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诸女(转道木兰)

    秋日里的京城郊外是金黄一片,风吹麦浪,饱满的麦穗低着头,摇曳出金色的光华。

    一群白鸽脚下带着鸽哨呼啦啦飞过,碧空如洗的蓝天下发出清越的鸽哨声,越过了城门,越过了高大的红色城墙,飞过明黄色的砖瓦,最后只留隐隐约约的声响,传到了钟粹宫里。

    钟粹宫里青石地面上光可鉴人,再往里走便是一块儿栽绒花毯,门口放着铜烧古垂恩香筒一对,再往里是黄花梨案和案上摆着的青花白底抱月瓶。

    瓶中插着含着露水的重瓣菊,恰巧金色光顺着敞开的窗拢入,流泻着温柔。

    绕过紫檀木飞云朱鹤屏风,一人在宫女的搀扶下坐到了梳妆台边。

    “娘娘。”站在梳妆台边的宫女对着那人行礼。

    那人应了一声,拢了拢旗服的大摆,坐在镜子前。

    女子穿着荠青色绣白玉雀的旗服,长发披散在身后只是简单拢了拢,白净的面上因为久睡有淡淡的红晕,这镜中人的容貌绝美,但是在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时候,却深深皱了一下眉。

    宫女们本来动作就小心,看到贵妃娘娘的心情不好,动作越发轻柔。

    苏嬷嬷看着贵妃娘娘的眉紧皱,连忙说道,“娘娘,上次才问过了,若是皱眉狠了,脸上会留下痕迹。”

    高贵妃这才舒展开眉,“你说的是。”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让人想到了香甜软糯的糕点,倘若当真以为这位娘娘是软糕一样的人物,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这枚发簪如何”苏嬷嬷拿出了一枚发簪,比划在梳好的小把头旁边。

    这是一枚点翠月华簪,还配着点翠耳铛,与今日里娘娘的衣服相称的很。

    高贵妃可有可无应了一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新磨的铜镜亮铮铮的映出镜子中的女子,一双眉修的弯弯细细,长眉下一双黑眸正凝视自己的眼,食指点了点自己的眼角,虽然没有大大皱眉,眉心仍然是凝着的。

    那位在江南的谢小主伴着圣驾那么久,应当是年轻又貌美的,她的五官秀美依旧,但是在万岁爷眼中,是不是红颜已逝

    想到了这里,高莲安只觉得烦心透了,她圣眷在身那么多年,怎么就是没有孩子,就连皇后都生过一女一子,她怎么就没有这样的运道

    苏嬷嬷让宫女退下,自己亲自挑了面脂先在手心里蕴热了,然后细细地擦在贵妃娘娘脸上。

    等到擦好了之后,苏嬷嬷这才开口“娘娘是记挂万岁爷吗听人说,这杭州城里万岁爷又破了千古奇案,很快万岁爷就要回来了。”苏嬷嬷小心问道,想着如何让主子高兴起来,绞尽脑汁想着有什么好说辞。

    在紫禁城里,人人都牵挂着忽然之间去南巡的万岁爷,外面打听出来消息都往宫里头送,更何况乾隆的事情本来就没有瞒着,三宫六院里但凡是有些手段的,都知道了江南之地的消息。

    高贵妃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也不知道那个谢小主是个什么模样。”

    “总归是不如贵妃娘娘貌美的。”苏嬷嬷站在娘娘身后,用手给娘娘调整了月华簪,“娘娘姿容昳丽,是六宫之首。而且那个谢小主就是个祸害端子,按道理万岁爷南巡就用了她一个,她独宠在身,居然都会被人陷害,专门去那腌臜的永安寺,可见就算是进了宫里,也早早就会没了。”

    高贵妃被苏嬷嬷的话逗笑了,想了想,又说道“若当真是个蠢的,只怕直接永安寺的时候就得没了,让我来看,八成还是有些心机的。”

