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预知梦(第一个梦里她会惨死...)

    “你这个贱人让你水性杨花,让你勾引人”

    男人的面目狰狞,本来俊秀的面容因为暴怒而显得狰狞可怖,活脱脱像是十八层地狱的修罗。

    齐湘儿没去过地狱,却觉得地狱也不过是如此,如果有地狱修罗,一定是眼前人的模样。

    邹缙云手中拿着棍子打在齐湘儿的身上,因为是冬天,穿得很厚,棍子打在棉袄上,发出了沉闷地声响。

    房间里燃烧着上好的银霜炭,就算是关着门,长廊里也会有些热气,但是守在外面的丫鬟宁愿在大冷天里站在雪堆,也不愿意靠近房门。

    虽然心中也瞧不上这位少夫人,但是少爷打得也太狠了一些,偶尔听到些许沉闷的声音都让人心惊肉跳,恨不得晚上偷偷去小佛堂里跪一跪,好求个心安。

    呼啦啦一阵风过,把枝头的细雪拂落,落在了小丫鬟们乌压压的头发上,在她们呵出来的白色雾气里消散成细小的水滴,不堪重负落在花园里。

    屋子里齐湘儿的手死死扣在青砖地面上,因为太过于用力,指甲缝里慢慢渗出了血。

    她忍得受不住了,这才发出了些许呻吟。

    很快齐湘儿就闭上了嘴,原本艳丽的唇色被抿得完全没有了血色,这才让呻吟没有继续从口中呼出。

    邹缙云在听到了这一声的呻吟打得更厉害了,他像是觉得不解气,直接开始用脚踢。

    “贱人贱人凭什么冯兄还要问你,你这个贱人是怎么勾住冯兄的心”

    “就因为你是个女人吗贱人贱人你是我邹缙云的人,你是我的嫡妻,你这个贱女人居然敢勾引我喜欢的人”

    “不公平,不公平,老天爷不公平为什么你这种贱人都可以嫁人还是嫁入我们家这样的门第”

    他的声音到后面破了音,有些像是掐着喉咙的公鸡嘶鸣。

    齐湘儿就是因为被打得多了,知道了越是呻吟越是会让他打得凶,所以她总是想办法忍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告诉自己一刻钟,最多是一刻钟这一场毒打就会停止。

    而这次她不小心呼痛出声,实在是因为三天以前才被打过,肿胀的身体再次被竹杖抽,她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忍住想要呼痛的欲望,结果还是叫了出来。

    被连续踢了很多脚后,齐湘儿的脑子迟钝地运转,以前丈夫只会骂自己贱人,这次为什么会说冯兄这是第一次提到的名字。

    齐湘儿在丈夫进门之前,嗅到了对方身上的酒味,或许是因为邹缙云喝了酒,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这个冯兄应该是很重要的人齐湘儿被打了很久,也想弄明白这个冯兄是谁,慢慢想起了一个记忆模糊的男子,她很少见外男,这想到了这位冯兄是邹缙云的好友。

    但是冯兄和心上人有什么关系而且丈夫喜欢的人应该是女子,对方又怎么会喜欢她

    明明邹缙云没有踢脑袋,但是她却觉得脑子一阵阵发晕,眼前也是暗色的,宛若是日落之后的星辰夜晚,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虚景似的。

    “我没有。”齐湘儿断断续续说道,她觉得自己说出口的时候,都带着血沫,口腔里满是浓厚的血腥味,她闭着眼,喘息着说道“我没有勾引人。你口中的那位冯公子,我没有和他说过话。”

    齐湘儿以前被毒打的时候总是会落泪,后来发现无论是呼痛,还是落泪,都会换来更严重的毒打,她就不叫也不哭了,而现在或许是因为太委屈了,泪水忍不住落下。

    齐湘儿没有看到的是,这泪水不是晶莹剔透的,赫然是血泪,滴落在地面,绽开了小小的血花。

    大概是邹缙云踢得太累,他丢下了竹杖,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了茶壶,里面的茶水已经凉了,他翘着小手指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就算是已经很渴了,喝得还是凉茶,邹缙云的动作仍然是优雅的,这就是属于高门贵族的卓然风度。

    伏在地面上的齐湘儿打了一个寒噤,她的视野一阵亮一阵暗,又清晰又模糊,最终丈夫微微翘起的手指定格在她的眼前。

    这样的动作齐湘儿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眼睛瞪大了。

    她的丈夫邹缙云,心上人不是哪家的姑娘,而是喜欢那位冯兄,他毒打自己,是因为他嫉妒自己,嫉妒自己是女子,能够得到男子的爱慕神色,能够嫁给男人。

    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撅住,齐湘儿脑子一阵阵发晕,很多画面从眼前闪过,以前不明白的事情到现在都有了答案。

    她被毒打不是因为她出身不好,般配不上邹缙云,纯粹是邹缙云嫉妒自己。

    手指用力,指尖的鲜血更多地涌出,按道理十指连心是疼得不行,但是齐湘儿继续用力,像是一丁点都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邹缙云发泄了之后看着烂泥一样的妻子,心中好受了许多,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以后也不用惦记冯兄了,他就要娶妻了,只可惜新娘子的命比你好,明明是照着你的样子找的,却能够得到冯兄的全部疼爱。”

