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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亲这些年,因着两地分隔的缘故,玉珠与她这位未婚夫婿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犹记第一次见面时,白思齐一身茶色锦袍,容貌端正,年轻面嫩,自有几分翩翩君子的清雅。
他见到玉珠,斯文有礼中透着些歉意,毕竟这未婚小娘子是为了他家孝期才要空等三年。
玉珠见他举止谦逊,模样也长得不错,对这门婚事也有些期盼。那时她心想,就算嫁去洛阳,有这样的夫婿,不说如胶似漆心意相通,做一对举案齐眉的夫妻应该没什么问题。
第三回白思齐再来肃州,少了几分少年人的青涩诚挚,多了几分圆滑。再看玉珠时,也不似头回那般拘谨,言语间也多了几分指点的意味,大抵是觉着他官运亨通,作为他未来夫人的玉珠也该稳重端庄,日后才能挑起管理內宅之责。
说实话,白思齐言语间不经意流露出的自大以及对内宅妇人的鄙夷,是叫玉珠不大舒坦的。
她想找人倾诉,可交好的云黛那时不在肃州,母亲又在病中,找来找去,最后只能与嫂子说。
嫂子是在闺中就出了名的贤惠淑女,她苦口婆心劝着玉珠,“男人嘛,大都这样。白三郎出自洛阳名门,难免眼界高了些,长安和洛阳那么多高门贵女他见多了,对妹妹的要求自然也高了。说起来,妹妹你也该收收性子,多学礼仪与持家之道。洛阳白氏这些年族中俊才辈出,反观咱家这些年的情况唉,你这门婚事,算是高嫁了。”
玉珠知道嫂子是为她好,便也学着收敛性情,试图端庄稳重起来
倒也老老实实装了一阵,如果不是遇到谢叔南那个王八蛋。
那家伙总有办法叫她破功,生生把淑女逼成母老虎。
且说回这第三回见到白思齐,三十三岁的年轻郎君,穿着宝蓝色锦袍,越发成熟稳重了。
玉珠一身素服上前与他见礼,白思齐也朝她回礼,客客气气,“玉珠妹妹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玉珠轻轻嗯了一声。
到底还没过门,不好在外人面前抛头露面,简单行过礼后,玉珠便先屈膝告退。
还没等她走出花厅,迎面便见家仆前来禀报,“三郎君来了。”
玉珠脚步微顿。
谢叔南这人来伯府就跟来自己家似的,家仆前脚禀报,后脚就见纷纷扬扬大雪里,那一抹跳脱鲜艳的红色。
“哎哟,这雪下的可真大。”谢叔南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廊下,一边抖落朱红氅衣上的雪,一边熟稔的与玉珠打招呼,“哟呵,不得了,今天这一身打扮挺文雅的,跟个女夫子似的。”
玉珠,“”
心里默念着这人在放屁,一壁规规矩矩朝他福了福身子,“三表兄万福。”
谢叔南顿时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怎么了”
再环顾堂上一圈,看到文庆伯和乔文绍时,他拱手施了一礼,“舅父,文绍表兄。”
视线落在左手边坐着的那几张陌生面孔时,他眉头微皱,下一刻,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这些,估计就是那洛阳白家的吧
文庆伯招呼道,“三郎来了,先进屋坐吧。”
谢叔南回过神,也不像开始那样随性,沉声应了一下,视线似是无意扫过玉珠。
玉珠低了低头,“那玉珠先告退了。”
她抬步离开,脚步轻缓,行动间分花拂柳,绰约多姿。
谢叔南眉头微拧,又装起来了
晃过神来,他笑吟吟往花厅里去,文庆伯与他介绍着白家人。
谢叔南上上下下打量了那位三十出头的白面郎君一番,目光带着不自觉的锐利,这就是玉珠要嫁的夫婿瞧着倒是人模人样的。
白家人一开始见到谢叔南那没规没矩的轻佻浮浪模样,心里还有些不悦,只觉这文庆伯府真是毫无规矩,哪有待客之时胡乱又跑出一不速之客来。
可等文庆伯介绍谢叔南的身份,说是晋国公府的世子后,白家人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
放眼整个大渊,晋国公府可谓是第一世家贵族,就连皇帝的外祖许家,都要排在谢家之后,遑论他们洛阳白家。