    “连汉军旗都不是,只怕还要万岁爷的恩典抬旗。”苏嬷嬷笑着把护甲递给了贵妃娘娘,“一个玩意罢了,何必放在心上。”

    慢慢带好了指甲,把手搭在苏嬷嬷的手背上,高贵妃站起身来,“去皇后娘娘那里坐坐,好看看皇后娘娘怎么说的。她那里的消息总是要多一些。”

    高贵妃坐上了肩舆,被人抬往皇后所住的翊坤宫方向。

    高贵妃所在的钟粹宫讲究的是清贵两字,而皇后所住的翊坤宫则是更为居家,这让高贵妃在心里头还嗤笑过皇后娘娘,难道皇后娘娘还想着关上门和万岁爷过小日子不成里面的装扮太朴实了一些,唯一奢华的就是随处可见的皮子。

    富察皇后自从生了皇三女之后,气血上亏空,本来就怕冷,所以除了夏日之外,这或坐或卧的地方,总是有皮子。

    皮子都是一个色的,现在都是统一的浅杏色,铺在黄花梨制成的各式家私上,好让人坐靠都暖和一些。

    而富察皇后自己所坐的正座是一张完整的通体雪白的虎皮,富察皇后生得瘦小,个子并不算高,整个人在白虎皮之中,衬得更为稚气了。

    高贵妃最羡慕的就是如此了,富察兰芷明明生过了孩子,身子却依然如同少女一般纤细动人,就连眼神也略略沉淀了一些,依然是幼鹿一样的眼神。

    而自己呢

    高莲安自己说话软绵绵的又娇滴滴的,但是高莲安有时候自己照镜子,都看得到黑眸之中的野心在燃烧,而凭什么富察兰芷就可以风轻云淡

    皇后娘娘的一生实在是太顺遂了一些,大概是因为家世太好,在出嫁之前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在嫁人之后,恰好夫君的性格又敬重嫡福晋,在登上后位之前,又有了两女一子虽然其中一女薨了,但是这样的人生可真顺啊,她才能够有这样无忧的眉眼。

    高贵妃坐在肩舆上,长长的护甲蜷缩,单手点在柳叶眉尾,一下又一下地,她甚至想着,倘若是嫡福晋早生一些年月,嫁给了先帝,只怕就是另一个命数了。

    富察兰芷怎的那般好运,就嫁给了多情又温柔的乾隆。

    高贵妃的手指拧着帕子,想着自己费劲心机才能得到如今的位置,而富察兰芷可以轻松地位于自己之上。

    倘若是永涟

    高贵妃想到了禁忌的地方,在秋风之中打了一个寒噤,放下了手专心地看着护甲,不再去想其余事情。

    她抬起眼,看着翊坤宫已经在眼前,扛着肩舆的人都行得慢了。

    高贵妃是最后到翊坤宫的,等到对着皇后行礼之后,众人见过高贵妃。

    高莲安坐下之后,甜滋滋一笑,她生得甜美,说话也是软糯,让人想到了香甜的莲子糕。

    “每次都是我最迟来,也不知道诸位妹妹们怎么来的这么早,实在让我羞愧。”

    皇后富察兰芷脸上用了一点胭脂,这颜色有些大胆,是太过于鲜嫩的粉色,让高莲安在心中大皱眉头,粉色娇嫩,可富察兰芷现在多大了。

    高莲安忽然意识到,自己今天是对富察兰芷太过于有敌意了,这样的心态不大对。

    是因为那个谢小主吗

    高莲安找到了原因,反而心中安定了下来,她不能这样,还没见到这个谢小主是什么人,就自乱阵脚了,这样不合适。

    高莲安摆正了心态,表情也更为放松了一些。

    富察兰芷“可不要再早一些了,这样就很好,你若是再早,只怕所有妹妹时间都要往前挪一挪。”

