蹙,颇有些无可奈何。他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薛蓁蓁被表妹拉着往前走,走出好远后,才小声道“卿卿,你是生气了吗哎呀,你不要生气。反正他们也搬出去了,以后一年半载,未必能见到一回。你讨厌他,大不了以后不搭理就是了”
周月明停下脚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表姐讲自己这会儿的心情,有点心酸,有点失落,又有些烦闷。
“我没有生气。”周月明叹一口气,也没有很讨厌他了。
只是,她不清楚究竟该怎么面对他,所以选择了躲开的方式。
她们在石碑前观摩时,周月明仍有点心不在焉,她回想着纪云开来找她道谢时的场景,他眸中蓄着笑意,有那么一瞬间,让她以为他仍是一身白衣,飘在他跟前。
但是她知道这是不一样的,如果一样,那他自己就会知道,她最初是受他所托,才会帮忙照顾他母亲。
林氏等了一会儿,才看见儿子回来,好奇地问“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为什么看着并不是很开心
纪云开按了按眉心“没什么,只是找人说几句话。”
方才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在他脑海里浮现,他甚至开始怀疑,她那会儿的态度软和,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们母子回到家中,得知已有客人等候多时,不是别人,而是好友沈业。
沈业这几天不在京中,得知了纪云开的事情,刚一回京,就直接来见他了。
看见活生生的纪云开,沈业伸出拳头在纪云开胸前不轻不重锤了两下“你果然没死,我还以为你真的”
两人并肩奋战多年,感情深厚。
沈业说到一半,就红了眼圈。
纪云开心中也颇多感慨,在沈业肩膀轻轻拍了拍“你还说呢,连我尸体都没见到,就敢上报朝廷,说我没了,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他笑笑“算了,不提这些,喝酒。”
沈业来了精神“喝酒就喝酒,论喝酒你能喝得过我”
沈小将军号称千杯不醉,据说五岁时,就曾偷喝过父亲藏在地窖里的酒。今日故人重逢,他心情甚佳,更是把佳酿当做清水来喝。
喝的多了,就不免话多起来。
“我当时带着人找了好久,只找到了你衣裳的碎屑,和你用的兵器,我也不愿意相信的”
沈业又饮了一杯酒,思绪转的甚快“对了,我定亲了,你知不知道说起来跟你还有点渊源,是安远侯的外甥女”
“恭喜。”纪云开喝的少,此时还保持着清醒,他冲沈业举了举酒杯。
“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沈业的神色忽然严肃起来,他眯着眼睛看着纪云开,在其疑惑的目光里,慢悠悠道,“你有一本札记,我交给了她。”
“札记哪一本”纪云开霍地站起,瞬间清醒,“你交给了谁卿卿”
沈业点了点头,有那么一点点心虚“是啊。就是那一本。”
他当时没别的想法,只想着好兄弟已经不在人世了,不想让他的一腔情意不为她知。所以他拜托了远房表妹薛蓁蓁,通过他的关系,见了周姑娘一面,将纪云开留下的札记亲手交给了她。
纵然她不能回报他同样的感情,也该知道云开的心意。
他替好兄弟不值。
纪云开额角突突直跳,他缓缓坐了下来“你为什么要”
“我不是想着让她知道你的心思嘛,反正那时候你人都没了,也不在意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沈业觑着好友的神色,继续说道,“当然,你也不要太紧张了,或许她根本就没看。她当时很不情愿的”
“沈业。”纪云开忽的打断了好友的话,他异常冷静,“我来问你,你把札记交给她时,是在什么地方”
“怎么了是在”
不等沈业说完,纪云开就问“是金光寺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沈业讶然,他神色古怪,“哦,是周姑娘告诉你了她是不是把札记还给你了哎呀,我就说嘛,周姑娘多半不想”
纪云开摇了摇头“不是,她没有跟我提这些。”
事实上,他这次从边关回来,他们前前后后才说了不超五句话。
“那你怎么知道的”沈业瞪眼。
脸色微沉,似暗夜笼着淡淡轻雾,声音也像是罩了一层薄雾一般,浅浅淡淡的“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别的他或许不知道,但是沈业提起亲自把札记交给她,他眼前不受控制地就浮现出了那样的画面。
耳畔仿佛是沈业的声音“他对你一往情深,纵然你不能回应,也该珍视。”
而她则低声回道“你不要胡说”
她匆忙地、不情愿地从沈业手里抽走了手札。
清晰、明了,仿若亲身经历一般。
一个疑念在他脑海深处冉冉浮现,逐渐清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他再凝神细想,却都又想不起来了。
沈业不清楚缘由,只接了一句“哦,那你做梦还挺厉害的,梦的跟真的一样。”
纪云开不说话,而是在想会不会那不是梦,本来就是真的如果是巧合,那也太巧了吧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事情发生时,他人还在雁鸣山昏迷不醒,又怎会出现在隔着千山万水的京城
纪云开按了按眉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约是白天去了金光寺,晚间,纪云开竟梦到了金光寺。
不同的是,梦中,他是在金光寺外。
在这个梦里,他穿了一身白衣裳,飘在半空中。
他是个旁观者。
一个神态风流的少年公子拦住了她的去路,出言调笑。
而身穿白衣的他,不过是抬手间,那少年公子便摔倒在地。
周围人哈哈大笑,但他们好像都看不见他。
纪云开心中一凛,猛地惊醒过来。
月色微凉。
纪云开望着头顶的床帐出神,久久没有入睡。
梦里的他不认识那个少年公子,但他醒来后却很快想到了那人的名字谢锦城。
那是谢太傅的孙子,和他有过数面之缘。
他心想,不妨从这谢锦城入手,好好查一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心里隐约有种预感,真相可能比他以为的更离奇一些。
他开始期待了。
刚安排了此事没多久,桑桑就找上门来。她做男装打扮,一见了他就问“小纪,那天你说我在李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你,你说话作不作数”
纪云开皱了皱眉“你想做什么”
“你先别问,你只管说作不作数”
纪云开只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好吧。”桑桑自己先认输了,“我爹要我学好多东西,这些我都能忍,可是,他居然要让我嫁人”
纪云开神色淡淡“为人父母,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
“所以,小纪,你帮帮我。”桑桑眼珠子骨碌碌直转,面上却是可怜兮兮的。
“你想要我怎么帮。”纪云开素知这个小姑娘鬼主意极多。
“我也不用你做太多。”桑桑龇牙一笑,“你帮我送一封信就行。”她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对,就是送给吴正业。我在李家,没什么自己人,一举一动,都被小老头管束着,可是你不一样啊。对我来说很难的事情,对你而言,肯定容易得很,那句话怎么说呢就是伸伸手指头的事儿”
她急急忙忙说了一通,末了又道“我也不会让你白帮我是不是我会给你好处的。”
纪云开哭笑不得“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桑桑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那能给的好处可多了。比如说,我堂姐的小姑子的未来小姑子,姓周,住在东大街,小名就叫卿卿”
纪云开瞳孔倏地收紧“李姑娘,不要乱说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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