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祺年抵达市区时, 天还没亮, 店铺尚未营业,路上行人三两,街尾的阿婆脚蹬三轮,慢悠悠喊“钵仔糕,刚出锅的钵仔糕。”
路过姚祺年时,她吆喝道“后生仔,钵仔糕要不要”
姚祺年确实饿了,掏钱给阿婆“两个。”
他话音才落, 阿婆脸上的笑就淡了点,上下打量“大陆佬啊。”
那眼神,和看难民无异。
姚祺年顿觉不爽, 打消了向她问路的念头,多一句都不说, 接过钵仔糕就走。
他哪也没去, 而是找了处能休息的地方, 边吃饭边等,等到九点之后, 街两旁的店铺陆续营业,姚祺年才进商场换了身行头。
尽管他心里不痛快,但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时下大多数港民十分瞧不起大陆人, 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姚祺年只能把自己捯饬的人模狗样, 随后不论到哪儿都说英文。
别奇怪,自香港开埠以来,土著居民除了说母语,还会说英文,英文说的越流利,在社会上越受到尊重。
也正因为如此,姚祺年成功避开了好几次身份证检查,一身衬衫西裤,一副中环精英的架势,在各商场穿梭。
当然,姚祺年也不是来逛街的,而是想先了解行情。
前头已经提过,内陆一台进口彩色电视机的价位在一千到两千块之间不等,同样的牌子,同样的尺寸,在香港却只卖三百到五百港币。
另外,时下港币对人民币的汇率是103,也就是说,三元人民币可以兑换十元港币。
这样一来,姚祺年在商场里看到进口彩色电视机,实际上只需要一百多块人民币。
默默算完这笔账,姚祺年面上仍旧淡定,但心里早就乐得没边了。
至少十倍的差价啊
除了彩电,姚祺年还特意去看了“大哥大”。
这年头,大哥大可是顶顶洋气的东西,砖头大小,半米长的信号线,足足一斤重,拿在手里特有分量。
当然,它的价钱也特有分量,在内陆,一部大哥大至少要八千块,但这玩意在香港却只要一千多港币,折算成人民币是三百多。
这差距可就大了
考察一番之后,姚祺年没耽搁,一路打听问人,从九龙乘船过海去港岛荃湾,找到松下电器厂。
工厂门卫见姚祺年穿着得体,又说满口流利英文,以为他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点也不敢怠慢,听姚祺年说要找管事人,二话不说,立马就领他进了厂。
管事人姓郑,乍见到姚祺年,还有点发愣,迟疑道“你这是”
姚祺年和他握手,开门见山道“我姓姚,想和你谈笔买卖。”
“那坐,坐下谈。”姓郑的管事还算客气。
姚祺年没遮掩,直说要从他厂里走一批货送到内陆。
其实姚祺年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这种行为就是走私,但时下还没有相关法律严令禁止走私,可以说他这是在钻法律的空子。
加上香港是自由贸易港,不论外来货还是送出货,都不需要交税,所以姚祺年面临的问题其实只有两个。
一个是怎么谈成买卖。
一个是怎么把货运到内陆。
谈买卖的过程比姚祺年想象中顺利,在他提出要一万台彩电之后,郑管事可乐呵了,二话不说,就开车把他拉去福临门吃海鲜,两人边吃边谈价。
饭后姓郑的管事还热络的邀他去楼下洗脚城捏捏脚。
姚祺年一听捏脚,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别,我媳妇儿管的严。”
这会儿姚祺年跟他熟悉了,不再说英文。
郑管事一听,揶揄道“兄弟,别不给面子啊,就是捏捏脚,还能吃了你”
姚祺年一个闪神的功夫,就被他推攘进了洗脚城。
“大老远的过来趟,先享受享受再说,你老家那没有吧”
