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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三章晋江文学城独发

    王帐内, 棕褐色卷发的宽袍男人手握长棍,慢条斯理的在那长宽七尺的沙盘上画了一个圈。

    “这座狐姑城,便是我们突厥求娶乌孙公主的诚意,不知乌孙昆莫可满意”

    “本王方才已经与你说过, 达曼已许配给大渊晋国公府的谢伯缙, 国书也已送去了长安, 婚事已是板上钉钉,再无更改的可能。”乌孙昆莫阴沉着一张脸, 紧紧盯着眼前的突厥使臣普驎,“你们还是请回吧。”

    突厥使臣倒也不急, 只略显诧异的看向乌孙昆莫,“昆莫不是一直想取回狐姑城么,如今我们突厥自愿把这地盘让给你们, 一个从天而降的外甥女换一座城池, 这可是个大便宜, 昆莫竟然不答应那大渊谢家是给了你多少聘礼”

    乌孙昆莫捏着骨牌,“我是嫁外甥女,又不是卖外甥女。”

    “可外臣来之前, 我们伟大的阿克烈汗王特地交代了, 一定要促成这门婚事, 将达曼公主娶回去。二十二年前, 你们金宸长公主本该嫁去我们突厥,可她竟然跑了,这是对我们突厥莫大的羞辱。她若真的是死在外头了, 倒可消解我突厥之怨,可她非但没死,还嫁给大渊人生儿育女中原有个词叫父债子偿, 如今乌孙既寻回金宸长公主之女,她合该替她的母亲履行职责,嫁去我们突厥。”

    突厥使臣将长棍抛下,狭长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骄横,“你们乌孙本就欠我们一个公主,也是该给个交代了。”

    乌孙昆莫脸色沉下,当年阿姐逃婚之后,突厥那边大怒,举兵压境要讨个说法。最后父王割让了狐姑城,送去多名美女、骏马,又传来阿姐身死在外的消息,才平息了突厥汗王的怒火,撤下大军。

    没想到时隔多年,突厥听到达曼寻回的消息,竟又来发难,而且还拿当年割让出去的狐姑城作为聘礼,实在荒谬

    “本王还是那句话,达曼已有婚事,担不起你们阿克烈汗王的厚爱,还请你们汗王另觅王妃吧。”

    “外臣先前听闻,当初就是昆莫您放走金宸长公主。这么多年过去,昆莫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为王者,最忌讳感情用事。您这般看重您的外甥女,的确是位好舅舅,可您可曾为你乌孙百姓想过”

    “你这是在威胁本王”乌孙昆莫冷冷看向桌前的突厥使臣。

    “不敢不敢。”突厥使臣施施然笑道,“外臣只是在提醒您,我们阿克烈汗王非娶达曼公主不可。反正那晋国公府的聘礼还未送来,而汗王赠予狐姑城的国书外臣已带来了,您不若就将公主改许给突厥”

    乌孙昆莫心里明镜般清楚,突厥娶妻是假,实则就是挑衅,见乌孙与大渊修好,突厥汗王坐不住了,特地派人来恶心他。

    思及此处,乌孙昆莫面沉如水,语气如冰,“本王若是不答应呢”

    突厥使臣皱了皱眉头,故意做出个为难的表情,摇头叹气,“先礼后兵,若昆莫执意不许这门婚事,那两国只能兵戎相见了。哎,可这又是何必呢,我们汗王是诚心诚意求娶达曼公主,想要与乌孙交好的,何苦闹到这份上。”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叫乌孙昆莫怒火中烧,冷嗤道,“诚心诚意好一个诚心诚意。阿克烈以为本王怕他不成,打就打”

    突厥使臣见他态度坚决,并无半分犹豫,也敛起了笑容,“两年未见,昆莫口气倒是大了不少,莫不是觉着投靠了大渊,就不把我们突厥放在眼里了要是真的打起来,昆莫您就这般肯定大渊会出兵相助万一他们不出兵,这场仗昆莫怕是折了外甥女又赔兵喽”

    话音落下,王帐中的氛围顿时变得冰冷僵硬。

    乌孙昆莫紧握拳头,胸口怒意滚滚,只觉突厥人实在狂狈无礼,厉声道,“真打起来,你们突厥又能占到多少好处大不了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

    与愤怒之人争执意义不大,突厥使臣起身拜道,“既已表明了我们突厥的态度,那就给昆莫三日的时间,希望昆莫能慎重考虑这门婚事,外臣在使馆等着昆莫的好消息,现下先告退了。”

