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叨叨一早上, 总算是倒腾清楚了。
苏锦婳顺着回廊回房，昨天夜里下了一小阵儿雪，雪并不大。现在日头足, 檐上的雪开始融化, 滴滴嗒嗒地落下，煞是好听。本来有些疲惫的心情, 也莫名好了起来。苏锦婳停下脚步，静静的听了一会儿。
好一会儿才起身回屋，到了屋里, 苏锦婳卸了头饰, 简单的梳洗了一下, 换上了中衣, 打算小憩一会儿。
春红走进来, “姑娘, 大姑娘歇下了。但碧荷还没处理，姑娘您看”
苏锦婳侧躺在床上，身上穿了一件藕粉色的中衣, 淡淡的粉倒是和皮肤里透出来的红晕一样。纤白的玉手支着雪腮, 美眸半瞌, 樱唇轻启“碧荷什么事”
春红不由的呆愣了一瞬“就是除夕夜那日，碧荷在屋里和人和人私通，恰好被回来取披风的两位姑娘以及两位少爷瞧见了。大少爷觉得过年夜处置不大吉利，就把他们关到了柴房，说是过年之后再让姑娘们处置，不知姑娘打算如何处置她。”
苏锦娇沉思片刻道“那个碧荷可是家生子”
“是个家生子。”
苏锦婳闻言吩咐道“那就把他赶回家里去，其他的也不用追究了。”
“姑娘真是心善，做下这等丑事就只是把她赶回去她。”
要知道, 这样的事一个弄不好就会影响府里的名誉，其他人家发生这种事，早就打死了事了。
“不让别人知道也就罢了。”
“是。”
春红来到柴房，守在柴房外面的婆子连忙笑着上前迎。
“春红姑娘来了。”
“劳烦两位妈妈，姑娘交代了，要把碧荷发卖出去，至于那个男的也一并放了吧，到底不是咱们家奴才，无法处置的。”
碧荷听到外面动静，呜呜的叫了几声。
嬷嬷走进屋里，给两人解开，碧荷上去跪到春红面前道“春红姐姐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帮帮我，帮我和三姑娘求求情，我不能被送回去，要是被送回去了，就必死无疑了。”
春红不解，“你这是什么话姑娘好心，只是让把你回家，并没有将你打死，你竟然还不领情”
“不是奴婢不领情，而是奴婢被送回去了，才是真的没有活路了，我家里人是不会要我的，他们会打死我的。”
春红闻言道“那就是你的家事了，难不成你可怜，就要赖在府里。做了这样的丑事，要是还留在府里，以后咱们府里还要不要规矩了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成了别人家的笑柄了。”
说完春红走到那个男人跟前，“你要是个有担当的，就把你表妹娶回去。”
那男的却一口否定了，“我才不要，是她自己勾引我的，关我什么事我可是要考功名的人，怎么能娶一个丫鬟回去她自己不检点，和我有什么关系”
碧荷闻言心如死灰，直接一头撞死在了墙上。
那男的见状吓的瘫坐在地，碧荷满脸是血的躺在了地上，脑袋正好对着那男人的方向。
这一切发生不过在瞬间，碧荷又是用了全力，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春红吓了一跳，“快去看看她怎么样。”
婆子上前探了探碧荷的鼻息，摇了摇头。
春红不由的替碧荷不值，嫌弃的看了一眼瘫坐在地的男人，啐了一口“真是没用，一点担当都没有，这样的人也配考取功名。你要是考上了，那才是老天爷没开眼呢”
婆子问“春红姑娘，现在怎么办”
“把这个男的扔出府去，至于碧荷，找个地方安葬了吧。”
“是。”
那男的被吓得瘫坐在地，站都站不起来了，死死的盯着碧荷撞死的方向，眼睛呆滞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两个婆子也颇为看不起一个男的既然胆小成这样如此没有担当，还嚷嚷着要考取功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到了后面小厮架着那个男的，从后门把他扔出了府，那男的坐在地上半天，才慌里慌张的朝着家里跑去。
“万金，万金。你这又是去哪儿鬼混了怎么弄得这么脏你这两宿去哪里了”
被叫万金的男的，抱着自己老娘家开始哭，“娘，碧荷死了，碧荷死了。”
妇人闻言非但没有怜惜和伤心难过，反而颇为解气的道“死了好，死了好。我早就说了，你是要读书的人，一个丫鬟怎么配得上你不捡点的东西，死了活该。”
但是万金还没有回过神来，一直叨叨着碧荷死了，碧荷死了。到了晚上也没见好，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碧荷死后满脸是血的倒在地上的样子，没多久竟然疯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春红这边处理完碧荷之后，就连忙回了屋里，苏锦婳还是没歇。
“奴婢还以为姑娘歇下了呢，没想到姑娘还再忙。”
