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分猪肉

    不过现在这段时间, 听胖大婶说，鲁艳秋和姜桩子两个人，大病一场, 躺在了床上, 姜家人嫌他们掉进了肥料坑里面，周身有味, 都隔着房间走。

    马丽芬和姜柱子两个人，每次想起他们因为烧了茅草房, 而把房子赔给姜甜枣的事情，都会忍不住打架。马丽芬最后气得回了娘家, 姜狗蛋和姜铁柱两个孩子, 天天缠着姜柱子，要找娘。这姜柱子烦不胜烦，只能躲在家喝闷酒。

    这生产大队里, 庄家人一年也最多存下二十块钱。赵香花想着自己辛苦了一整年, 好不容易存下的二十来块钱, 就这么被鲁艳秋他们给拿了去。现在不仅没有利息, 连本金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拿回来。每每想起, 就怄得胸疼，想要跑去鲁艳秋他们房间骂两句，可又被那气味给熏得返了回来。

    姜家人的这个新年, 过得是凄凄惨惨, 大伙就连饺子都懒得包, 只拿着杂粮窝窝头凑合着啃两口了事。

    总而言之, 姜家人在这段时间是不可能再有精力来暗算自己，所以姜甜枣也就暗暗放下心来。暂时也不用再担心，要如何更亲密接触小傻狗, 才能梦见之后的事。

    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过年。

    虽然那个时候都不富裕，但大伙都辛苦了一整年，所以过年的时候特别开心。大人们拿出自己积攒的钱，给孩子们买东西做衣服，给家里置办吃食，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过年的时候，是农闲季节，大家都不用上工。那个时候，冬衣也都做完了，缝纫组也开始休息。

    不过姜甜枣是个闲不下来的，这一大早起来，就开始给家里的两个孩子和高宇杰做汤圆。

    姜甜枣拿了少量糯米，浸泡之后，用石磨磨碎，再烘干，成为了雪白的糯米粉。

    之后把黑芝麻炒熟，锅内立即出现一种油香味，再拌入猪油和白糖，成为浓香的黑芝麻馅料。

    糯米粉加水，揉成洁白面团，包入黑芝麻馅料，下锅煮熟后，一个个像可爱的小雪团，浮在锅中。

    高建设用勺子舀起了一只小汤圆，等不及吹凉，便咬了一口。汤圆皮软糯润滑，跟白玉似的，里面那浓郁的黑芝麻馅缓慢流出，香浓的内馅搭配着滑糯清爽的糯米皮，让人感觉到一种由心而出的甜蜜。

    几人聚在一起，吃着汤圆，闻着那香甜的气息，气氛格外融洽。

    高芸芸吃完之后，擦擦嘴道“嫂嫂，我们老师说过，吃汤圆，是象征着阖家团圆。我们今年吃了汤圆，明年的话，我们一家肯定还是在一起的。”

    姜甜枣正准备说什么，但此时高宇杰却开口了，声音略微低沉“不止是明年，后年，大后年，以后我们都会在一起。”

    那语气不像是期许，更像是一种承诺。

    高宇杰相信，以后的年年岁岁，他都会跟姜甜枣在一起。

    而姜甜枣抬眼望去，发现高宇杰正低垂着头，那平直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眸。所以她没有看清他眼眸里，和小傻狗的清亮截然相反的深邃。

    这吃完饭后没多久，立即就有人找上门来了，都是生产大队的熟人，是想要让高宇杰帮忙写春联和福字的。

    虽然说高宇杰之前脑子被砸坏了，可照旧还是会读书写字，一手颜体笔力浑厚，挥洒自如。所以每年过年时，大家都会来到高宇杰家，让他帮忙写春联。

    那个年代，大家除了写“富贵满堂”“好运兴旺”等吉祥话春联外，还有些人会写“破旧立新创大业，灭资兴无展宏图”等带有时代性特色的春联。

    高宇杰从来不拒绝，一张张地帮生产大队的队员们写好。

    整个南水生产大队里，会读书识字的人不多，能写字写得这么好的，也就只有高宇杰和吴清竹两个人。所以每逢过年的时候，高宇杰家和吴清竹家都是门庭若市。

    不过，今年来找高宇杰写春联和福字的人格外多。姜甜枣正觉得奇怪呢，胖大婶立马帮她解释了疑惑“往常过年的时候，咱们生产大队的人，起码有一半要去找吴清竹帮忙写，他倒也乐意。可是今年不知怎么回事，他就待在自己房间里，就算是他爹娘去叫，他也不出来，只说自己在读书。我呢，就觉得好奇，这该不是在读什么禁书吧我想着，我作为婶子，必须得关心大侄子啊。于是啊，我就悄悄地来到他房间的窗户底下，往那透气的窗户缝隙里一瞅。结果发现，他读的不是什么禁书，而是那些高中的旧课本。甜枣，你说奇怪不奇怪，这高考十年前就不举办了，这吴大侄子，没事看这些高中的书干嘛呀我看啊，他脑子肯定出问题了。按我说，这吴家真是流年不利，那大哥好好的工作也没了，好好的媳妇也跑了，现在每天就喝酒。这二弟呢，现在每天就蹲在家里面，看这些杂书。哎哟，我看他们家以后啊，够悬的。”