    突厥使臣前脚刚出王帐,后脚帐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沉重摔东西声。

    门口的亲卫面面相觑,壮着胆子询问道,“昆莫”

    里头没出声,就在亲卫准备进帐察看时,只听里头传来一道肃然的吩咐,“速召相大禄入帐议事”

    十月金秋,草原遍染秋色,胡杨林金黄灿烂,草地也变得焜黄,傍晚的霞光一照,天地间顿时成为一片浓墨重彩的暖黄画卷,美不胜收。

    云黛从医庐回来后,看着这金秋美景来了兴致,便拿前两日谢伯缙派人送来的干桂花蒸起了桂花糕。

    金桂香气馥郁清甜,糕点做好后,云黛给古赞丽太后和三位小舅母都送了些,又装了一碟,亲自前往王帐送给昆莫,没想到才到王帐跟前,就见相大禄心事重重地掀帘走出。

    “相大禄。”云黛与他福了福身子,因着一路护送的情分,她对这位慈蔼的长者很是尊敬。

    听到这清脆的唤声,相大禄抬眼看去,见到一袭明蓝色袍子的云黛俏生生站在橘色霞光下,眸光闪了闪,旋即低下头,恭敬行礼,“达曼公主万安。”

    云黛寄人篱下多年,习惯察言观色,方才相大禄看到她那闪烁其词的目光不由得叫她皱了下眉,不过很快眉头就松开,换做一副轻松表情,“相大禄这是与舅父商量完政事”

    相大禄低声道,“是。”

    云黛问道“我看你方才脸色不大好,是出了什么事么”

    见相大禄默然不语,云黛讪讪笑道,“是我糊涂了,不该过问政事的。我今日蒸了桂花糕,我父亲曾说过我母亲爱吃这个,我寻思着舅父与我母亲是龙凤双胎,口味应当相近,便拿来一碟给他尝尝。”

    相大禄看了眼纱君小丫鬟手中提着的食盒,面色稍缓,“公主送去吧,昆莫应当会喜欢的。”

    云黛颔首,与相大禄告别后,就带着纱君一道往王帐去。

    一走进王帐,云黛就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尽管昆莫舅父依旧是一副宽和慈善的模样,并对她送来的桂花糕赞不绝口,但那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烦闷和心不在焉的状态,不得不叫云黛多思多想。

    看相大禄和舅父的反应,事情很有可能与她有关。

    可她有什么事能令他们烦忧为难呢她在乌孙这些日子安分守己,从未添过半分麻烦,且寻常小事也不至于叫舅父和相大禄都觉着烦忧,唯一算的上有些麻烦的事情,只有她的婚事了。

    难道,是她的婚事出什么问题了

    想到这里,云黛心头惴惴。斟酌再三,她用闲聊的口吻,随口提道,“舅父,前两日我收到我大哥哥的来信,他说最多半月便可带着聘礼过来定亲。”

    她说这话时一直觑着乌孙昆莫的神色,只见他褐色的眼睛下意识往右上方转动,吃桂花糕的动作也有微不可查的短暂凝滞,心下不由得一沉。

    果然是与她的婚事有关么。

    “是么,那挺好的,还是得尽快”乌孙昆莫这般说着。

    云黛红唇微抿,少倾,她低声道,“舅父,是出什么事了么”

    乌孙昆莫一顿,笑道,“达曼你在说什么,出什么事了”

    云黛跪坐着,腰身直起,澄澈的眸子定定看向乌孙昆莫,“舅父,你好似有心事方才我在帐外见到相大禄,他也心事重重的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望着那双清澈如水的黑眸,乌孙昆莫心头叹气,这孩子还真是聪明,这么快就觉出不对了。

    他将手中没吃完的半块桂花糕放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再三思忖后,觉得这事瞒也是瞒不住的,既然她问起了就与她说了吧,便点头应道,“是遇到了些麻烦,关于你和谢伯缙的婚事。”

    他将突厥使臣的无理要求娓娓道来。

    见云黛脸色微白,秀眉蹙起,昆莫忙温声安慰,“达曼你别担心,舅父绝不会将你嫁去突厥的。我已叫相大禄修书给北庭都护府,若突厥真敢来犯,我们也不畏惧”

    云黛心下动容,朝乌孙昆莫拜道,“多谢舅父护佑,达曼感激不尽。”