    高莲安抿唇一笑 ,她笑得时候,两靥有浅浅梨涡,看着就喜滋滋的,宛若是含着蜜糖一样。“那妹妹就继续偷懒了,免得大家都太早过来,饶了皇后娘娘的清闲。”顿了顿,又开口说道“皇后娘娘是没睡好吗牵挂着万岁爷”

    提到了万岁爷,其他妃嫔的表情也变了,娴妃那拉乌雅放下了茶盏,开口说道“昨个儿知道了消息,万岁爷在杭州又破了一桩奇案。”

    那拉乌雅的下颌骨略宽,加上端正的五官,倘若是生在男子身上,会觉得此人刚毅,而生在娴妃的脸上,就显得过于硬了一些,少了女儿家的柔和。

    她说话与高莲安也正好是截然相反的,一字一句有些铿锵的感觉。

    其他份位低一些的,也纷纷发言

    “万岁爷懂得真多,上次是只看着牡丹开了两季,就觉得奇怪,挖掘出了那么多的尸首。”

    “那些假和尚的胆子可真大,那可是佛祖面前,居然敢生这么大的事情,那些人可怜,那些妇人也真是”

    “姐姐有所不知,就是因为是假和尚,真正的身份是山匪,所以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听说假和尚们都死了,只剩下一人,可见人不能作孽,作孽就活不长。”

    富察兰芷听着下面的人说话,忍不住想到了被祸害的女子,幸好万岁爷这次想的法子周全,不然得多少女子就得死了。

    富察兰芷想到了那些可怜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而这个时候高莲安正欢喜地开口“万岁爷可真有本事,在苏州的时候就大大的扬名一回,让其余女子免于被害,这一次就更厉害了,永安寺的祸害若是不除,还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呢,而现在好了,等到圣上回来了,只怕白马寺的高僧也要求见万岁爷。”

    高贵妃这样一开口,其余诸人纷纷附和,在场的人有人或许尚不知晓乾隆的性格,但是会捧着高贵妃。

    高贵妃与富察兰芷两人,在万岁爷的心中大约是不分伯仲的,可能相比于端庄贤惠的皇后,万岁爷还更为偏疼高贵妃一些。

    富察兰芷缓缓说道“和亲王进了宫,一进宫就说自己回来的早了,不光是去苏州,还应该去一趟杭州的,错过了这热闹。”

    高莲安用帕子捂住了唇,“姐姐也应当多与和亲王说一说,上次他忽然之间离开京城,可把六福晋吓了一跳。皇后娘娘是和亲王的嫂子,总该多管教一番的。”

    这话一出,众人就沉默下来,和亲王放荡不羁别说是现在的万岁爷了,就连先帝也训斥过,拿和亲王没办法,皇后娘娘如何改得了和亲王的性情

    娴妃放下了水杯,砰得一声响,娴妃的声音硬邦邦的,宛若是她的人一样,“和亲王的事情,皇后娘娘怎么管的了,贵妃说笑了。”

    高莲安软糯地说“毕竟民间都说是长嫂如母。”

    那拉乌雅的声音硬邦邦“你也说了是民间的说辞。”

    两人一硬一软,针锋相对了起来,富察皇后揉了揉眉心,正好在此时纯妃开口,“我还听说了,这案子里有一个顶顶传奇的谢小主,不知道和亲王来宫中的时候,提到了没有”

    谢小主三个字实在是牵动人的心魂,在场的人刷得一下目光都落在了富察皇后身上。

    高莲安的妙目一转,娇声说道“皇后娘娘,和亲王应该是提到了吧能不能与姐妹们说一说,毕竟这宫里头要来新人了,大家都好奇得紧。”

    毕竟所有人都打探了消息,但是关于谢小主的消息实在是太少了,只知道是谢老夫人的旁支,在苏州的时候承龙恩的。

    就连娴妃虽然一直板直着身子,也是关注谢小主的事情。

    富察兰芷“和亲王确实提到过,不过”

