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含娇惊惧得跌坐到地上,脑中嗡嗡作响,除了一张一合的嘴,她好像什么都已经看不见了。
她惊的是苏钰胸有成竹的表情,惧的是他嘴里吐出的那句话,她就在这时肯定,这院子里的一切就是前面那个一脸笑意的人所做。
好可怕,寒意从脚底升起,薛含娇眼睁睁看着苏钰揣着手走远,双手竟然在这时还在抖个不停。
很快,身穿皂衣的捕快们就押解走了张丰和张家主母两人,张屏作为受害人也同时跟去了县衙,当然,作为车夫的苏钰也难逃要跟着走一趟的命运。
苏钰赶着马车跟在捕快们的牛车后面,看张屏一路上神色复杂地盯着前面瞧,不由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后悔了”
“那到没有,只是想着,我这父子缘分是不是真的到头了。”
“到没到头我不晓得,可若是下次你再办些稀里糊涂的事,我可真不救你了。”苏钰一扬鞭子,转头露出个恶狠狠的表情。
苏钰生得比较像朱氏,细长的眼睛不不笑时看上去有些严肃,加之他一直喜欢抿直嘴唇的缘故,看到的人都觉得他就是个冷清的性子。
没想到张屏只是哈哈一笑,重重拍了拍苏钰的肩“这回是我愚钝了,下回换我救你。”
他初见苏钰时也和其他人是相同的看法,觉得这人不讲情面,周围人对他来说之分有用或者是无用两种,而他张屏很幸运的分到了有用一边,所以才能勉强成了他的朋友。
可这次的事让他看明白了一个道理,苏钰心里的有用之人,他能豁出去性命相帮,这种有用比读书人嘴里的兄弟义气比起来还要让他觉得感激了许多。
一辈子做个有用之人,或许是个不错的人生
“我才不会像你一样,什么话都信。”苏钰冷哼。
“那倒是”
若是苏钰知道张屏对他的看法竟然和他看苍凉几乎是相同的,恐怕会跳起来敲他的头,他浪费了不少的灵液最后竟然换来这么个看法,真是不如拿去浇门口的菜园子来得实惠。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斗着嘴到了县衙,苏钰并没有进去旁听,反正有了苍凉,这结果肯定也是向着他猜测的方向走,停好马车后,他转身去了县城里最大的书院。
务启书院。
边城县乃至是西境最大的官府管理书院,山长是由朝廷直接派遣,由于西境的地理位置特殊,朝廷放宽了这边的学子进学标准,只需要有童生资格就可在这继续学习。
而且为了鼓励学子入学,束脩也只是象征性的收了点,所以这书院虽然大,可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有。
苏家的苏信逸和苏信厚就在这书院求学,当初苏家虽下了大狱,可所有人身上的功名都未被取缔,现在两人身上都有着秀才功名,只出示了秀才文书,就直接进了学。
他今日来此,也是受了苏泰和的嘱咐,来看看两个侄子的情况。
书院的大门就在县城的城墙边,而书院则是盖在一座山上,比起城里的喧闹,这里倒是显得幽静肃穆了许多。
来访的学子家人只需要登记下名字就可入内,苏钰报上侄子们的名字之后,就抱着罗氏准备好的换洗衣裳爬上了山。
此时下午的课都已经结束,山路上有不少学子三三两两的讨论着学问,苏钰按照守门人指的位置往右边的山头继续爬着,听他说学子的学舍就在很大的一片竹子后面,位置有些隐蔽不太好找。
爬了好一会,果然看到那片茂密的竹林,以及竹林里传出来的呵斥声。
透过层层叠叠的光影,勉强能看清是一群学子正围着两个学子在争吵着何事,苏钰只瞟了两眼就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加快了步子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争吵声越来越大,他猛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喊道“信逸快跑”
抬脚的步子一顿,苏钰转身冲着竹林里冲了过去。
其中一个被扯着发髻的年轻男子正是苏信厚,他眼角发红地抱住了其中一个学子的腰,拼命地把人往后撞。
背上传来的疼痛提醒他今日这事肯定不会这么善了,想起在流芳路上经历的匪患,他目光一沉大有种破釜沉舟的冲动。
直到耳朵里突然传来有人尖叫的求饶声和苏信逸大喊“三叔”的声音,苏信厚才终于心里一轻,爬起来狠狠踩了被自己撞到的一人。
“真是没用,竟然被人像妇人一般扯住了发髻。”
左手抓着一个魁梧学子发髻的苏钰冷哼一声,右脚狠狠踢上了此人的腹部。
他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都在不停地服用灵液,现在不管是力气还是灵活都比一般男子强上了不少,他就是这么一脚的功夫,这学子竟然疼地弯下了腰,只顾得喊着饶他一命。
