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令秋继续道“您看她脸上可有动过的痕迹”
刘伯诚低声告歉,苍老的手指转动孟郡主下颌,浑浊目光落在月夫人下巴耳后这类地方,接着替月夫人把脉。
屋内气氛凝固,王令秋不敢打搅刘伯诚,就怕自己出声会扰乱刘伯诚判断。
等了良久,王令秋心神皆揪在一块,好不容易见刘伯诚收回收,迫不及待地问道“她到底如何”
“有动过的痕迹,不过这张脸上动的不是刀子,而是配以蛊虫,根据长久的细致调节才能到达如今容貌,少说十年光景才能完成。”
这场阴谋竟然是从十年前开始谋划,所以这趟水才那么深,便是他和赵郁都在查此事,也在中间费了不少劲了,或许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王令秋不动声色地问道“蛊虫”
刘伯诚替王令秋解释,“据通史记载,苗疆有种名为琉璃蛊的蛊虫,分母蛊与子蛊,母蛊与子蛊心意相通,相辅相成,子蛊专吞噬人记忆,而身怀母蛊之人能拥有子蛊的记忆,甚至若琉璃蛊的子蛊厉害,身怀母蛊的人,还能改头换貌貌。”
“她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今儿受了点刺激,又恢复记忆了,还将很多细节的东西说了出来,她会忘掉记忆,这都是琉璃蛊子蛊的功劳”既然选择信刘伯诚,他尽可能的将知道的情况交代出来,才能最快得到答案。其实王令秋想问的直白些,是不是子蛊死了,牵连到母蛊,让原本可以获取子蛊记忆的母蛊失去理智,连带着身怀母蛊的人记忆受到重创。
说话间,刘伯诚沉着面色,“虽然她身上确有蛊虫,至于到底是不是琉璃蛊,老夫暂且还不知晓,还需进一步确认才行,这辈子老夫也是头回见到琉璃蛊。”
刘伯诚的回答,在王令秋意料之中,他毕竟是做过太医的人,没有十足的把握,刘伯诚不会将话说死,至少他知道存在这种给人改头换脸,甚至能篡改记忆的东西。
“刘老就暂时留在京城,我相府已经扫榻相迎,擎等着您过去住。”说着,王令秋顿了顿,“您住在王府也可。”王令秋自然希望刘伯诚留在王府,月夫人有着孟郡主
的记忆,口口声声说着不愿去丞相府,他又何尝乐意她去没得玷污了他的地方。
不过是搞不清楚身份,来历不明的女人罢了。王令秋掩盖住眸底杀意,没有流露出半分不对劲。
刘伯诚对月夫人身上的蛊虫感兴趣,自然是月夫人在哪里,他就住在哪里,哪怕是这里是秦王府,他也得留下里。他都是已经埋在土里,只剩半截脑袋在外面的人了,还能碰到这类稀奇的东西,肯定得动手钻研钻研。这辈子他学医几十载,不停地整理修正医书,但要是能弄清楚琉璃蛊,给他刘家后辈留下些记载,比他从前几十年留下的东西都要重要。
王令秋得知刘伯诚愿意留在秦王府,这事他还得跟赵郁说声,顺便把月夫人交到他手里,而他得带着娇芙回相府。
结果让王令秋没想到的是,他刚到赵郁院外,宋元宋珥就挡住了他,“相爷,王爷没在府里。”
“那你们让绿织出来见我,我接我女儿回去。”他记得当时娇芙身边跟着绿织那丫头,眼下却见不到那丫头人,让他此刻也不知道娇芙的情况如何。
穆德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捏着兰花指,恭敬地道“相爷别急,小姐受了不少刺激,好不容易睡着,若是惊醒了小姐,还不知能不能睡得安稳觉。”
“先前王爷叮嘱过杂家,若相爷想将月夫人接回相府,就暂且让小姐到王府”
“他做梦不要脸也不想想他凭什么”
王令秋早就憋了肚子的火,听到穆德恩这话,他没忍住直接开骂,原本他就已不是从前那温润如玉的公子,朝堂上更是一言不合就开怼那群清流,骂起人来是好不留情面。
“您先听杂家说完。”穆德恩怕自己安抚不住逐渐暴躁的王令秋,连忙开口,“王爷还交代了,您若将月夫人留下,等小姐醒来,王爷亲自送小姐回相府,您恐怕也是不会忍心小姐连觉都睡不踏实吧”这是赵郁教穆德恩说的话,倘若王令秋不将娇芙放在心里,不顾娇芙身体状况不好,执意要带走娇芙,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肯放人,若王令秋顾忌娇芙身子,他也能多与娇芙多待几个时辰,总归他是不亏的。
穆
德恩好说歹说,才将王令秋怒气劝下去,还牵扯上了在相府的昭昭,眼见天色尚晚,独留昭昭在府里,他怕是会害怕,王令秋简单地交代了几句有关月夫人的事,没将刘伯诚真实身份说出来,只说是他请来专门照料月夫人的大夫,让穆德恩转告给赵郁。
王令秋没想带走月夫人,倒是她身边的福儿,他想要回去拷问,却被穆德恩告知福儿被府里的人带了下去,王令秋没有再强要人。
回到相府后,王令秋特地挑选了两丫鬟两小厮,直接送到秦王府昏迷不醒地月夫人的院子,丫鬟是照顾月夫人的,小厮则是特地安排给刘伯诚帮忙,剩下的秦王府也不至于亏待去。