    富察兰芷的眉抽了抽,她不知道怎么说,那和亲王对叫做旺财的狗夸得是千好万好,甚至笑嘻嘻地说,“皇嫂,能够养出这样一条狗,谢小主这个人肯定是正气得很。”

    这些荒唐话让富察皇后哭笑不得,现在也不好和众人说,只是说道,“和亲王只去了苏州,他在苏州也有一些旧友,每日里只是打听牡丹花下藏尸的案子,从苏州本来应该一路顺风顺水回来,结果路上又有些水土不服,停下了步伐,他连杭州的事情都是才知道的,谢小主的事情他不怎么知晓。”

    高莲安微微颔首,心中不以为然,觉得和亲王肯定知道,而且和亲王还想要替圣上遮这件事,特地带了八个江南美女。

    不光是高莲安这样想,在后宫之中身份排第三位的娴妃也是觉得如此。

    那拉乌雅回到了她所在的长春宫,对着旁边的宫女说道,“若是可以,还是争取一下谢小主住在我们长春宫。”

    叫做丁香的大宫女开口说道,“娘娘,这谢小主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人,能够在外就被万岁爷收用了,说不定性子轻浮,入住了我们长春宫,污了我们这里的名声。”

    娴妃是最在意名声的,还在宝亲王府邸做侧福晋的时候,她偏院里就住了一个苏格格,那小腰扭得让那拉乌雅看得眼睛疼,肚子打起来还没生出孩子就没了,这才让娴妃的眼睛不疼了。

    娴妃弹了弹护甲,慢条斯理地说道“倘若是个轻浮的,和亲王怎会废了大力气去给万岁爷圆场还足足带了八个美女,就是为了让人只注意自己,而不要注意万岁爷收用的人。”

    那拉乌雅想着爱新觉罗弘昼的性格,继续说道“和亲王没见过那位谢小主,但是对她的评价一定很高,还和皇后娘娘说过了。”

    皇后娘娘在翊坤宫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弯,这是一种放松的表情,谢小主的品性不用值得忧虑,在杭州的时候,谢小主还揭破了永安寺的事情,此人在万岁爷的心中地位不一样。

    娴妃的手抚着肚子,她和高贵妃一样,渴望拥有自己的孩子,高莲安只能够接受孩子从自己的肚子里钻出来,那拉乌雅觉得,若是从旁人那来抱养过来也可以。

    娴妃走到了镜子前,这是一面西洋镜,里面把她的面容照得纤毫毕现,让娴妃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略宽的下颌骨,过于刚毅的眼神。

    娴妃的手拂过镜子,心中轻叹一口气,老天爷给了她聪慧的脑子,却怎的不肯多怜惜她,给她足以讨的圣上欢心的容貌

    倘若是她再好看几分,也不会容得下别人生下万岁爷的孩子,而是想让自己的肚子里出龙裔。

    娴妃的指腹压在镜子面上,手指边渐渐起了一层雾气,她这才松开手。

    等到娴妃离开,就有宫女上前仔细地擦拭镜子,娴妃爱洁,长春宫所有的东西都晾晒得很勤,还要用沸水烫过。

    “圣驾应该快到天津了。”娴妃说道,“让那拉家的人去接触谢小主,去探探她的底细。”

    谢湘儿此时正要下船。

    在杭州没有待多久,万岁爷就决定踏上返程了,第一次的花下藏尸案,乾隆有兴趣知道民间的反应,这一次的案子不一样,乾隆用脚指头去想,都知道定然是轰动的,所以也不需要观其后续。