苏锦婳小小的打了个哈气，“睡不成了，刚才我和姐姐竟顾着忙别的，忘了这一摞儿请帖了。这两天过节母亲也不得闲，忙累得很，我便捡着能回的回一回，剩下的实在拿不定主意的再给母亲。碧荷的事处理完了”
春红心有余悸的说“处理完了，不过碧荷她死了。”
苏锦婳摇了摇头，“这女人就是容易犯傻，把她葬了吧，好歹也是在府里伺候了许多年的奴才。那个男的呢，一点没管吗”
“管什么呀，奴婢还问他来着，说你直接把碧荷娶回去，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结果他来一句我还要考功名呢，哪里会娶一个丫鬟碧荷听了这话，当即就撞墙了。”
“倒是够狠心的。”
春红虽然讨厌碧荷，但是同为奴才，难免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对于碧荷的表哥的薄情寡性做法，很是唾弃。
“碧荷的死状，可是把他吓得半死呢。腿都软了，还是我叫人把它拖出去，这样的人，也不知道哪里好，瞧上他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苏锦婳摇了摇头，“不说这个了，这一摞是我处理好的，赶紧叫人去回了。这一摞儿是我拿不准的，你去交给母亲处理吧 。”
春红连忙拿着帖子，快步去了孟氏屋里。
孟氏刚把福安哄着，听到春红来了，给福安盖好被子，就出了里间，到了外间。
“夫人安。”
“是婳儿有什么什么事”
春红道“回夫人的话，姑娘说这一摞请帖，她拿不准，所以就吩咐奴婢送过来给夫人过目。”
孟氏额首，“嗯，搁下吧。”
“是，奴婢告退。”
房嬷嬷忍不住称赞，“姑娘处事是越发干练了。”
“这样才好，婳儿越有能力，我越放心。只是锦如和锦娇两个，实在是让我放心不下。”
孟氏自然不是担心她们两个，是怕苏锦如和苏锦娇两个再干出什么蠢事来，连累到她的婳儿。
房嬷嬷不解，“两位姑娘既然是庶出，等以后找个合适的人家嫁过去就是了，夫人担心什么”
“我怎么能不担心，你瞧瞧她们两个做派，哪里像是肯甘心嫁了的。远的不说，就说昨日在宫宴上，锦娇竟然搅蛮缠的诬赖别人，要不是锦婳及时阻止了，怕是就要得罪了大理寺少卿家的姑娘了。”
房嬷嬷不在意的说“不过是大理寺少卿而已，一个区区四品官。虽然四姑娘所做确实不妥，但是也没什么打紧的吧”
“大理寺少卿是主管官员的，岂是能轻易得罪的只是官职低了些而已，但手中权力可是不小。况且锦婳的叔叔，眼看就要述职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岔子影响到了他，那老爷还不得责怪我。”
房嬷嬷闻言也急了“这么说两位姑娘未免也太不知规矩了，再有老爷根本没准许她们进宫参加初一的宫宴，她们硬进去了还惹祸，真是不知进退。亏得咱们姑娘及时阻止了。”
孟氏听到嬷嬷提起锦婳，脸上表情这才轻松了一些。
“是啊，多亏了锦婳聪明。我记得，锦如身边的丫鬟出了事”
“就是过年夜那天，碧荷胆大包天的把外男领到府里来，在屋子里行那苟且之事，正好被撞见了。姑娘已经叫人处置了碧荷，那丫头担心遭人白眼，就撞墙了。”
孟氏点点头，“既如此，你找个两个可靠的丫鬟去她们那里伺候，务必要盯住他们的一言一行，千万不要让她们连累到婳儿和锦妍。”
“是。”
“夫人这么一说，老奴倒是觉得着，两位姑娘住在琉璃轩未免过于偏僻了些，且夫人也说了，两位姑娘不安分，万一做出什么不好的事，被传扬开来。她们名声损不损的自然不要紧，就怕连累到咱们姑娘，以及府里其他姑娘。”
孟氏沉思片刻，觉得房嬷嬷说的不无道理，“等晚上老爷过来，我和老爷提一提。”
春红送完东西，就回了朝辉宛。
苏锦婳正在做春衣，春红有些奇怪，“姑娘怎么又开始忙活着做起春衣来了，怎么不歇歇”
“两位哥哥过不久还要继续去书院里读书，书院里头闷热，我就想着两位哥哥做几身轻薄的衣服，左右我现在没事干，过了那个劲，又睡不着了，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姑娘还真是惦记两位少爷。”
苏锦婳一边缝衣服一边说“两位哥哥读书辛苦，我能做的不过是一些小事而已。”
“说起来，还是孙少爷更着急一些，可惜孙少爷不能去书院读书。”
苏锦婳闻言顿了顿，“也不急，说不定为了今年秋闱，到明年春闱他都能榜上有名了，哥哥不是一直称赞他学识不错吗这样一来岂不省了大事，也省得去书院里读了，怪清苦的。”
春红有些担忧的说“姑娘说的也是，就是孙少爷的户籍也是个大麻烦，若是不在秋闱之前调回来，怕是要耽误了。”
“这个不是什么急事，调个户籍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苏永康好歹是个户部尚书，若是这点事都办不了，那未免也太无能了。苏兴业是有真才实学的，高中可能极大，苏永康是觉得不会错过这个助力的。