    听完这话以后，姜甜枣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上次吴清竹来到姜甜枣家里，向她透露自己已经记起了上一世的事。高宇杰出现，把他赶了出去。在那之后，吴清竹便没有再来找姜甜枣。而姜甜枣则忙着处理缝纫机和鲁艳秋的事，也暂时把他忽略了。

    不过回忆起吴清竹上次那偏执的眼神，姜甜枣觉得，吴清竹应该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自己。他之所以没来找自己，是在处理更大的事情。

    现在听胖大婶说起来，他应该就是在看书，复习高中知识。难不成，他是知道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了吗

    没错，吴清竹现在已经回忆起了上辈子发生的事。说不定，他回忆起来的事，比姜甜枣还要多。

    姜甜枣并不确定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可她心里想着，只要是跟着吴清竹做，应该错不到哪去。

    可是，这高考都中断这么多年了，高中课本要去哪里找呢

    姜甜枣正在思绪起伏之际，忽然高芸芸和高建设提醒她，说家里还没有年画，于是姜甜枣便暂时把吴清竹给放下，带着两个小孩子去供销社里买年画。

    那时候的年画，还流行着八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白毛女等等，色彩鲜艳，人物鲜活，光是看着就透出股精神气。

    姜甜枣他们选了一张最新款的年画，正是描绘的广大生产队儿童在粮仓边计量粮食产量，周围都是金黄色的稻谷，正是丰收的季节。

    姜甜枣默默祈祷，希望这年画能保佑明年南水生产大队的粮食产量尽量高一些。

    这买完年画之后，姜甜枣又看见供销社里面有卖鞭炮的，便决定给两个小孩子买一些。她给高芸芸买了小鞭炮，给高建设买了二踢腿，两个小朋友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放鞭炮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啊，千万别炸到手了，不然会疼得哭的。”姜甜枣嘱咐。

    两个小孩连连点头。

    之前姜甜枣在家里做裁缝的时候，就已经存下了几十块钱，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很多了。这手里有了余钱，姜甜枣心里也就不慌了，想着小孩子们确实过年高兴，所以就在供销社里面还买了一些大虾酥糖。

    那个时候，大虾酥糖在孩子们心目中的地位，和大白兔奶糖是一样的。

    大虾酥糖是银白色，表面有褐色的横纹。一口咬下去格外酥脆，并且层次分明，香甜可口，内馅有芝麻做成的糖仁。过年的时候能吃上一两颗，小孩们简直高兴得快要上了天。

    姜甜枣咬咬牙，买了一斤，决定让两个小孩子可劲地吃。

    姜甜枣向来认为，自己努力工作挣钱，也就是想要让小孩子们吃好吃的，所以她在吃食上绝对不会不舍得，只要自己有，就一定让小孩们吃个够。

    果然，两个小孩高兴极了。一人一边，挽着姜甜枣的手，嘴里含着大虾酥糖，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一大两小正朝着家里面走去的时候，忽然听见生产大队的人在那欢喜地大喊着“杀猪啦，分猪肉啦”

    那个年头，大家肚子里油水都少，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一点肉。大家吞着口水，眼巴巴地望着，也就是等每年年底生产大队统一杀猪，分猪肉。

    一听这个消息，大家连忙拿着家里的盆和锅，跑到了杀猪的院坝去，准备第一时间迎接新鲜的猪肉。

    南水生产大队还请了一位杀猪匠，带着几个精壮的劳动力，把猪给按着。杀猪匠是好手艺，经验丰富，一刀下去，准确地捅中了猪的心脏。接着，便是放血，烫毛，开膛破肚，切肉剁骨。没一会功夫，一头两百多斤的肥猪就变为了一堆堆新鲜的猪肉。

    生产大队队员们看着那些猪肉，个个都在流着口水，想象着接下来应该把它做成什么菜，猪肉饺子，猪肉圆子，还有腊肉，光是想想，都仿佛闻到了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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