    果然在路上,总是会听到有人议论杭州城的永安寺,甚至还有人出了折子戏。

    这么快就出了折子戏

    乾隆多少来了点兴致,只让暗卫跟着,带着谢湘儿去听了这一出折子戏。

    折子戏按照原本的来演就已经足够跌宕起伏,引得堂中人频频叫好,但是乾隆却觉得词曲少了点韵味。

    还是少了大家来填词。

    乾隆在心中想着谁可以写好折子戏,一边想着,一边把玩着谢湘儿的手。

    谢湘儿的身段在女子之中算是高挑的,她的手指也是细细长长,偏偏又很软,轻轻一捏,指头就轻松地并在一起。

    若是往后折,还可以碰触到手背,一双手还可以灵巧如波地摆动,在烛光之中双手翻飞,影子蹁跹宛若是舞蹈。

    谢湘儿的这双手软得宛若是她的腰肢,可以摆出他所喜欢的姿势。

    明明是在堂中,想到了私下里相处的事情,还是横生了暧昧来,谢湘儿的面颊红了起来,就连一双眼也是雾蒙蒙的。

    作为男人,尤其是坐拥天下的男人,乾隆喜欢看着女子这般的羞态,尤其是因为谢湘儿生得貌美,在折子戏开始之前,堂中的男子不少人都偷偷把目光落在谢湘儿身上。

    这样的佳人是独属于他的,她的风情只会在他的面前绽放。

    乾隆想到这里,心情越发愉悦,看着台上演着谢小主的人正在甩水袖,乾隆的声音沙哑,“远不如湘儿。”

    按道理与戏子相比,对女子而言是一种羞辱。

    谢湘儿没有这种掀桌的傲气,只是看着花旦甩着水袖,转着圈,衣服都鼓了起来,中肯地评价说道“湘儿跳舞的话,还比不上这位姐姐。”

    折子戏虽然没有名家操刀写词,但是因为剧情本身足够精彩,戏班子用上了当家的花旦来出出演故事的女主角谢小主。

    说到了跳舞,乾隆想到了一件事来。

    谢湘儿本来就会一点舞,本来打算自己学,因为贺镇送了孙志罄的遗物惹出了永安寺的事情,乾隆就对压箱底的画感兴趣起来。

    让李玉拿出了舞画,乾隆感慨说道“难怪孙氏的丈夫叫做”

    李玉躬身提醒说道“贺镇。”

    “不错,贺镇要把东西送给朕,这里面的舞不大像是人间所有,反而是天上所得。”乾隆想着谢湘儿的身子软,大抵也是适合舞蹈的,就顺口吩咐说道,“安排会舞的人教谢小主跳舞。”

    谢湘儿闲暇时间踩着拍子跳舞,身段与过去相比更软了。

    乾隆也想到了谢湘儿跳舞的事情,捏了捏对方的鼻子,亲昵地说道“明年万寿节,朕等着你的舞。”

    乾隆的生辰就在秋天,今年已经过去了,谢湘儿若是要献舞只能够是明年。

    谢湘儿点头,她做事素来认真,本来就记着跳舞的事情,圣上既然吩咐了,她会在能力范围做到最好。

    就连在外听折子戏,她都会下意识地去捕捉拍子,想着如何跳舞的事情。

    看折子戏只是回京的一段插曲,一行人的行程继续,从陆路转为了水路,坐大船走运河,最终大船会停靠在天津府。

    此时大船拴好,船上的人一一下来。

    谢湘儿下了船,脑袋还有一些晕眩,而林若兰连忙扶住了她,“小主小心一些,这刚下船是这样晕乎乎的,晚些就好了。”

    林若兰在永安寺的案子里得了宫女的名头,在杭州认识她的人也多,干脆在自家的药堂里挂出外出游医的名头,现在跟在谢湘儿身边,等到把一行人送京城,她在京城里带一带邹嫂的女儿,才会离开。

    林若兰得了王凌玉这个女学生,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遗憾。

    欢喜的是,王凌玉又愿意吃苦,又有天分,她的五感要比旁人灵得多,是行医的一把好手,遗憾的是,王凌玉注定是谢小主的人,等到学成之后通天的本事只会用在谢湘儿身上。

    王凌玉一行人落后乾隆的车驾一日的行程,期间林若兰给她布置了课业,一直到京城里才会考校她学得如何。

    在杭州的时候,谢湘儿还会走一走,到了天津,她就不爱动弹了,这里实在是又干又冷,就算是裹上了厚重的衣服,面上涂了面霜,被风一吹也冷得很,而且寒意还会从绣花鞋的鞋底往外串。

