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的脾气来得快, 去得更快, 第二日就巴巴缠着池黎黎追问。
“你是怎么进去的”小少年端坐在桌子边, 额前垂着的黑色碎发大概不常修剪,这会儿把那双漂亮的眼睛都遮盖住了大半, 望着她的时候双目亮晶晶的, 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更像个孩童。
他本来就是个孩子。
没得到回应,可能是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也太没表露出太多不开心来。
安静了好一会儿后他又小声开口问道:“你是一只妖精吗”
池黎黎心情复杂地想, 妖精锁精吗他还真敢想。
仍旧是没回应, 小教主已然接受这一切, 开始对着摆在桌子正中间的锁碎碎念。
他摇摇头,皱着眉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不太像。”
隔了会儿, 抿了抿唇,又一脸紧张地道:“你是被他们抓了关进锁里面来的吗”
这锁是柳烟的贴身之物, 是柳烟带回山庄里的,而池黎黎却出现在那之前,他能这么猜想很符合逻辑。
不过池黎黎没法告诉他, 她完全是因为自己好奇心旺盛才会误打误撞困进去,柳三夫人那些人大概对此是丝毫不知情的
她自然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能够赶紧从这块锁里面出来, 毕竟这玩意会限制住她的行动,她现在哪里都去不了,锁在哪她就得去哪, 闹心得很。
要说唯一还算满意的一点就是, 乔时倒是走哪都把她带着, 没戴脖子上,而是揣在兜里,隔会儿就要摸摸兜看看丢了没,貌似宝贝得紧。
不过那边柳烟身上的锁才刚丢,柳三夫人派家丁就把山庄上上下下都搜罗了个遍,阵仗整得轰轰烈烈的,就差没将山庄拎空中去翻个底朝天抖两下把东西给抖出来。
连那日柳烟落水的湖,都专门派了水性好些的人下去看过了,搜寻了整整三天,柳三夫人才终于想起了寄住在她家的小少年来。
这日乔时照常在后山练武,远远听到平日里静谧无声的山下传来了阵阵喧闹声,便将揣在兜里的锁扔去了树后的草丛里。
池黎黎鼓着脸一脸忧郁地待在锁里面望着草丛外,小少年瘦弱不堪的小身板被那群魁梧壮硕的家丁们连拽带拖地拉下了山,他大概是习惯了这种阵仗,也不挣扎,微垂着脑袋,看着低眉顺目得很,只在消失前小心翼翼地朝身后朝铁锁藏身的地方望了一眼,然后便很快移开视线离开。
虽然知道柳三夫人众目睽睽之下大概做不出什么虐打故友之子的事情来,但她还是觉得担忧得很。
原教主是什么秉性她不清楚,乔时的性格她却了解得很,那完全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别看苦难挫折没少吃,骨子里却仍旧高傲得很,这点从上个世界便能看出来。
到了这个世界大概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她不敢想他受过的那些委屈,更没办法看他受委屈。
可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出不去,离不开原地半步,便只能干着急。脑袋里像是被倒入了桶汽油,焦急似是飞舞的火苗,不顾一切地飞奔向那汽油中,两两相融,撞出如昼的火光来。
她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大概是等了很久,又大概是才过了短短一瞬,他回后山的时候神情紧张得很,直到将她从草丛里扒拉出来眉峰才舒展了开来。
少年轻吐出口气,将锁身的灰尘擦拭干净后重新塞进兜里,这回倒是安静了下来,什么话都没说便下了山。
见他什么伤都没受,身上衣服也同离开前一般平整,池黎黎提在半空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一直到回了屋,他的心情才放了晴。
屋里陈设简单,桌床椅一目了然,摆放的位置却不够规矩,房间里仅有的那么些东西都变得乱七八糟的,一看便知道是有人进来翻找过。
他望了一眼屋里的惨状,转身关上木门,将她从怀里掏出来,手心微微攥紧,却明显地松了口气。
那边柳三夫人盘问过一遭又搜找过一番,心里大概是终于意识到,一个不过十岁的孩童即使有意偷藏东西也没必要盯上个一看便知道不值钱的金属锁,随后她又在山庄里折腾了几日后,便偃了旗息了鼓,彻底接受现实,把锁魂锁这玩意抛到了脑后。
不再需要担忧锁里小鬼会被山庄人逮去折磨的少年教主也随之放松了紧绷的心。
