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孟采薇垂询,听莲一五一十将下午发生在后库里的事情说了出来。她言语条清缕析,逻辑通顺,难得的是没有添油加醋。孟采薇情不自禁就露出赞许的神色,待她禀报完,柔声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你说了我可算明白了,今次是你做得对,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还是照这次的规矩办,立时报给春胭。”
听莲不骄不躁,蹲身一福谢过了孟采薇的赞赏,却不自夸一句。
孟采薇摆手准她起身,继尔道“难得有你这样一个懂事的,正巧那么些人我也不都放心,以后,理库的事情便就全由你打理了。去掉了乔氏和鸳儿,你那边必定要短人手,回头你再挑两个得用的过去,选了谁只管报给春胭知会一声便可。等东西打理好了,我这边统统有赏。”
听莲得了吩咐,很快便称是而去。
春胭从旁忍不住打听,“夫人当真信得过她了”
孟采薇摇了摇头,脸上却是带着笑,“我虽不信任她,却知道她近期决闹不出事来,好不容易得了我的信任,卖好还来不及,岂敢有什么小动作”
“那其他人呢”春胭有些迷茫,“夫人这么快就定了管事的人选,其他人还怎么观察”
孟采薇成竹在胸,“等着就可以了。过一段时间听莲肯定会报那些不服她管教的人上来,这些人泰半是知道听莲投靠了我,心有不服,指不准就要找孙亦绫告小状,你只管把她们一起记下,回头给孙氏送去,只管说她们不敬徐姐姐,一并发卖了便是。”
春胭见孟采薇已有成算,这才放下心,如言而去。
果然,不过几日听莲便报了两个名字上来,道是不安其位,请孟采薇做主。那两人很快便被春胭安排送到了孙氏那边,没过多久,就听说孙氏将她们一并卖了。
孟采薇闲闲翻过一页书,面上未露喜怒,只在嘴上吩咐“把孙氏如何处置她们的放出话去吧,不能总由着孙亦绫编排咱们,我也编排她一回她之前怎么说来着我要害她的儿子是吧。咱们不说瞎话,你只管叫人家知道,是她孙亦绫亲自把她原先主子的旧奴变卖了的就行。”
传播理论告诉我们,越是语焉不详含糊不清的消息,才越容易形成流言。
她自己编出言之凿凿的故事来,反而不方便人民群众自行脑补了。
要打舆论战嘛,孟采薇笑了一下,孙亦绫可比不过她这个正儿八经学过传播学的现代人。
果不其然,这种关乎底下人切身利益的消息,在侯府上流窜得格外快。
孙亦绫恐怕气得够呛,连着找上门几次,说是要与孟采薇“分辩几件事情”。
孟采薇位尊,只消让人递出去一句“身子不适”,便能轻而易举把孙亦绫打发回去,孙氏还曾想像以前一样,叫淇云馆里的人直接给她大开绿灯,把她放到屋子里去。焉知孟采薇早有防备,特地把这事儿叫给了听莲去做。
忠心与否便在此一举,听莲自然是找信得过的仆妇把淇云馆铁桶一样包了起来,没给孙氏任何一个可乘之机。
春胭回来学话的时候便说,“夫人可不知道,孙氏在门口愣是气得脸都白了。那听莲是个精明的,好话儿说尽,就是不肯叫人放孙氏进来,孙姨娘往左一步,她就跟着也往左一步,一点也不顾忌,愣是把孙氏逼得大扫颜面几个年纪小的丫头,居然就当着孙姨娘的面笑出来了不过,我估计是听莲特地安排的。”
“真是个有主意的啊”孟采薇笑着感慨,“那然后呢孙氏就这么走了”
春胭这时才露出了些怅然的神色,“走是走了,不过给了那几个小丫头一人一个耳光,就是当着听莲的面,还是亲自动得手。”
孟采薇迟缓了一下,“那你派人送些伤药给那几个丫头,再给她们换个轻省点的活计。至于听莲,暂且先不叫她看库了,换一个人,让听莲专司门上的值就好。”
看起来,是因为听莲在这上面做得更好,才特地给她换个职位。
而于孟采薇的角度来看,却是中止了人听莲有可能再获得更多人心的机会。
听莲,暂且就在这位置上呆一阵子吧。
传言在府上传得最热闹的时候很快就过去了,但消息也很快漏出了侯府。