    谢湘儿这样闭门不出,让乾隆还打趣过,“湘儿与皇后是一样的,这天可不算冷,你就这般怕冷,等到明年秋天,好生给湘儿猎一些好皮子。”

    谢湘儿抿唇笑道“陛下的好东西,湘儿可不敢惦记,应当是给皇后娘娘的才对。”

    乾隆先前去木兰秋猎,所得好东西大都是给了贵妃,贵妃娇俏,穿着他送的皮子所做的裘衣,整个人站在雪地里,冲着他跑过来,而之后裘衣扬起,模样说不出的可爱。

    乾隆可以把高贵妃轻盈地抱入在怀中,高贵妃会仰着头看他,然后娇滴滴软绵绵地喊着,“弘历。”

    这是私下里高莲安喊他的。

    乾隆也喜欢自己的皇后富察氏,给了她地位,给了她敬重,甚至还准备把永涟立为太子,在“正大光明”的牌匾后把立储密旨放着,但是似乎从未想过送一些代表他心意的东西赠予皇后。

    乾隆设想一下把猎到的东西送给皇后,他的这位皇后不会像是高莲安一样把喜悦的情绪外露成这般,但是也应当是会欢喜的,她或许会抚着他送的皮子,想着亲手缝制,毕竟皇子皇女的里衣,都是皇后亲手做的。

    乾隆想一想自己送了亲手猎到的东西给高贵妃,却从未送给皇后,心中忽然有些愧疚,“湘儿说的对,幸好还来得及,之前是作为宝亲王的时候送过一些东西,现在朕登基为帝,所猎到的东西又不一样。”

    谢湘儿这样一说,勾得乾隆想要去一趟木兰,这次南巡本来是他心血来潮,多少有些对不住皇后,不如再去一趟木兰,猎一些东西也好一起带回到宫中赠与皇后。

    现在是秋猎时间,又没有刻意准备,他若是打猎全然是自己的本事,就算是没有大猎物也没关系,猎上一些小物,也可以做成手笼或者是披肩。

    乾隆想到了这里,目光明亮了起来,“好,先不回宫,去木兰围场。”

    谢湘儿显然没有想到万岁爷改了主意。天津距离京城已经很近了,谢湘儿想到万岁爷的行程又改了心里头忽然就慌张了起来,这是因为她而改动的,宫里头的人或许会打听出来,她们会怎么看她

    谢湘儿咬着下嘴唇,表情说不出的为难。

    乾隆捏着谢湘儿的下巴,揉了揉她的唇珠,“可别咬坏了,朕会心疼。”

    谢湘儿索性扑入到万岁爷的怀中,“都已经到了天津,这样不回宫再去木兰会不会不好今年也没有秋猎,不如明年”

    乾隆抬起了谢湘儿的下巴,笑着说道“朕虽说猎到了东西要送给皇后,湘儿跟着朕去,自然也有东西赏赐给你。”

    谢湘儿宁愿不要这独一份的疼爱,但是她也听出来了乾隆话里的意思,这是已经决定了。

    谢湘儿仰头说道“要不要再带一些人”

    “朕本就是兴趣来了。”乾隆略一沉吟,忽然想到了康熙年间的秋猎,当时皇玛法还在世,都是会带上孝子贤孙,他当时被皇玛法看重,每次秋猎都会有他,他既然看重永涟,是不是也应该带上这个孩子

    还有和亲王,和亲王写了一封信,信中把一条叫做旺财的狗夸了又夸,说是要秋猎一定会大展风采,不如也带上他。

    乾隆瞬间有了决断,高声喊着让李玉进来,然后下了圣旨,去京城里接上和亲王、永涟,等到他们到天津之后,直接从天津启程,去木兰围场进行一场秋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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