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采薇第一次遭遇了鬼压床。
四肢动弹不得,眼睛睁不开,但是整个人的意识却都苏醒起来。
耳边传来室友窃窃私语的声音,好像在聊什么,什么侯爷死了,夫人的命实在太苦了,又有什么孙氏欺人太甚
孟采薇感到无奈,看个居然入戏这么深,谁好谁赖,还不都是作者一手捏造的还是赶紧关照一下躺在床上挺尸的她吧
睡个午觉都能睡成鬼压床,看来今天可以买一发双色球了。
等等不对
孟采薇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她明明已经毕业两年了而且她现在是一人一个金毛在外面租房子住耳边怎么可能会有女孩子的交谈声
她身子遽然抖了一下,不期然睁开了眼。
雕花的架子床,百婴图的绣帐,还有一个浑身虚软的自己。
孟采薇立时坐起了身子,一阵痛感却袭上了她的太阳穴。脑仁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再迸裂,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夫人醒了”
帐子外有个清脆的女孩声音响起,与此同时,孟采薇的疼痛也忽然消失。
她狼狈地跌回枕间,却有一个不属于她的记忆渐渐浮出。
孟采薇愣了下,浸淫网文多年的她很快反应过来穿、越、了。
外面的僧人通宵达旦地诵念经书,晦涩难懂的梵文不绝于耳,木鱼一下下敲着,透过菱花门,传入孟采薇的耳中。
她安宁地跪在灵堂里,一身缟素。
直到这一刻,孟采薇总算将凌乱的记忆整理清楚,之前她以为是室友交谈的内容,其实是她的两个陪嫁婢子在说话。
而里面那个可怜的夫人,就是她了。
嫁到惠安侯府这才不到半年,她的丈夫惠安侯便失足跌下马背,摔死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惠安侯已经有四十五岁的“高龄”,而此时的孟采薇,还处在十六岁的花样年华。
记忆里最后一个场景,是这具身体的原主跪在灵柩前号啕大哭,那份残存在她心底的不甘和绝望,成功遗留给了孟采薇,以至于她现在跪在灵堂里,眼眶都忍不住发酸。
孟采薇不准备继续再跪了,托原主的福,早在她穿越前,原本的“孟采薇”在灵堂里不吃不喝足足跪了三日,若非如此,想来她也不会晕过去,给了孟采薇穿越的机会。
正因为有了这个先例,府上诸人都劝着孟采薇不要再哭灵,保重身体才是当务之急。
于是,敷衍地在灵堂里跪了一会儿,孟采薇便施施然起了身,由得陪嫁的婢子秋黛
上前扶稳了她,两人一并迈出了灵堂。
“采薇妹妹。”一个柔婉的声音忽然响起,孟采薇刹住步子,抬起头来。
来人是一个约莫不到四十岁的女人,得宜的保养让她看起来气色甚好,丰润的双颊,白皙的面庞,还有身后跟着的五六个婢子,撑足了排场,若非有原主留下的记忆,孟采薇一定会觉得她才是正经的侯夫人。
但她并不是。
“孙姨娘。”孟采薇点了下头,没有照着原主的习惯称她姐姐。
孙氏有些意外,以至于片刻后才开口“妹妹也莫要太过伤怀了,我听人说你才晕了过去怎么又到灵堂这来了到底是身子重要,眼下侯府事宜诸多,我还指望妹妹好好将养,来日替我分忧呢。”
孟采薇斜睨她了一眼,孙氏,闺名亦绫,惠安侯元配夫人的陪嫁丫鬟。
在孙亦绫年轻韶华的几年里,因为惠安侯伉俪情深,孙氏并没有怎么得过惠安侯的宠爱。但元配一死,性格温柔体贴的孙氏,一路扶摇直上,俨然成为了侯府半个女主人。
身体的原主嫁来的这半年,连府上的对牌都没摸到过,而孙亦绫却能一手拢着侯爷的心,一手揽着侯府大权,比孟采薇这个正室,过得要逍遥多了。
是以,贵为侯夫人,身体的原主也要低头向她喊一声姐姐。
但孟采薇并不打算这么做,甚至非常不赞同昔日的孟采薇这样做。人的毛病都是越惯越多,若非原主的纵容忍让,绝养不出今日这个狼子野心的侧室夫人来。
孟采薇在心里冷笑,她可没忘,就是这位孙姨娘,在惠安侯骤亡之日,既敢痛斥惠安侯嫡长子如何不孝,又敢骂她孟采薇不祥之身。
孙氏妄图用一句“哀思过重”抹杀掉那日她上窜下跳的闹剧,但这个情景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孟采薇心里。