姚祺年心道,现在是没有,以后可就多了。
不过既然踏进门,再扭捏下去就跟娘们无异了,姚祺年咳了声,左右看看,两手背在身后,跟洗脚妹进包房。
洗了澡换上浴袍,姓郑的管事还没出来,姚祺年仰躺在隔间的小榻上,舒服到喟叹。
眯眼打盹的功夫,蓦地察觉到脚底板一麻,姚祺年抬头看去,见榻尾坐了个姑娘,圆乎乎的脸,二十出头的模样,正抿嘴冲他笑,乍一看竟然有点像宋小好。
姚祺年揉揉眼,再定睛一看,不由得失落起来。
庸脂俗粉,没他媳妇儿好看
也不知道他媳妇儿在家好不好,三个崽好不好
“阿琳,我这兄弟头次来,好好照顾照顾他啊。”姓郑的管事洗好澡出来了,光着膀子,腰间只系了条浴巾。
叫阿琳的姑娘笑眯眯应声,先给姚祺年捏了会儿脚,然后道“大哥,你趴着呗,我给你捏捏背。”
姚祺年先看她眼,见她还是笑眯眯的样儿,迟疑了片刻,还是翻个身,趴在榻上。
不得不说,被松筋骨的感受实在太好,姚祺年困倦的打个哈欠,趴在榻上很快就睡了过去,直到背上的手渐渐下移,摸进他裤衩里
不好,有淫气
姚祺年腾地睁开眼,反手就是一拳头。
伴随一声尖叫,郑管事轰得从榻上坐起,看看姚祺年,又看看捂眼呻吟的洗脚妹。
“”
闹闹腾腾处理完事故,郑管事擦着汗从洗脚房出来,哭笑不得道“兄弟,你也太狠了,看把人小姐给揍的”
姚祺年心道揍她还是轻的,他的吊可是宋小好专属物,一般不给别人摸。
心里这么想,姚祺年嘴上却道“我以为她搞袭击,我一乡下人,哪见过这阵仗啊。”
姓郑的管事可惜道“本来还想请你好好玩玩呢”
姚祺年哪听不懂他话里意思,摆手道“别了,现在太晚了,你先给我找个地方住。”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
知道姚祺年没有身份证,郑管事没有去酒店,直接把姚祺年领回了工厂,安排他在办公室将就一夜。
转天早,跟郑管事签下合同之后,姚祺年就打算回去了。
这趟过来,他只是来探探情况,并没有做好充分准备,虽然姓郑的管事答应把货送到深圳河口,但却要他自己想办法运到河对岸,更要安排好接应车辆。
当天夜里,姚祺年就买票偷渡回了内陆,不过他没回泾河县,而是电话联系了林师傅,让他先安排几个辆卡车来深圳跟他汇合。
从泾河县到深圳,有两千多公里的路程,不歇气的开车过来,起码要两天两夜,加上路不好走,愣是开了将近四天才到。
等林师傅的这段期间,姚祺年也没闲着,他去找了趟刘三哥,托刘三哥出面租他老表的游艇运货,答应运一趟就给他们五千块。
姚祺年估算过,游艇一趟大概能运两千台彩电,这两千台彩电转卖出去,起码能盈利十几万,就算给五千块运输费他也不亏本。
有利可图的事,刘三哥没道理拒绝,几乎没犹豫就应了下来。
一切安排顺当,只等林师傅到,郑管事那边立马就发了货。
当然,他们必须在夜里运输,还要赶在民兵换班时进行,所以每隔半个月才能运一趟,一万台彩电,断断续续折腾将近两个月才把货全部运到临淮省。
这期间,姚祺年一直在外奔波,起初家里的三个崽还会在睡觉前喊“啪啪”,到后来都快不知道“啪啪”是啥玩意了。
姚祺年是在快傍晚的时候回来的,他才进门,就见三个崽穿着一模一样的小衣裳,排排蹲在墙角,撅着小屁股头,也不知道在干啥。
姚祺年走近了看看,见三个崽拿着小棍头在拨弄蚯蚓,老三还想上手去抓。
“哎哎,不许抓,脏不脏”姚祺年直接把老三提溜了起来,抱在怀里。
老三有点儿呆,愣愣的看看姚祺年,又看看老大老二,哇得一声就嚎了起来,哭得姚祺年脑门大。
“好了好了,不哭了,老子都不认识了”姚祺年拍拍怀里的小身子,干脆蹲下来,把老大老二也圈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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