当初在府上,不过说得是孙亦绫“秋后算账”,是要把之前得罪过她的人统统发卖出去。奇怪的是,等消息出了侯府,就变得荒腔走板起来,有的人说她是为了借此打大公子的脸面,居然还有的人说,这是要给俆府脸色看。
于是有人就问了,为什么要给俆府脸色看呢孙氏可是俆府出来的丫鬟呢
很快就有人抢着答,你这还不懂这是如今底气足了,要站出来跟原先的主子打擂台
孟采薇听冬妆绘声绘色地学了回来,忍不住觉得好笑,“这些人,真该去写戏本子”
脑洞太大,是病得治啊亲
冬妆倒是闻言摇头,煞有介事道“奴婢听着倒觉得不像,跟俆府的那个,越传越多,说得跟真有其事一样,若非奴婢知道内情,也要跟着信了。”
那就是有人推波助澜
孟采薇愣了一下,迅速想到了裴少嵇,“大公子这几日怎么不见到我这来了”
冬妆还没跟上孟采薇的思维,只是愣愣地答“夫人忘了前几天大公子叫人来传过话儿,说是要在府上会几个旧友。”
孟采薇这才醒神,“是,是有这么回事儿”
还委婉地敲打她不要到处乱跑,免得与年轻男子撞见不雅观
有这么跟当妈的说话的么
“这么着,你去前头一趟,就跟大公子说我日思夜想侯爷,精神不大好,叫他来宽解我两句。”
“您确定”冬妆一个劲儿打量孟采薇,这几天她吃得饱睡得足,根本瞧不出半分“精神不大好”的模样。
谁知,人家孟采薇一派坦然,“确定。”
于是裴少嵇来的时候,就隐隐绰绰地瞧见,那个“哀思过度”的女人正悠闲地靠着引枕,手里捧着一个汤盅,有滋有味地喝着什么。
隔着一道屏风,孟采薇很快就发觉那后头多了个人。
她一边坐正身子,一边示意秋黛过去把裴少嵇请了进来。
“母亲万安。”
“少嵇多礼了。”孟采薇笑意盎然,大概是惠安侯走了太久,她已经不习惯去作态装得自己如何哀伤,本来就习惯笑的人,脸上就愈发显得气色明媚。
然后,孟采薇就察觉到裴少嵇的目光在她带着笑的嘴角停留了一刹,她笑容僵了下,心怕是裴少嵇怪罪,便忙不迭收敛起来。
紧接着,对方的眼神又落在了她手里捧着的汤盅上,这就是她的冤枉了孟采薇下意识地解释“冬笋、粉丝没有荤腥儿”
为什么显得这么心虚
“少嵇要不要也来一碗”还是来一起犯、罪吧。
“多谢母亲好意。”裴少嵇终于挪开了他的目光,在孟采薇身侧坐下,“少嵇用过午膳了。”
她只是喝汤而已冬笋清热益气,对身体好嘛
心知解释不清的孟采薇只能尴尬地让秋黛把汤盅撤了下去,抽出帕子拭一拭嘴角,她开门见山地问道“跟徐氏有关的传言,是你放出来的”
“是我。”他承认得爽快,“还没来得及多谢母亲指教若非生出此番流言,我恐怕根本想不到此处。”
被人夸得很得意,孟采薇轻一颔首,“那这事俆府得了消息没”
“我不知道,也许传得快,就有,也许孙氏发现得及时,掐住了,那就没有。”裴少嵇瞳仁澄澈,明明做了好一番坏事,却偏偏是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
这就是功力啊。
“那你还打算做什么吗”
只是想靠流言挑唆一下孙氏和俆府的关系,这一点说法可还是不够的。
裴少嵇看了眼孟采薇,“母亲不想猜猜看吗”
孟采薇非常配合地陷入沉思。
俆夫人未必会这么轻易就相信孙氏要与她们顶着干划不来,但这流言却成了既定事实。
如果你家出去的狗没拴绳到处跑,以至于让满天下的人都误会你养的狗正在准备咬你,你会怎么做
和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狗秀恩爱证明给别人看还是把狗索性拴起来证明自己是一个有威严的主人
孟采薇眼神一亮,“你是想借机夺了孙氏的管家权”
她期待地望着他。
看着裴少嵇僵冷的轮廓一点点变得温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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