    想到了心上人要娶妻,邹缙云嫉妒地发狂,恨不得自己能够化身冯兄的妻子。

    在捅破了窗户纸后,齐湘儿发现,丈夫邹缙云实在是个很好懂的人,自己为什么以前觉得丈夫阴晴不定呢分明对方就和吃酸捻醋的妇人一个样

    齐湘儿这会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这个无人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邹缙云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想到冯远潮成亲就心中嫉妒得发狂,现在听到了妻子古怪的笑容,不由得狐疑地看着她。

    邹缙云的眼皮子重重一跳,拉耸着眼皮看着狂笑的妻子,“你笑什么”

    “笑你为什么不割了那根子孙根呢”齐湘儿狂笑不已,她开始觉得胸口有什么涌了出来,咳嗽了一声,似乎咳嗽出来什么,不过她也不在乎了。

    她努力让自己吐字清晰,对着邹缙云说“笑你就算是割了子孙根,也只有进宫做太监的份,而不能嫁给你心爱的冯兄”

    齐湘儿抬起头看着邹缙云,她有一双漂亮的杏眼,但是因为充血而满是血丝,就算是这样也看的出昔日里的俏丽柔美。

    邹缙云看着这张脸,听着这些话,气得发疯。

    因为冯兄喜欢齐湘儿的容貌,他有时候看着这张脸生气,又不会真的动手伤了这张脸,但是这会儿再也忍不住,直接飞一脚踢在齐湘儿的脸上。

    “贱人”

    这一声实在是太大,让外面守着的小丫鬟都吓了一跳,她猛地回头像是惊动了树枝上最后的雪,哗啦啦地那些残雪从枝头坠落。

    齐湘儿听到了咯噔一声响,原本眼前是一阵阵漂浮的虚应,随着这一声响后,直接虚景化为了黑暗。

    齐湘儿悬浮在半空之中,看着下面也有一个自己,身下没有血,但是肚子慢慢鼓大了一些,刚开始邹缙云还是拳打脚踢,后来连忙喊了人过来,下面热热闹闹的活脱脱像是哑剧。婆婆的神色焦急,用手打着邹缙云,她口中说什么,很快焦急的神色就成了狠戾。

    齐湘儿还有闲心想着,这种高门贵族下面可以背黑锅的人太多了,就算是毒打死了妻子,邹缙云也一丁点的事情都不会有,婆婆这点狠戾就是在算计该由谁背黑锅吧。

    不过,她已经死了,从悲苦的婚后日子里脱身而出,她既然已经死了,又管死后洪水滔天

    原来她是死了,这个意识忽然让她身体猛地下坠,速度又快又急,她的心跳也骤然如同雷鸣。

    齐湘儿刷得一下睁开眼,整个人弹跳着从床上起来。

    她下意识地去摸火折子,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光从窗户纸投入,虽然隔着窗户纸,屋子里的物件也足以看的清清楚楚,现在根本就用不上灯,于是齐湘儿放下火折子,穿着绣鞋到了梳妆台边。

    梳妆台的铜镜是新磨的,里面清楚地倒映出她的面容来,一双柳眉无需修剪,杏眼澄澈而不像是梦里那样满是血丝,她摸了摸单薄的身子,她现在穿的是轻薄的夏装,而不像是梦里那样,穿着厚重的冬装。

    刚刚那是一场太过于真实的梦境。

    齐湘儿舒了一口气,镜子里的素衣美人也松了一口气。

    齐湘儿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咕噜噜地一饮而尽,然后用手背粗鲁地擦了一下嘴角。

    她不是在梦中,所以这样动作也没有丫鬟大惊小怪,说什么“夫人这样不成体统。”,又或者是得到了婆婆鄙夷的眼神。

    想到了这里,齐湘儿的心跳渐渐平缓。

    她已经避开了和邹缙云的婚事,刚刚的那些都是梦齐湘儿双手合十,庆幸神佛保佑,自己摆脱了那婚事。

    要提到和邹缙云的这件婚事,还得从齐湘儿的身世说起。

    齐湘儿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而亡,在齐湘儿很小的时候,父亲再娶。

    继母从不曾在衣食住行上苛责她,只是继母专心养着自己后来生得一双儿女,对她只是不冷不淡罢了。

    出生就没有了母亲的齐湘儿早慧,她知道继母是商户出身,现在家里的用度都是继母所出,就算是继母约束下人不曾说什么闲话,她在心中也是把自己当做寄人篱下的外人,行事处处小心谨慎,她无意之中听到下人说她是木小姐。

    齐湘儿想着,做木小姐有什么不好的呢有吃有穿的,她应该感激继母。

    齐湘儿本来也有机会和妹妹一起跟着女夫子学琴棋书画,她学了一阵,听到了继妹抱着母亲哭,就开始假装驽钝,在学业上不压过继妹,最后女夫子叹息一声,就把齐湘儿退了学,单独教齐湘儿的继妹。