发髻早就散乱不堪的苏信厚羞愧地不敢看苏钰的眼睛,身上早就被扯乱的长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模样十分狼狈。
苏钰轻笑,重重把人往前一推后接着说道“不过看在你还有心叫弟弟先走,今天这事我就没打算责罚你。”
朝着两人招了招手,苏钰把一直抱着的包袱交给两人“大嫂和二嫂给你们做的衣裳。”
两人不敢应声,抱着包袱乖巧地站到了苏钰身后。
对于现在家里侄子们如此惧怕自己的情况苏钰也没有多说,只是捏了捏涨痛的额角转头问“那你们倒是说说发生了何事啊。”
林子里歪七竖八躺着六个年轻人,其中除了一个身穿小厮服的,其他都身着学院的长衫。
苏信厚两人还没开口,躺得里苏钰最近的其中一人倒是委屈地大喊“明明是他们偷了我的银子,你也太仗势欺人了。”
“他们偷你的银子”苏钰笑。
“三叔,我们没有偷他的银子,我们也不知这银子为何会出现在我们的书箱里。”苏信逸连忙大喊,委屈的差点没掉下几颗眼泪。
苏钰“”
“你敢哭试试”苏钰眼眸一压,冷冷看向了这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侄子,看对方吓得忽地打了一个嗝这才收回了目光看向地上躺着的人“我侄子说他们没拿你的银子。”
既然是误会,苏钰当然不会让事情闹大之后传出去,尽量缓和了自己的眉眼后,笑呵呵地冲着地上躺着的学子伸出了手“要不你起来说,若真是我侄子们的错,我定当十倍偿还于你。”
躺着的学子名叫任中晟,一开始是被苏钰的身手给吓到,现在又被他的伸手给弄懵了,脑中想着的仗势欺人并未发生,反倒是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那现在说说吧,发生了何事。”
林子外有人影走动,看样子还不止一个,有些熟悉的宝蓝色长衫在他眼角一晃,很快就跑远了。
任中晟还在义愤填膺地控诉着今天发生的事,苏钰却忽地离开嘴笑了笑“所以任小兄弟你就是听了别人的一面之词,就断定是我侄子偷了你的银子。”
“有人亲眼所见”任中晟还欲辩解,没想到苏钰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日头,忽地开口“我请几位小兄弟去喝酒吧,一边喝一边听听详情。”
“喝酒”
这下子不仅是被揍的人震惊了,就连苏信厚两兄弟也有些不知所措,刚才还要拼命的两拨人,一转眼竟然要去酒楼喝酒,听起来就够荒唐的。
可是这荒唐的事真就发生了,苏钰直接把人请到了县城最大的酒楼,顺便还让苏信厚去接来了已经处理完事情的张屏。
“任小兄弟,来喝一杯吧。”
伸手递上倒满酒的酒杯,苏钰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这不打不相识的,也算是有缘。”
任中晟身上穿着的长衫虽然是书院的衣衫,看上去颜色相同,可材质上却是大有不同,那可是湖州一年都出产不了多少的湖锦,这不仅是千金难求的料子,甚至一大部分都成了御用之物。
可看他衣衫都挂烂了几个口子连看都没看一眼,也知道这孩子家世肯定不俗。
当然,其中让苏钰缓和下脸色的最主要原因是这孩子就算被揍了,也没有搬出身份仗势欺人,反而嘴里一直挂着证据两字。
虽然脑袋不是太灵光可性子不错。
这等正直中又带着些鲁莽的孩子,除了财力丰厚的楚玉公主和治军严格的鲁国公谁还能教得出来。
“你刚才说的一面之词是什么意思。”仰头喝下苏钰递上的酒,任中晟眨巴着眼睛有些不解的问。
“其实这事很简单”
任中晟性格粗心,加之带的银子一直很宽裕,这半年来竟从来没发现自己的银子竟然时常会消失一部分,直到某日他想起用祖父给的银豆子给夫子刚出生的孩子包个红封时这才发现银豆子全部都没有了。
就是这样,他终于开始觉得不对,于是想着暗暗观察好抓到这偷东西的人。
可是他把这事宣扬的半个学舍的人都已经知晓,别说抓贼,就连贼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就在这时,有人告诉他在苏信逸的书箱里看见过银豆子,没想到他真在书箱里翻出了银豆子,所以今日在竹林他就是为了问出此事。
“所以,任小兄弟没打算告诉教谕”苏钰有些意外。
“这么一说,他们就得被赶出书院了,不过是几个银豆子,没必要这么赶尽杀绝吧。”话说得太快,任中晟有些乌青的嘴角被牵扯,疼地他捂住嘴倒吸了口凉气。
张屏就在此时哈哈一笑,等笑够了,他才用手指敲着桌面说道“这可是明晃晃的诬陷啊,这指正之人一定就是偷了你银豆子之人。”
此言一出,只有苏钰笑着点了点头“任小兄弟可以一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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