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父江母当年是自由恋爱。
据说江父对江母是一见钟情、主动追求, 江父年轻时风度翩翩, 白净斯文, 在一干粗壮的庄稼汉里, 那是有名的美男子, 江母没几回就应了下来。
两人结婚这么多年, 从来就没红过脸。
十几年前一胎政策下来, 刚刚生了闺女的江母见过村里其他女人怀孕七八个月被硬是拉去打胎, 吓得魂不附体, 江父直接就宣告不要儿子。
这在当时村里可是引起轩然大波的。
在彼时农村人朴素的观念里, 没儿子就是没了香火、断了根, 谁不当面夸江父疼媳妇, 背后嘲他没出息
可就这样, 也捱过来了。
同村人在风声最紧的时候,都急着要个儿子传宗接代,第一胎生了女儿的, 一等肚子快要藏不住的时候,都千方百计地躲到别处去,等孩子生完再回来的
相比较只有一个女儿的江父江母, 周遭的闲言碎语从来就没停过, 就算江溪自己, 也隐约记得点儿,对老家的记忆不算太美好。
所以, 她现在实在想不出来, 还有什么事儿能让这对夫妻吵架, 看上去双方气性都还不小
难道做了老板,脾气就见涨了
江母抿了抿嘴,嗔怪地看了眼江父“瞧你急赤白脸的,女儿都急了。”她拍拍江溪,“考得怎么样,女儿”
“挺好。”
江溪挺含蓄,挺谦虚“一等奖没问题。”
江母“”
江父从来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正要夸上两句,对上女儿质询的眼神,不由摸了摸鼻子“看你老爸做什么”
“爸,你哪儿惹着妈了”
“嗨,你这孩子,是你妈招我了,哪里是我招她啊”
“妈,你说说看,爸怎么欺负你了”
不怪江溪这么问,她现在一脑门的官司,花样滚动着社会版面各种小豆腐块,譬如男人有钱就变坏啊,花擦擦啊,聊骚啊
再看看自家老头子,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老大的年纪,看着像是特意打扮过的。
西装革履,一头黑发用了不知多少摩丝往后梳,露出跟江溪有一半相似的脸,皮肤干净,高鼻梁、大眼睛,看着也才三十多,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辰光
江溪捂着鼻子,也得承认老头子人模狗样。
“他啊,说,说”江母急红了脸,“那话我说不出来”
“拌嘴了”江溪咋舌。
江父见母女俩都不理他,自己给自己灌了杯茶“你妈啊,她给自己报了个学习班,专门讲商业、企业管理那套的,每周末上个半天,我不是要去接人嘛,谁晓得一到就看到一流里流气的小年轻,嘿,跟哈巴狗一样跟着你妈”
“江爱国你会不会说话呢人小邓是在跟我聊天”
“有那样聊天的胳膊肘都快碰一块了男人肚里那点活,我一眼就能瞧清楚”江父脸红脖子粗。
江溪捏着鼻子,都能快闻到传出三里地的酸醋味。
醋缸子打翻都没那么厉害。
“人小邓才多大,比我小了整整十五岁,我都能做他妈了江爱国,你不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不甘心是不是”
江母气性也上来了。
“反,反正不行再,再说,你平时都不照、照镜子的一把年纪,长得还跟花儿一样,哪儿像人家妈,顶、顶多算个姐姐。”
江父秒怂。
没哪一个女人被当面夸赞年轻漂亮会不开心的,尤其江父平时嘴笨,说不出几句好听话来,冷不丁冒出几句好听的,就显得特真。
江母一下就乐了,气也不记得生了,大眼睛睨他“真的”
“什,什么真的”
“你说我像小邓的姐姐啊。”
“爸、妈,注意影响。”江溪扶额,无奈地提醒这对老夫妻,她才摆脱了那对酷爱虐狗的小情侣,没想到回家还要被父母再“虐”一把。
江父江母讪讪地对视了一眼,这才纷纷住了嘴。
江溪这才问起那培训班的事,原来是市里人才办专门与一家培训机构推出的,对农民企业家的“再教育课程”,江母给自己报了名,打算给自己充充电。
办厂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从无到有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怎么去经营扩大化,江母办厂越久,就越觉得里边门道多,盲人过河走到这了,总不能停在这,总想着进一步发展。
“妈,您还挺有觉悟啊。”