一人一鬼接下来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静,虽然没法说话没法动弹,但是对于池黎黎来说,这种能看着他慢慢长大的日子也相当让她心满意足了。
他于习武方面造诣大概颇高,虽然没什么人指点,但是自己舞刀弄枪起来也挺像那么回事,有时候太过沉浸其中,周遭一切都能被他抛到脑后。
不过事实上,光是看看书中那寥寥几笔有关教主少年时期的介绍就能知道,这种安稳日子是过不长久的。
才没隔两三个月,魔教教主遗腹子被藏在柳月山庄的事情便不知是被谁泄露了出去,昔日不少生活在前教主阴影下的正义门派当即便沸腾了。
在他们看来,大魔头的儿子必定便是个小魔头,而等到若干年后,小魔头长大,便成了新的大魔头。
综上所述,柳月山庄必须将小魔头交出来,因为若是放任小魔头成长,不日必将酿成新的祸难。
再加上他生父又是死在众中原正派武林人士之手,这祸难没准会比当年前教主造成的还要大。而为了永绝后患,少年教主自然是不能再有命活下去了。
激动赶来讨伐柳月山庄的正派人士众多,他们将柳月山庄围得水泄不通,大有庄主若是不出面给个解释便不会散去的架势。
山庄内的三大庄主都是贪生怕死之徒,刚听到风声的时候他们便想着立刻撇清关系将人送出去,奈何家中的话语权是在柳老夫人身上,她不许家里出现背信弃义之人,绕是大庄主在庄内一手遮天也没人敢越过她将人送出去。
可时间拖得越久,对此事愤懑不平的也便越多,到了后来,就连朝堂中人都把视线盯到了这边。
三位庄主吃也不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整日提心吊胆着,仿佛时时刻刻都被人用锃亮的长刀架着脖子。于是乎,不只讨好柳老夫人成了他们的突破口,就连那教主遗腹子也成了他们眼中钉。
吃穿用度是第一层,苛待谩骂是进一层,再后来连故意折磨出气都派上了用场。
像是恨不得能生生将那个小小少年折磨死在家中,以此来向外界表明自己对中原武林的耿耿忠心。
老夫人自然不会不知情,她只在起初得知消息的时候,望着窗外,无奈地叹出一口浊气道:“做人平生最该恨的便是背信弃义之徒,你兄弟三人曾收了那季南聆数之不尽的好处与钱财,也答应过待他去后会好好照顾他的子嗣,到现在竟对一个尚幼的孩童如此狠心。”
大庄主见她面色并未有动怒的迹象,便微微鼓了勇气,振振有词道:“自古正邪不共戴天,他当初说那话的时候就该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强人所难了些。”
二庄主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他季南聆本该料到,我们柳月山庄本是名门正派,要收留他魔教中人,本便是冒死之举,说难听点,那可是同整个武林为敌了,他既然有意要陷我们于不仁不义之中,又何必在乎我们是否背信弃义呢”
三庄主所说的更为关键:“更重要的是,季南聆并他那短命的妻子都离世了那么多年,此刻魔教分崩离析,教中众长老每日只忙着窝里斗,除了这季之霆,又有谁知晓我们到底做了什么呢我们山庄肯收留他这么多时日本身便已仁至义尽,此刻叫他为回报我们贡献自己也是应当的。”
平日里谁也不服谁的三兄弟到了这会儿便变得出奇的团结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张口闭口便是大道理,连表情都是一致的苦闷,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了去,恐怕还会以为他们这是刚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们说得欢畅,老夫人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
她的双目略显浑浊,只出神地凝望着窗外,眼里并无焦距,大概正发着呆,好似对耳边的这一切并不关心,嘴角却微微下垂着。
这落到别人眼里必定会以为老夫人是动了怒,可三兄弟却不能不知道,她这分明是默许了他们的举动。
被那么多虎视眈眈的武林门派包围着,是个人都会坐立不安,老夫人的这个反应并不在意料之外,仁义问题在山庄存亡问题面前便什么也算不上了。
而在山庄外让交出魔教余孽的呼声越发壮大的时候,山庄内终于做出了些不同寻常的举动。
他们将那个年龄尚幼的少年关入了庄内只用于折磨高等囚犯的密宫之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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