其实王令秋在赵郁院外要人时,娇芙恰好苏醒过来,而赵郁也并未同穆德恩他们所说的那般,没有在府里,他自开始就陪在娇芙身边。
娇芙醒来后一直没动过,隔了好久才出声说话“郡主说的对,我不是她女儿,活到至今我快要忘了自己是谁了。”额间碎发遮住迷惘的眼神,她盯着头顶纱帐,虽然在笑着,可看起来是那般难以接近,明明就在咫尺,可偏生谁都靠近不了她。
赵郁在她刚醒,他就随之醒了,见到她这幅模样,心里升起慌张情绪,他甚至觉得娇芙就像握不住的沙,可能随时都会离开。
赵郁撑起身子,想将娇芙看的更加清楚些,谁知娇芙可能是误以为他要走,抬手就攥住他衣袖,水润的眸子无辜看向赵郁,低声道“不要走,好不好”像是她能紧抓的最后一点东西,死命都要护住,初回见面娘就不要她了,爹爹也不是亲生爹爹,好像好不容易才有的家,一瞬间就崩塌。
显然,娇芙还深陷自己的世界里,没能走出来,也就只有在这时,她才不会对他的靠近露出满身戒备,甚至还能朝他露出这般脆弱眷恋的神色。
明明恨不得她这辈子只能靠他,让她再没有能力离开,可见到她这般无助,赵郁到底是心疼了,重新躺回床上,吻上女人惶恐迷茫的杏眼,低声道“好,我不走。”
娇芙露出满意的笑容,乖巧又讨好。
赵郁的心抽抽地疼,他握住扯住他衣袖的小手,准备将手
塞到锦被里,谁知娇芙衣袖忽然滑落,雪白的右手手臂上赫然出现一道弯弯扭扭的伤疤,现在伤疤被养的已经成了淡淡嫩嫩的粉色,还是可见曾经的狰狞。
不管养的多好,落在赵郁眼里,依旧刺眼得很。
娇芙察觉到赵郁的视线,顺着他目光看向自己手腕,瞧见自己伤疤露了出来,她慌忙推开赵郁,手足无措地将衣袖遮盖。
赵郁大掌紧紧捏住她手腕,盯着她手臂上的伤,难怪他只要稍微碰她右手,她就下意识躲避,她这是在怕被人瞧见手臂的伤。
“这伤是怎么回事”没人比赵郁更清楚娇芙如何爱惜自己的容貌,她这人不做半点损伤皮肤的事,她贪图口腹之欲,可自从有回吃辣锅子长痘之后,她就狠心将辣锅戒掉,馋得狠了拉着他吃锅子,她在旁边顶多沾沾筷子尝尝味道,等痘痘消了,她又撑了三月没沾辣。这伤口在她手臂上,时刻都能想起,她该多难受
娇芙别过头,这是在那回意外中留下来的伤疤,当时卫司年救下她,她着实太过狼狈,醒来后只能紧先顾着额头上的伤口,不能让额头上的伤恶化,结果手臂上伤口没顾及到,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好不了了。
后来回到相府,她用了很多法子,王令秋甚至替她专程请了御医,从宫里要了上好的祛疤膏,只是已经过了最好的时机,伤口恢复成如今这样,算是幸事了,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你是不是也嫌弃我觉得我肮脏是不是觉得我身体里留着外族人的血,不配为大周人”她话里带着浓浓哭腔,眼里笼罩着一层水雾,活像不知所措的孩子,偌大天地没她容身之所。
“不会,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似是怕娇芙不相信,赵郁吻上她的伤疤,犹如对待世间最珍贵的珍宝,细细舔吻。
娇芙下意识地躲避,“可是很丑。”娇柔的嗓音低低地出声,好像怕极了自己说的话惹赵郁不满,觉得她矫情。
赵郁指腹摩挲着这道见证娇芙苦难的伤疤,眼眶泛红,捧着娇芙的小脸,认真而温柔地道“别怕,不丑。”
他伸手扯开自己衣带,当着娇芙的面将衣袍一件件脱落,直到留下最后
一件,白色中衣。
他停顿了下,下意识看向娇芙,她抬眸回望他,小手因为他脱下上身衣物,不得不拽着他的裤子,眼里竟然是他渴望了许久的信任。
赵郁还怕娇芙会害怕,所以才忐忑纠结要不要让她看,可为了让她不嫌弃她手臂上那到伤,他到底这么做了将中衣脱了。
中衣脱落,露出诱人的小麦色肌肤。肌理分明,精瘦有力,腹肌成型,只是他身上镌刻满了战事的痕迹蜿蜒曲折的疤痕,有新的,有旧的,最严重的一条是自胸口的位置直接到腰腹,缝合的痕迹像极了蜈蚣。
这些伤都是为国献身的痕迹,意外的是新的居多。
赵郁牵着娇芙的手,放在那条最长的伤疤上,“这才叫做丑,你的,不丑。”
谁知出乎赵郁意料,娇芙非但没有害怕,在听到他的话后,反而摇头,坚定地道“为国献身,不丑。”
赵郁突然勾唇笑了,指尖轻轻划过娇芙眼睛,那里此刻只有他,“这样的你,叫我怎么舍得放开”语气眷恋而不舍,他没告诉娇芙,腰间这道伤是因她而留,那些痛苦艰难,她不必知道。若是可以,他甚至想回到曾经,护她这辈子从未经苦难与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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