    对于齐湘儿的做法,继母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又给齐湘儿单独请了两个女师父,一个教她学刺绣,一个教她学厨艺,继妹不用学这些,齐湘儿如饥似渴地学着这些,她知道自己和继妹是不一样的,自己的母亲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嫁妆,她的婚事定然不会如同继妹那样顺遂,能够有这样两个女师父是她的幸事。

    齐湘儿沉默地长大,在及笄礼这一天,许久不曾走动的舅舅和舅妈过来了,齐湘儿还记得当时舅舅和舅母眼中的异彩连连。

    舅母的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可真是个标志的小丫头,和你娘当时一样漂亮。”

    齐湘儿一直知道自己是好看的,生父齐琅是读书人,家里出银子捐了一个小官,下乡祭拜的时候对正在挑水的母亲一见钟情,不顾和母亲的身份不匹配,毅然决然地娶了农女为妻。等到齐湘儿的母亲难产而亡,齐琅再娶,这才走回到了他原本的路,只留下了一个身份尴尬的嫡长女齐湘儿。

    齐湘儿自己糅合了母亲的美艳,加上父亲读书人的气质,按照父亲的说法,她要比当年的母亲还要美。

    齐湘儿的舅舅和舅母虽然多年以来没有和齐家走动,但是到底是她的长辈,在他们的热情相邀下,齐湘儿就被接到舅舅家小住,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开始做一个漫长的噩梦。

    梦里舅母做媒牵线,齐湘儿嫁给了舅母的远方亲戚,父亲是三品大员的嫡子邹缙云,因为她的家世单薄,府中上上下下都看不起她,婆婆何氏对她冷眼相对,只催促她快些生孩子。

    齐湘儿在新婚之夜的时候,只觉得冰凉凉的器物粗鲁地进入她,让她疼得好几天都走不了路,后来丈夫对情爱之事看的很淡,她还庆幸过不用同房,那档子事也太过于磨人了。

    但是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传宗接代四个字压在心头,齐湘儿因为婆婆的再三催促,只能够硬着头皮和邹缙云说同房的事情。

    那个时候起,邹缙云就开始骂她不要脸,说她下贱,开始打她,一直到最后生生把她踢死。

    齐湘儿在舅母家小住的时候被这个噩梦支配,结果让她惊恐的是,当真有一个何夫人上了舅母家里,那人丈夫是三品大员,嫡幼子正是叫做邹缙云。

    所有的信息都和梦里对上了,齐湘儿怕得要命,就用山药皮擦了脸,当天脸蛋还有身上都起了红疹,直接让何夫人嫌弃不已,这婚事作罢。

    齐湘儿想着这些旧事,一下又一下地梳着头发,本想还要继续想一想后面的事情,结果院子里有狗吠声传来,仔细一听有叩门声响。

    齐湘儿推开窗,对外高声喊道,“等一下。”

    现在嫁得夫家是住在村里的,没那么多的规矩可言,她快速换了一套衣服,头发就这样散开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院子里原本狂吠的狗儿改成了呜咽的撒娇声,狗儿叼着饭盆往齐湘儿的身边打转。

    齐湘儿急着开门,暂时就没有管绕着她转的狗儿,就这样打开了院子的门。

    来者穿得是书院统一的青衫,他生得高大俊美,硬生生把普通的青衫穿出了不凡的气韵来。

    齐湘儿的眼睛亮起,笑着说道“二弟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齐湘儿是披散着头发,在阳光下皮肤白得发亮,晃得响让秦子彦低头,又不想错过这样的景色,他没有低头,看着眼前的人。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两人的距离很近,加上光线很好,秦子彦甚至可以看到对方卷而翘的长睫,那里都撒上了碎金色,她的红唇沾了点水,宛若盛开的蔷薇花,娇艳欲滴。

    目光在对方的红唇上停留的时间太久,秦子彦意识到这一点后,耳根通红后退半步,对着齐湘儿拱手说道,“也不算早,是嫂嫂起得晚了,子彦可扰了嫂嫂的安眠”

    齐湘儿有些脸红,不好意思说道,“是婆婆不在家,我懈怠了,你刚刚没有等很久吧。”

    “没有。”秦子彦说,“咱们家旺财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开始叫。”

    秦子彦知道自己的母亲对这位嫂嫂多有不满,对眼前人一阵怜惜,压住了满腔的悸动,又继续说道,“嫂嫂莫要如此,毕竟现在母亲不在家,你是当家做主之人,田地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心,多睡一些时间,说不上是懈怠。”

    秦子彦笑着拿起了手中的食篮,“嫂嫂起得晚也有起得晚的好处,我刚从城里回来,买了一些吃食,本来还以为要用井水冰着中午才能吃,现在正好早晨吃了。”

    齐湘儿想了一下,“二弟在堂中等我一会儿,我先去洗漱。”

    她匆匆离开,院子里那只叫做旺财的大黑狗跟在齐湘儿的身后摇着尾巴。

    秦子彦拿着食篮进入到了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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