“可不妈就希望我的溪溪,将来想买啥就买啥,做一个永远不愁吃喝玩乐的小公主。”江母抚着女儿柔软的头发,笑得眼尾纹深深地褶了起来。
做父母的,奋斗再多,都是为了孩子。
江母一点不怕吃苦,就怕再碰到溪溪那事,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像他们这样的老百姓,当真是没多大能耐,想托人想想办法,都找不到人。
江溪叹息“妈,虽说您多挣点钱,我是挺开心的,但如果过得太累,就这样也行了。”
“不累哪儿就累了妈不怕累,就怕日子过得没有奔头,看不到希望。”
江母话锋一转,指着旁边的江父“再说这老头子可能异想天开了,钱还没挣着多少,就想着买车了。”
“买车”
江溪没想到老头子竟然这么上道。
江父丧着脸没说话,他没法说自己看着小邓开那四个轱辘的车心里头直冒酸水,也没法说自己开车摩托去接漂亮媳妇时,人家诧异的眼神像是看不小心被插了鲜花的牛粪,更羞于说,看着媳妇每天乡下镇里的跑,心疼。
“那就买吧。”
江溪不以为然,“厂子里财务要跑银行兑流水,还有跑商场货柜对账,不都需要用车买辆车挂厂子名下,既能省税,人家看着还靠谱,爸这想法挺好的。”
“溪溪”江母不赞成“你爸不是说要跟他大伯一起去b市买房钱紧着呢。”
“二十来万的小箱车就够了。”
江溪拄着下巴,越想越可行,钱不是靠攒,而是靠赚,该花还是得花。再说有辆车,做事也方便。
“车也贷,花不了几个钱。”
再说,完全可以等驾照下来再买,报个加急班,等驾照下来,怎么说那时也差不多春暖花开了。
江母叹息“花钱的窟窿太多,来不及挣啊。”
江溪却一点不愁。
贷款相对通胀来说,是十分划算的,将所有现钱全部投进去只做一件事,才是愚蠢。
按照江家的话语权来说,江溪是第一梯队的,江母第二梯队,江父则是第三梯队。如今第一梯队的和第三梯队的都赞成了,江母也就应了。
这事,就暂时定了下来。
之后江父江母都去驾校报了加急班,江父每晚上还兴致勃勃地拿电脑查资料,查询要价合适的小箱车,热情高涨。
一月后,省初的成绩,终于揭晓了。
这一月,足够一个话题,从炙热如火到平静似水。
校园论坛始终平静无波,学生们关注的点,已经从奥赛转移到了“到底是秦学长的眼睛好看,还是卢学弟的眼睛好看”,“为什么秦学长不喜欢江学妹,反而喜欢李学姐”这种八卦问题上来。
而到成绩快揭晓的当下,才又重新热了起来。
校播音室的学姐李丽特地做了个专题采访,她采访了一圈,轮到最后时,在江溪这碰了个软钉子。
对方拒绝采访。
学姐的脸面顿时有点挂不住,李丽捏着笔杆子问“学妹难道是对这次奥赛成绩没有信心”
“恰恰相反”
窗外的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白茫茫的天光透过窗玻璃,照得少女脸颊更白,带着由衷的冷,可语气又是炙热的
“这次奥赛的省一,必然有我江溪的一份。”
天真又狂妄,好像世界就阂该被她踩在脚下。
李丽看着少女如花的面庞,在心里下好了注解。
她间接听过江溪的许多“传说”,甚至在采访前做了一些功课,她挑了一些直播看,不可讳言的是,江溪歌唱得确实好听,题看起来做得也不差,可世界从来不是孩子手心里捏的泥巴。
你可以天真,却绝不能轻狂到没边儿。
需要社会教做人。
李丽合上采访稿,站起来笑得很矜持,朝江溪点头示意“拭目以待。”
她回去后就写了份稿子关于妄想和现实的区别。
江溪狂妄的发言,被她附在最后,表示不具名,文章以广播小记者名发到了校园论坛,好不容易歇下的热潮,又被顶了起来。
这大放厥词的“不具名同学”很快被知情人爆出,正是前不久引起极大讨论度的江溪。
“江同学霸气侧漏,果真威武”
“高年级的学长学姐都不敢放这个话,江溪是不是有点飘了”
“同飘1。”
“不站队,不站队,等着打脸挖坟。”
成绩揭晓这天,天清气朗,风和日丽,阴湿了一冬的地面都干了。
走在阳光里,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成绩出来时,一通电话同时打到了校长室。
“好好好,太感谢您了。”
地中海校长立刻挂了个电话叫教导主任来“来,你立马去外面做个横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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