“早就听闻谢世子之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器宇轩昂,英武不凡呐。”白思齐朝谢叔南拱手。
谢叔南自顾自往太师椅上一坐,“哦你之前听过我我倒不知道我那么有名。”
白思齐道,“令兄谢侍郎在洛阳为官时,某有幸与他同席共饮,他在席上提到过谢世子。”
谢叔南慢悠悠点了下头,“原是这样。”
双方客套聊了一阵,文庆伯把话题扯到正道上,“三郎今日登门是有何事”
谢叔南坐正直了腰,答道,“今日外甥前来,是向舅父和表兄告辞的,三日后我便要离开肃州,前往长安赴试。”
文庆伯恍然,抚须感叹道,“日子可过的真快,一眨眼就过去三年。三郎啊,这回应考,你可得戒骄戒躁,沉下心来,争取金榜题名。”
谢叔南咧嘴笑了下,“谨记舅父教诲。”
白思齐闻言,出声道,“世子是独自上长安”
谢叔南看了他一眼,“那倒不是,我父亲与母亲也会同行,他们要去长安赴我三哥的婚宴。”
白思齐一听,态度愈发肃然,温声道,“若是世子不嫌弃的话,不如与我白家船队同行,两府路上也有个照应。”
见这白思齐有意结交,谢叔南心思一转,无可无不可地挑了下眉,“你们今日才到肃州,三日后就要走了不多住些时日”
白思齐道,“此次前来,一是吊唁,三是商量俩家婚期,三日时间足矣。”
他都这般说了,谢叔南也不好直接拒绝,只道,“那等我回去问过家中父母,若他们应诺了,我再给你递个信。”
白思齐笑道,“以后都是亲戚,合该多走动,若是这回能同行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叔南漫不经心把玩着腰间的玉坠子,低垂的眉眼划过一抹晦色,都是亲戚
如此看来,白家与玉珠的婚事还是照旧咯
正如乔氏预期的那般,白家虽知婚事还要推上三年,心有不悦,却顾着体面,还是同意将婚期往后推上三年。
得知这个消息,玉珠松了口气,可松口气的同时,却无半分欢喜其实在这之前,她曾经思考过,如果白家要悔婚的话,那她就不嫁了,大不了当一辈子老姑娘,她跑北庭投靠云黛去。
可现下白家同意了,这离经叛道的念头只好放下,继续安安心心在家守孝待嫁。
晋国公一家和白家人一同离开肃州时,文庆伯叫玉珠和她哥一起去送一送,面上是说送姑父姑母,实则是想叫她和白思齐再多相处一会儿,最好能笼络住儿郎的心,叫这婚事更稳妥。
可真到了送别那日,玉珠与白思齐没几句话可聊,倒是谢叔南一张嘴叭叭没停过,一会儿摇头叹息道,“从前也没见你送我,这么多年的兄妹情终究是错付了。”,一会儿又拍着白思齐的肩道,“还是你好福气呀,能娶到我玉珠妹妹这样的好姑娘。”
玉珠为了维持端庄形象,只得微笑咬牙,“三表兄,你就别打趣我了。”
这副面上隐忍目露凶光的模样叫谢叔南打了个颤。
等白思齐那边先上了马车,谢叔南悄悄与玉珠道,“你放心,这一路我会帮你好好看着这个白思齐,若他有什么不妥之处,我回头写信给你。”
玉珠张嘴欲言,谢叔南笑嘻嘻道,“不用谢不用谢,怎么说咱俩才是一家人,我肯定是向着你这边的。”
玉珠嘴角一抽,“谁要谢你了谢南瓜,我警告你,你可别仗势欺人,欺负人家。”
谢叔南嗤笑一声,“还没嫁过去呢,就知道护着情郎了乔玉珠,你这真是寒了你哥哥我的心啊。”
“你才不是我哥哥,我比你早出生”
“呸,明明是我比你早,我母亲和舅母亲口认证的”
眼见俩人又为着“谁早一步出生”吵了起来,乔文绍头都大了,将两乌眼鸡似的人拉开,无奈笑道,“就这么一件事,吵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啊真是两个长不大的”
玉珠把脸一撇,“我才懒得跟他吵呢。”
谢叔南也哼,“好男不跟女斗。”
“好了好了,趁着这会儿风雪尚小,三郎快上车吧。”乔文绍拉着谢叔南往马车那边走。
玉珠悄悄拿眼角余光瞥着,见谢叔南要走了,她忽然心血来潮,朝他喊道,“谢南瓜,这回你可得好好考,别再灰溜溜的滚回来了不然我可要笑话你了”
谢叔南背影一顿。
茫茫天地间,白雪皑皑,红袍少年回首抬颌一笑,眉眼间是再纯粹不过的风流意气,“就冲你这句话,小爷也得考个功名给你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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