未来的日子,若一再纵容孙氏,她绝不会满足于一个侧室的地位。
侯夫人的身份是孟采薇在这个陌生的古代唯一的凭仗,她不会让它丢掉,更不会任人宰割。
孟采薇从容地摇了下头,脸色固然虚弱,说话却是沉稳坚定,“我既与侯爷一同把事情交给你打理,那就是信得过你,你若是因为今日事多而推脱,那委实是辜负我与侯爷对你的信任了。”
她委婉地提醒对方,这些管事的权力,本该是属于她孟采薇的。
妻妾之分,犹如泾渭。
相信孙亦绫这个地地道道的古代土著,该比她更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
果然,孟采薇看到孙亦绫的瞳孔极快地缩了下,眼神中有着一闪而过的讶异。
但也只是须臾,孙亦绫面上很快浮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妹妹说得是,姐姐必不会叫你失望不过,有一桩更重要的事,还需请妹妹定夺。”
孟采薇凝目在孙亦绫的脸上,没有半分畏怯的意思,“你且说来听听。”
孙亦绫扶了扶戴着的麻布盖头,将声音放得缓和,“侯爷生前一直没有请立世子,咱们家大业大,这爵位总是有人要承袭的我身份低微,断然不敢做这个主,因此来问问妹妹,府上如今有两位公子,这之间要如何取舍呢”
取舍
孟采薇的眉峰皱了下,“大公子是嫡出长子,既要袭爵,自然是非他莫属了。”
孙亦绫冷哼一声,“妹妹莫不是糊涂了吧大公子不孝不义,生前多次侯爷所斥,他他有什么资格来继承侯爷的家产”
孟采薇秒懂。
她立刻换了个表情,试探道“既然大公子没资格,那”
孙亦绫很快改口,“这是大事,我终究没有议论的资格,还是妹妹来忖度吧。”
果然。
大公子没资格,那就是二公子了孟采薇扶着自己的袖沿,心中轻笑。
惠安侯嫡长子裴少嵇,年二十有三,而他的幼弟少冠,今年只有十二岁,她的生母,即是孙氏。
孟采薇并不准备让孙氏如愿,她神情淡漠道“侯爷尸骨未寒,此刻就念着家产的事,未免惹人非议,既然孙姨娘不愿干涉此事,那倒正好,等王爷头七过了再议吧。”
孙亦绫没想到孟采薇并不顺着她的意思说话,当即蹙了眉,正欲教训孟采薇两句,却见回廊尽头多了一个人,她脸色微沉,不再逗留转身便迈进了灵堂里去。
孟采薇不明其故,回首一望,但见廊柱旁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身影颀长,身着麻布斩缞丧服一种,手中提着一支苴仗。
她迟钝地反应过来,那就是侯府大公子,裴少嵇。
他们两人遥遥相对,却谁也不先迈出第一步。孟采薇疑惑地沉下心来,想从记忆里找出些与裴少嵇交往的剪影,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作为裴少嵇名义上的嫡母,孟采薇竟然从未与他打过照面。
反倒是一些与裴少冠有关的画面频频浮出那是个养得很娇气,却十分懂得在父亲面前讨好的小男孩。
片刻后,孟采薇终于想起。
这位大公子年近及冠便已离家,奉旨戍守边关,没有惠安侯的斡旋,他在军中品级并不算高,这几年,是实打实地在边地吃苦。
惠安侯猝死,裴少嵇是迟迟接到家书,匆忙赶回京城。
今日,该是他第一天到家吧。
孟采薇没有再僵持着站下去,主动迈出步子,向裴少嵇走去。
快走到裴少嵇跟前的时候,孟采薇心里浮出了一点后悔,她没想到裴少嵇个子这么高,自己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一点长辈的架子都摆不出来了。孟采薇只得急刹车,趁还没有站到完全可以被裴少嵇羞辱的位置前,停下了脚步。
“大公子。”孟采薇努力保持平视,把目光定在了裴少嵇的双肩上,“我是你的继母。”
裴少嵇点头,十分淡定地朝他揖了一礼,“见过母亲。”
孟采薇忍不住想脸红,搁在现代,她也不过比裴少嵇大个一两岁而已,穿越过来,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却要给二十三岁的男人当妈委实是太微妙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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