“姑娘说的是，奴婢倒是忘了，老爷可是户部尚书，这么大一块招牌，不怕那个定州知府在阻拦。”
苏锦婳边缝针边说“户籍而已，更有的是不惊动任何人，就能直接把户籍悄悄的转过来的办法。不过要我说，还是找个时机，悄悄转过来最好，免得惊动别人。想来父亲早已有了思量，只是想多看一看兴业学识如何而已，才一直没动静吧。”
“想必是吧，凭借孙少爷的才学，老爷必定不会舍了这颗好苗子。”
苏锦婳点点头，“幸亏他自己有本事，要不然就算他求上门，估计也就是给他几两银子，打发他回去了事而已。”
春红点点头说“正是呢，孙少爷不止学识好，还勤奋。等到今年秋闱孙少爷和咱们堂少爷一起中了举。而后等到来年春天，再和咱们大少爷一起参加了会试殿试，到时候说不定，咱们府里能直接添个三庄喜事。最好少爷们都高中，这样以后姑娘在婆家的底气才足。”
“有一个好家世，别说夫家，就是出去别人也能高看你一眼。京都里的人，人人都生了一双富贵眼。”
一说这个，春红就不由得想起自家夫人，“可不是，从前孙姨娘在的时候，夫人受了多少委屈，都只能自己忍下，要是伯府肯帮着夫人，夫人和至于如此委曲求全。好在老爷发现了大孙姨娘死去的真相，要不然，真不知道还要被孙姨娘膈应多久。”
“多行不义必自毙孙姨娘既然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就该想到自己的下场，她被父亲叫人乱棍打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春红颇为解恨的说“真是解恨。说起来也好笑，孙姨娘竟然口口声声说是因为她爱慕老爷，所以才害死了自己的姐姐。”
苏锦婳一边穿线一边说，“像她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永远都只会想着自己。至于她说爱慕父亲，不过是在给自己找借口罢了。”
夜里月朗星稀，只有几颗星子，点缀在漆黑的夜空里。
苏永康和同僚喝完了酒，回府之后就直接回了正院。
“老爷今天回来的倒是早。”
“这里几天年节，虽然忙乱，但是正事少。就是应酬累了一些，倒也还好。反倒觉得比过年之前，要轻省不少。”
“老爷喝口茶暖暖。”
苏永康喝了一口茶道“不过也就清省这一两日的时间了，陛下忽然下旨，让各皇子在这几日搬出宫居住，想来过不了多久，帖子就要送上门来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陛下不是说，等各位皇子成婚之后，再搬到王府居住吗”
苏永康闻言道“大皇子的长子夭折了，这么多年，大皇子就只有这一个孩子，如今还病死了。贵妃娘娘疑心是宫里有什么问题，便和陛下说，让皇子们早点分府居住。”
“原来如此。”
“等各个皇子迁完了府，为着自己以后，也会借着乔迁的借口广发请帖，多多接触朝臣。但陛下最不喜欢皇子们结党营私，到时候一定要注意分寸，去过就好，送的礼物不要太过贵重，几位皇子都要一样才行。”
孟氏闻言道“老爷说的是。妾身也有一事，和老爷商议。”
“什么事”
“琉璃轩偏僻墙外便是外街，锦如和锦娇两个住在那里，这要是传扬出去，恐怕与名声有碍，要是影响了府里的其他姑娘”
苏永康沉吟片刻说“既然如此，就让她们继续住在景兰轩吧。”
“是。”
苏永康对孙姨娘很是厌恶，对苏锦如和苏锦娇这两个长的很像她们姨妈的姑娘，心里就更不喜欢了。因此不远多说，转了话头道“对了，咱们家来的那个小辈，是叫苏兴业是吗”
孟氏有些诧异，怎么老爷忽然提起来他，“是叫苏兴业，景衡和景材都考过他，都称赞他学识不错呢。”
苏永康转了转手里的扳指说“如今皇子们提前分府，这局势怕是要更乱了。既然他学识不错，那我会尽快把他户籍落到这边来。等以后，多少也算个助力。”
孟氏想到了什么提醒道“是，只是有一点。妾身比较担心，那孩子虽然学习不错，可是这眼瞅着景衡和景材就要去书院里读书了，他自己在家里，只让一个举人教着，妾身怕耽误了他。老爷也说了，如今朝堂上局势不明，不如想个办法让他和景衡他们一起去书院里读书。书院里先生不少，又都是当代大儒，自然比家里的先生全面，这样他考上的机会也大一些。”
苏永康想了想点了点头“夫人说的也是，确实机会更大一些。那等办好了户籍，便让他和景衡他们一起去书院里读书吧。”
孟氏点点头柔声道“时候也不早了，妾身叫人准备了热水。老爷烫烫脚，早点歇息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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