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面上半分不动,心里却打起了鼓。
这丫头实在有些古怪。
不说她那一身上好的衣料,就只看她那双宛如白玉般的手就知道是个娇生惯养的。
可偏偏她却一点都没小姐的样子,甚至还不如院子里的丫头知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月娘莫名的有些头疼。
还不等她开口，雪瑶已经自己坐了下来。拿着筷子吃了起来。她在山上和师傅都是这样相处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倒是屋里的两个丫头变了脸色，双双看向了月娘。月娘摇摇头，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见雪瑶吃了一口菜又立刻吐了出来。
“唔好难吃。”
这下连月娘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拿着筷子也吃了一口,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
这些菜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有荤有素，比起前院那些个低等姑娘的饭食，月娘对此已是很满意了。李妈妈让自己调教这丫头，看来现在就得教起了。不然,半个月后,被收拾的就是自己了
想到李妈妈罚人的手段，月娘打了个冷战。说话也带了几分冷意。
“雪瑶姑娘，这桌菜算是翠红楼里不错的饭菜了。不若你先将就着先用些”
“我还不饿，你吃吧。”
雪瑶为难的看了看月娘,默默的放下了筷子。
她知道现在不是在山上，她现在是客，自然是主人家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这饭菜实在难以入口。
也不知道师傅是哪里学的手艺，做的菜竟是那般好吃。自己学了十年都没学回。那么多糕点方子拿来也就只学会了个桂花糕。
胃口已经养刁了，这些普通饭菜便是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好在来时吃了那包酸枣糕，现在还不是很饿。
月娘见雪瑶这般也没再劝,只端起宛若茶杯大的小碗无声的吃起饭了。
雪瑶喝了两杯水的功夫，就看见有人来收了桌子。好奇的问月娘“你才吃那么一点，能吃饱”
月娘用帕子轻拭了拭嘴角没有说话，动作说不出的优雅。待屋里人都退了出才邀了雪瑶跟自己去了内室。
里面焚了香。
雪瑶怔怔的站在门口，仔细的分辨着它的成份。
桃花，甘松，牙硝。
嗯
还有麝香。
麝香，虽然是味好药材。可做为香料却不是什么好东西。女儿家闻多了便再难有孕，有孕女子闻了也极易落胎。
“月娘，你屋里有麝香你知道吗”
雪瑶刚说完，便看到前面的月娘飞快的回了头。满眼都是错愕。
“你怎么知道”
“你知道那你还燃这香。”
雪瑶走到香炉前想熄了那香，却被阻止了。
月娘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像是哭又像是笑。拉着雪瑶到榻上坐下。
“这便是咱们的命了。入了这翠红楼便是要绝了子嗣了。只是绝子汤药效太过霸道，李妈妈才想了这个法子。”
雪瑶不解。
“为什么要绝子嗣”
月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来。只说以后她自然会明白。
外面天色渐暗，有两个小丫头进来点了灯又退了出去。不远仿佛突然一下变得热闹起来，关上了房门都还能听见一些乐声。
雪瑶双眼一亮，想去凑凑热闹。
月娘却拉着她，死活不让她去。
“雪瑶，前头你去不得。等你跟我学好再想去我也不拦你。”
“学什么”
月娘一张俏脸登时火红如霞，期期艾艾的从枕下摸出本蓝皮书。
“你，你，收好。待回了房仔细看看。三日后我再教你。头三日先替你调了作息罢。”
雪瑶接过书一看。
春画
撇撇嘴，将书收到包袱里，没有丝毫的兴趣。
“作息有什么可调的，我的作息一向最准了。”
每日卯时便起身，练半个时辰的鞭。才出门采药，路上不拘什么果子，随手摘几个便是早饭。到了午时不管有没有采够都会返回小茅屋。整理好药材再做个粥，吃好小憩一会儿。醒来就是看医书和给山上小动物们看诊的时间了。
平静又充实。她不觉得自己的作息有何问题。
月娘拿着个针线篓子坐她旁边，想着这丫头还不知道自己进了个什么地方。有些不忍，温声道“你以前的作息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咱们翠红楼都是晚上开门，白日休息的。你既然来了这儿，自然得跟着规矩来。今晚可是不能睡的，不然小心我的针。”
最后一句看似玩笑，雪瑶却听出了认真。
月娘是同情雪瑶如花年纪进了翠红楼，不过也仅仅是同情。该教的还是要教，不然倒霉的就是她自己。
雪瑶这会儿不困，趴在小几上看着月娘做针线。时不时的问些问题。两个相处的倒也和谐。
大约一个时辰后雪瑶感觉胃腑传来一阵轻微的绞痛。
她饿了。
想到那桌难吃的饭菜，默默咽了咽了口水。想去找东西吃又不知道去哪里。看到眼前专心绣花的月娘她灵机一动。
“月娘，你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呐”