    “起来起来,你是我的亲外甥女,我自当要护着你。”乌孙昆莫抬手,面露欷歔,“当年你外祖父就是不顾你母亲的意愿,强迫她嫁去突厥,这才酿成后来的祸事。他临死前一直在后悔,这些年,我与你外祖母也悔恨不已,如今我既执政乌孙,断然不会再叫你重蹈覆辙。”

    云黛愧疚垂眼,“是我给舅父添麻烦了。”

    昆莫摆手道,“这事不怪你,你只是突厥挑衅的一个借口罢了。他们想要的是我们乌孙臣服,要我们乌孙与大渊撕破脸皮。”

    来乌孙的路上,谢伯缙与云黛说过西域诸国的关系是亦敌亦友,随时可以结盟对外,也随时可以兵戈相向。

    前两年乌孙和突厥最后一次结盟攻打大渊,惨败而归,乌孙损失大批精壮劳力,锐气大减,是以改变战略,决定弃突厥,而改为与大渊交好,休养生息。

    而突厥人多兵壮,这两年又吞并了十几支部落小国,气势大增,心里早已对乌孙有觊觎之心,只是碍于乌孙扎根伊犁河谷多年,根基深厚,一时半会儿啃不下来,如今见乌孙与大渊交好,担心乌孙势力扩大,这才寻衅挑事。

    虽说舅父这般宽慰,云黛心头依旧有愧,坐了半晌,忧心忡忡的从王帐告退。

    回到自己的毡房里,她坐立不安,来回踱步,把纱君都看晕了,揉着眼问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望着小丫头天真的脸庞,云黛也不想与她说那些政治上的烦心事,便寻了个借口打发她出去,自己坐在桌边给谢伯缙写起了信。

    五日后,那封写满担忧的信件送到谢伯缙的手中。

    同一日,谭信急匆匆与谢伯缙禀报,陇西国公府送聘礼的车队在沙洲遭到一队胡人劫掠。

    “据李总管来报,那群贼人来势汹汹,也不抢东西,冲上来就乱砍乱杀。虽说当地援兵及时赶到,但咱们也损失了数十名府兵,还有不少人受了伤,如今车队正在沙洲休整,或要耽误些时日”

    两件事撞在一起,用小拇指想都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谢伯缙缓缓落座,狭长的黑眸中戾气翻涌。

    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突厥会在这时横插一脚,且静下心来想想,此事错综复杂,牵涉太多。

    于公,这好似是突厥与乌孙两国之间的矛盾,突厥为报多年前长公主逃婚之耻,前来纠缠。

    于私,或许是因突厥与晋国公府的恩怨。若说乌孙对晋国公府仇怨颇深,那突厥可以说对晋国公府恨之入骨上任突厥汗王的脑袋就是晋国公亲手摘下的。

    如今的突厥汗王阿克烈,乃是老汗王的长子,其人暴戾狠辣,贪婪奸佞。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此次借着婚事报复晋国公府,也是极有可能的。

    修长的手指深深按住眉心,谢伯缙面色凝重,心思澄明。

    被突厥这么一搅合,他与云黛的婚事就不单单是儿女私情,而是硬生生被扯进三国之间的政治风云。

    凭他这些年对突厥的了解,那突厥汗王绝不会善罢甘休。

    “世子爷,现下该怎么办啊”谭信小心翼翼打量着谢伯缙的脸色,心头哀叹连连,这都叫什么事啊,他家世子爷只是想娶个媳妇,咋就这么难呢

    谢伯缙凝视着右手边的书信,良久,才掀起眼皮看向谭信,“沙洲那边让他们休整三日,轻伤者继续上路,重伤者原地养伤,人手不够就在当地镖局雇佣人手,仍旧往北庭来。”

    “是,奴才知道了。”

    谭信弯腰,正要退下,又被叫住,“等等。”

    “世子爷还有何吩咐”

    谭信看向书桌,只见自家世子爷铺开信纸,提笔落墨,很快写就一封书信,以火漆封好后递了过来。

    “速速寄往长安给三皇子。”

    “是,奴才这就去。”谭信郑重接过书信,抬眼见到谢伯缙大步往外走,诧异问道,“世子爷,您这是要去哪啊”

    那道如松柏苍劲的玄色身影径直往前,嗓音清冷,“与隋都护告假,赶往乌孙。”

    作者有话要说  得赶紧安慰小媳妇去

    被砍掉的突厥汗王第一章提到过的。

    故事进入结尾部分开始收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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