“最好吃的”
月娘怔了好一会儿才说话。
“那，应当是百合酥吧。”
香酥适口，还是那人赏的，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味道。见月娘很是怀念的样子，雪瑶兴奋的问她是在哪吃的。月娘瞧她一副馋样笑了。
“问了你也吃不着。那可是宫里的糕点。”
“皇宫吗”
“嗯。宫里的御厨可是大夜朝里手艺最好的厨子。”
最好的
一听这三个字，雪瑶心痒痒的。
她知道皇宫是皇帝住的地方。师傅说过那是个很危险的地方。可是现在她却动了去皇宫的心思。
月娘见雪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摇摇头。
“你想想也就算了。可别动什么心思。入了娼门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入宫的。虽说宫里的好东西多，可”
危机也一样多。
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打断了。
“娼门”
雪瑶差点被吓的跳起来。她还牢牢的记着师傅的三不治。
大奸大恶不治，娼门不治，一心求死者不治。
能和大奸大恶并肩的，想想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月娘面色有些发白，低声将翠红楼是做什么的解释了一遍。在她看来，雪瑶迟早是要知道的。现在告诉她最多伤心哭一哭也就是了。自己好好哄哄就行了。可她没想到雪瑶的反应会那么大。
居然拎着包袱就跑了出去。
等她穿上鞋子，出来也就看到了个背影。有心想追，可惜身子不争气，跑了两步便喘了起来。只能做罢，打发了丫头去前头通知李妈妈。
雪瑶跑的比小丫头快。先一步在长廊里遇上了李妈妈。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李妈妈就已经横眉开始教训起来。
“跑什么跑，成什么样子。要是冲撞了客人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长这么大，连师傅都没这样骂过自己。这李妈妈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雪瑶手腕一抖，捏着一根银针往她颈后一扎。周围立刻安静了。也不管身后人是如何惊恐，一甩包袱踩着栏杆便上了房顶消失在了黑夜里。
从翠红楼出来，雪瑶心情不是很好。加上腹中饥饿，更是让她烦躁。
摸到背包的时候，想起包里的地图。拿出来仔细瞧了瞧，发现皇宫所在的泾阳城离这里不过几十里。立刻做了个决定。
她要现在赶路过去
从小吃了那么好东西，加上一直勤习武功，晚上对于她来说跟白日里没什么两样。
说走就走。雪瑶迅速的辩好了方向，朝着泾阳奔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高耸巍峨的城门。雪瑶笑眯了眼，仿佛看到无数美食在跟自己招手。
城门外排着很长的队伍，雪瑶这会儿也不急着进去。看到不远处有个直冒热气的小摊子，遗忘的饥饿顿时又冒了出来。
“店家，给我来碗面。”
“好嘞，小妹妹你想吃什么面”
雪瑶想了想，一时也不知道想吃什么，随口道“最好吃的面。”
煮面的姑娘脆声声的应了声，麻利的下起了面。一旁有个老妇人正在擦着桌子。两人应当是母女，言语间很是亲近。
没一会儿，面好了。
隔着几张桌子雪瑶已经闻到了香味，老远看见那细白的面上铺着几块切的厚厚的卤肉。那煮面的姑娘又抱出个罐子，舀了一勺臊子出来。
等放到雪瑶面前，香得她舌头都快打结了。连吃了三碗才打了饱嗝。
等付钱的时候，她很干脆的摸出了那仅剩的一两银子。那母女两坚持要找钱，只是摊子上没那么多。便让她等会儿。原来那守城门的是老妇人的儿子。她去城门那换散钱去了。
雪瑶闲着没事，顺口朝那煮面的姑娘打听了下入宫的事。
本只是想闲话两句，没想到那姑娘是真知道。还恰好是放出来的宫女。
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半个时辰雪瑶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
选秀进宫这条行不通，自己没有家人。那就只有去偏门报名进宫了。
打定了主意，雪瑶果断交了一文钱进了城。
宫女报名的地方很好打听，雪瑶到的时候。刚好见里面打开门，两个唇红齿白的小宫人抬了张桌子出来。隔了好一会儿才有个打着哈欠的人出来坐到了桌子前。
抬眼瞅了雪瑶一眼便嫌弃的挪了眼。
“你要进宫”
雪瑶点点头。
“会女红否”
雪瑶摇头。
“会厨艺否”
想了想，继续摇头。
“那，你可会扫潵之事”
雪瑶点点头。
那管事太监等了会儿也没见雪瑶有别的什么表示。
暗哼一声，问了她的名字又看了户籍。这才填了张单子叫人将她领进了偏门。
见人没了影儿，管事太监阴测测的笑了笑。
不给孝敬钱，就把你分到最凶的嬷嬷手里，就是有幸留下来，那也是个杂役小宫女。
唉，懂事的还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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